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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人工智能:新工业革命

李开复 我不是李开复 我是人工智能

一张李开复与徐小平四目对视的照片,让李开复在微博、微信朋友圈上刷屏了。这是2017年3月4日李开复在三亚出席一场活动中被摄影师抓拍到的照片,当天他在大会上的演讲主题是“我不是李开复,我是人工智能”。

你是李开复本人吗我是人工智能

图1:李开复和徐小平四目对视,被网友加上“台词”

(图片来源:投资界供图)

图2:李开复大会演讲用到的PPT封面

(图片来源:李开复演讲PPT)

这是李开复近一年来就人工智能发表的众多主题演讲之一。在2016年9月底,李开复在美国硅谷由长城会主办的G-Summit(全球科学创新峰会)上发表演讲“AI(人工智能)将代替不少行业的人工”,让李开复关于人工智能领域的言论获得越来越多的关注。

李开复曾就读于卡内基·梅隆大学,获计算机学博士学位,后担任副教授。曾经供职的企业包括苹果、微软、谷歌等,最高职位做到了谷歌全球副总裁、大中华区总裁,而后进入创业模式——创建创新工场并任董事长、CEO。

这一次,李开复站在了全球火热的人工智能这一前沿领域,为人工智能的发展高声呼吁,并做出了实际行动——创新工场创建了人工智能工程院。

在接受《千秒》的采访时,李开复表示,之所以要创建人工智能工程院,是因为人工智能的创业有大数据、昂贵设备、特殊人才等诸多困难,创新工场希望通过这个工程院来为创业者提供一个平台,并辅助创业者去打造商业价值、寻找合作伙伴等一系列工作,达到每年孵化5~10家公司的目标。而这与创新工场之前的发展脉络是一致的——自2009年成立以来,创新工场先后孵化成功了点心、豌豆荚、知乎、VipKid、小鱼在家等众多创业企业。

对于人工智能的发展,李开复再次详细谈了关于“取代人类工作”的观点。他认为可分为几个方面来看:首先,在很多领域,人工智能取代了一部分工作,但其实可以创造更多人机协同的机会;其次,会有一个转移的过程,一个工作岗位被取代了,人其实是可以转移到另一个岗位上去。人其实还可以看哪些是机器不能做的,比如人工智能不懂得美、不懂得艺术、不懂得手工、不懂得幽默,所以,无论是戏剧、电影、娱乐、美术、音乐、表演,这些都是适合人来做的;还有,服务业肯定是需要人的,因为这需要大量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最后,尽管人工智能导致一批工作没有了,但也一定会有另一批工作兴起。当然,在这部分有准备的人会更有优势。

随着人工智能发展越来越深入,不管是从就业还是从日常生活来说,人类社会都会发生根本的改变,到时会是什么样呢?李开复也基于他对人工智能的研究,描述了他对未来的想象:自动驾驶让人们不再需要买私家车了;精准医疗让人类越来越长寿了;人的时间会越来越多了,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多了;在娱乐方面,由于虚拟现实以及其他新技术的应用,人类的体验也会越来越酷。这些变化将会超过人类历史以来的变化,但李开复也表示担忧:未来的十年,我们的世界会被颠覆成什么样子。

而对于教育行业怎么适应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李开复也有自己的深度思考,他认为,教育是最急需改变的行业,首先就是需要改变把每一个孩子教成同一个“螺丝钉”这样的模式,需要让孩子找到自己的兴趣;其次,应该让孩子的左右脑平衡发展,而不应该提前给孩子指定以后走什么路,因为在未来,最好的工作是无法预测的;第三,要在教育里让人们了解从事服务业并不是一个卑微的事情,与人交流其实是非常值得尊重,服务行业是有尊严的。

回顾互联网的发展,中国在PC时代完全落后于美国,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终于实现了中美互有领先的局面,而在人工智能时代,李开复对于中美竞争的判断,是相对乐观的,乐观的原因主要集中在中国的人才优势、市场优势、应用等领域,但在技术上,中国仍然难以赶超美国。

而关于人工智能的发展,尤其是阿尔法狗(AlphaGo)在围棋上所向披靡的表现,让人们担忧人工智能会否有一天能超越人类,甚至霍金和比尔·盖茨都提出了“技术灾难”的警告,但李开复表示并不足惧。他表示,人工智能就是一个工具,就如同电一样,它并没有自我意识,在应用过程中,政府法律方面需要适度地关注,而最重要的是,对于新的科技应该让它先用起来,出现问题再逐渐地调整。

对于“技术灾难”的论调,李开复认为灾难不是必然的,它的概率是没有办法预知的,今天计算机并没有自我编程、自我修改的能力,它更没有自我意识,它也没有这种生存或者你死我亡。对于人工智能统治人类这种可能,目前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当然这个可能也没办法完全排除,所以,政府方面、行业自律和他律方面,要想办法将这些可能性降到最低。

专访实录

人工智能工程院启航

《千秒》:我们知道,创新工场在2017年1月建立了人工智能工程院。作为一个创新领域孵化器的场所,这个决定的初衷是什么?

李开复:创新工场建立人工智能工程院,是因为做人工智能的创业其实挺困难的。一个创业者需要有大量的数据、海量的数据,要不然人工智能是不能工作的,而且他要买非常贵的机器,然后还要找很特殊的人才,这几点都是很困难的。所以创新工场所做的工程院就是希望提供这样的一个平台——我们把大计算、大数据都帮着搞定了,然后我们对于业界的很多很深刻的理解就是人工智能怎样去赚钱,怎样去打造商业价值。我们会在这方面给这些创业者、科学家们做特别有针对性的辅助,并且帮他们去找一个可搭档的商业伙伴。因为在人工智能创业的过程中,科学家的角色是非常核心的,而他们又有这么多刚才说的短板,所以我觉得这个孵化器可以特别有针对性地帮助这些科学家创业做一个短板的补足。

 

《千秒》:那在这一块有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呢?

李开复:我们希望每年能孵化5~10家公司,然后能够创造很大的价值,我们也希望我们的平台经过不断的数据累积,经验的累积,还有孵化跟投资公司的互动,能够成为人工智能领域最被创业者认可和选择的投资公司和孵化平台

 

《千秒》:您最近在很多场合都提到过,人工智能会逐步取代我们目前很多行业的一些员工。如果人工智能把很多行业的人工替代了,那么未来人类的就业怎么办?

本开复:我觉得我们需要做好几件事情:第一件事就是,虽然很多领域里面某一个工作被取代了,但是其实创造了更多人机协同的机会。比如说,在医学领域,某一些诊断的过程中,人工智能和医生比,可以做得一样好或更好,那么就可以把这个部分的事情交给机器做,医生就可以把时间释放出来,做只有人才能做得更好的工作,比如跟病人的沟通、发明新的药物的解决方案,所以我们是希望用机器能产生更大的价值,人能够寻找到更适合人来做的一些工作。

第二,我觉得有些工作会有一个转移的过程,比如说银行,我们其实不用人工智能也好,今天可以看到银行里很多的柜员已经被取代了,他们不是被人工智能取代了,而是被ATM取代了。那么柜员这时候就可以成为比如说客服,因为客服永远是人对人的,是需要人与人之间的沟通的。

所以一个机会被取代了,人可以走到另外一个岗位上去。那如果实在是真的被取代了,没有人机结合,或者没有改变岗位的机会,那人怎么办呢?我会建议我们思考哪些领域是机器不能做的。人工智能是很聪明的,有很好的记忆能力,能够进行逻辑、推理、判断,但是人工智能不懂得美、不懂得艺术、不懂得手工、不懂得工艺、不懂得幽默,有关于这些的各个领域,无论是戏剧、电影、娱乐、美术、音乐、表演,都是适合人来做的,所以可能要做一个这样的迁移。

那如果这些方面都没有才华的怎么办呢?服务业肯定是一个适合人的行业,因为服务业是大量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所以我觉得随着一批工作没有了,另一批工作又会兴起,只是说这些可能被取代的人应该足够早地意识到这个事情会发生,让自己能够提早做出新技能的学习和转化。

人工智能将颠覆各个领域

《千秒》:那在未来的人工智能时代,您可以给我们描绘一下。在那个时候我们整个社会大概是一个什么情形吗?

本开复:我觉得各种领域都会被颠覆了,比如说从出行来说,我们就不用买车了,车子会变小,一次装一两个人,然后它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来、我不需要的时候走,我们不买车,节省了很多钱,这是出行;运输方面,大量的无人驾驶的火车、卡车帮忙配送,我觉得这个会有特别大的改变。

医疗方面,很多更精准的医疗会让我们活得更久,有人说可以活100~120岁,更多的可能不是担心我们得了癌症或心脏病,这些可能发生率会变得很低了。但可能会有一些新的未被解决的问题,比如说老年痴呆,反而会成为我们人类最担心的。最大的问题不是我们活得不够长,而是活到了85岁以上的老人痴呆的概率如果不能下降,那你(人生)的三分之一的生活品质,并不是很好的。

我觉得娱乐方面也会有特别大的突破,我们人的空闲时间会越来越多,我们不需要工作8小时了,我们的社会可能可以保障每一个人的温饱,比如现在北欧有一些国家,每个人发一笔最低工资,不工作也可以拿到每个月几千块钱,这样确保没有人会挨饿,没有人会无家可归,对整个人类的尊严的提升、对贫穷的消灭会有特别大的帮助。

还有,我觉得人的时间会变多,工作的人可以选择工作更少时间、可以选择在家里工作、可以选择虚拟的工作,所以他会有更多的时间和家人在一起,也有更多时间进行些好玩、娱乐的事情。在那个时代呢,VR(Virtual Reality,虚拟现实)会非常进步,我们最多带几个像我这样的眼镜,就可以身临其境地去玩世界最好玩的游戏,或者和我们过去的记忆、和我们的朋友在虚拟的社区里面、在虚拟的社会里,和真实的社会几乎有两个存在。

这些都是我觉得十年后可以期待的特别巨大的变化,这些变化我觉得是超过了人类历史以来的变化的总和,所以我们应该非常期待,但是有时候我也会有一点担忧,未来的十年,我们的世界会被颠覆成什么样子。

 

《千秒》:刚才讲到人工智能会对人类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其中有一条比较现实的是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比如说语言还有很多的技能,可能都没必要成为所有人需要掌握的技能了,到时候都可以用人工智能解决,甚至包括芯片植入大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教育体系需要发生改变吗?还是需要怎么样地变化来适应人工智能的发展?

李开复:虽然我个人接受了刚才我讲的这些变化,但芯片植入大脑这个,稍微过一点,这个我可能还一时无法接受。

不过回到教育应该怎么改变的问题,我觉得教育现在是最急需改变的,第一我们需要改变这种把每一个孩子教成同一个“螺丝钉”这样的模式。因为这种螺丝钉的工作以后人工智能都可以做了,我们需要的是让每一个孩子寻找到自己的兴趣,让他自己能花一万个小时在这个兴趣里面,做到没有任何机器能够做到的地步,让他自己找到自己的最爱,才能发挥自己的潜能,这个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我们应该让孩子的发展左右脑平衡,不要过早推着孩子说你以后一定要走一条什么路,因为未来的工作,其实最好的工作是无法预测的,我们应该非常开放,如果他想做艺术家、想做诗人、想做作曲家,我们都应该鼓励,因为那也许就是他命运中或者他才华中应该走的一条路。

第三我们要在教育里面充分地让人们了解,从事服务业不是一个卑微的事情,服务业是一个有尊严、值得尊重的行业,因为越来越多行业以后必须要走上服务业,我们要把服务业做成是行业里面的典范、做成很美好的例子。这些方面我们可以参考日本,日本的一个寿司师傅可以上电视,成为世界上最被追捧的对象,对于这样的一种技巧技工的事情,我们要怎么样树立起类似的典范,让大家理解服务业、理解与人交流是非常美好的、非常值得尊重、有尊严的。

所以整个教育的结构可能会要做得更互动,有更多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然后让整个价值观有所修改,因为未来十年以后的世界用现在价值观去植入的话,可能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

 

《千秒》:接下来的问题是,人工智能会逐渐代替好多行业里面的员工,针对这个,比尔·盖茨最近提出了一个“向机器人征税”的概念,在整个业界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对这个提议您怎么看?

李开复:我觉得他的提议倒不是说真的机器人要纳税了,他的提议其实是说当你替代了人工之后,这个人就不再纳税了,所以国家的收入变少了,那国家收入变少了,我们怎么样去帮助这些下岗的人去转行。所以我是觉得,对于暴利的大公司,国家肯定是要征税的,这个税征来了以后,一定是有一部分或者很大一部分要用在下岗的人和需要重新学习技能的人的培训的过程中,所以我觉得我会选择用这样比较平和的文字来描绘一个社会应该走的路,片面来说要向机器人纳税的话可能会让许多人误解你真正要做的事情。

AI的科技应用将赶超国外

《千秒》:我们看中国,在互联网发展的第一阶段,中国是相对落后于美国等国家的,最近几年在移动互联网这一块,中国已经有点儿赶超了,那在接下来的人工智能时代,您觉得中国的机会会是怎样的?

李开复:在人工智能时代,最顶尖的科技方面,中国现在是落后了,但是科技的应用上我觉得中国可能是会赶超的,因为中国的市场大、人口多、数据多,这给了人工智能一个非常好的基础。

第二,因为中国人的理工很强,做人工智能的工程师非常适合,而且可能数量会比美国大很多,还有就是中国很多传统的业务是落后于美国的相等的传统业务的,比如说银行,那么人工智能在中国可能会更快地产生价值,因为现在这个水平是很容易超越的,而美国的银行即便没有人工智能,比如说做信用卡的欺诈或者做征信方面,没有人工智能也做得很好,所以中国呢,在利用人工智能方面更容易超越。

我觉得在这些方面都会有更多的商机、更大的市场、更合适的人才。还有最后一点就是,在美国,对很多数据的隐私啊、无人驾驶的绝对安全性啊,还有对一些可能被取代的人群的这种工会的保护行为啊,这些顾虑有可能会让美国走得稍微慢一点。

整体来说,对于中国的应用,无论是无人驾驶、人脸识别、语音识别,还是各种人工智能领域都是乐观的。然后我进一步认为,一旦应用乐观了,超越美国了,那基础研究也会被带动起来,所以对整体我是比较乐观的,虽然目前技术上是不如美国的。

 

《千秒》:创新工场现在建立了人工智能工程研究院,来扶持这些人工智能领域的创业。那您认为在中国做一个初创的人工智能创业者的话,有哪些比较好的领域可以选择呢?

李开复:在中国人工智能创业,最快能产生利润的领域,短期我认为是金融领域,我觉得在中期可能是医疗方面的,而长期的话,无人驾驶会是最大的机会。所以我觉得一个创业者可能要考虑自己的优势在哪、自己最懂什么领域,不仅是技术多强,而是有什么领域上的优势。比如说要做医疗领域,能不能拿到医疗的数据?能不能卖产品给医院?团队有没有这样的能力?需要综合去考量,考量之后才要跳入这个领域。

 

《千秒》:创新工场也投资了不少的项目,从投资的角度来讲,创新工场在投资人工智能这个领域的时候,最看重的是什么?投资的整个战略布局是怎样的?

李开复:我们的战略布局肯定是看我们的短期、中期、长期的认知,在每一个领域去投那些我们认为最可能会达到最好的成长的企业。比如说我们投无人驾驶,就希望他能够有一个两三年之内可以应用的场景,而不是说立刻就在全场景可以无人驾驶。我们会在各种选择里面去挑,和创业者一起去讨论什么样的应用才是最好的,比如说是做垃圾车、卡车还是景区车,等等。

第二,我们会看创业者本身的能力,他的技术是不是足够强,能够驾驭这样的一个方向。比如说,如果要做一个金融的放贷的公司,他是不是对整个环节和上下游是理解的,如果要做无人驾驶,是不是有全方位的从计算机视觉到自动化,到深度学习,到造车都有理解的一个完整团队,团队的技术和全面性非常重要。

第三,我觉得是对于应用和产生价值,也就是变现,要有深度的理解,而且是愿意去做这个事情。因为很多科学家在创业的时候也把科学家的习惯带进来,思考的是我怎么去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这是科学家的衡量),而不是我怎么做创造最大价值的事情,那么这个思维的转换,我们要确保这个科学家是有的,他愿意做不是最新的但是是有价值的事情,还有他要有相对应的团队能够执行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们对于一个人工智能创业的团队会做这些方面的考量,之后才会去投资它。

 

《千秒》:现在人工智能其实已经完全进入了一个深度应用的阶段,您能跟我们描述一下现在人工智能在您每天的生活贯穿的一个情形是什么?或者说,人工智能怎么样来帮助您?

李开复:现在每天(人工智能)的体验其实很多了。打开手机里面的App其实很多都是有人工智能的,今日头条的新闻排序是个性化推荐的,淘宝的商品推荐、百度的搜索都是人工智能的,也有新的应用,如度秘、可以对话的微软小冰等。其实我们的手机上已经充满人工智能了。

再进一步的话,比如说我们投资的美图,他的手绘功能其实也是人工智能,它为什么能够把你化妆得那么好看,是因为它了解什么是眼睛、鼻子、嘴巴,你的表情什么是美、什么是笑,它有一定的概念,这些其实都是经过人脸识别和表情识别来达到的。

手机之外的人工智能其实也很多,比如说我们投资的小鱼在家,它的智能就是能够跟你做一个对话,然后让你能够找到你最爱的人,跟他们聊天,能够陪伴家人、亲人能够陪伴老人;我们投资的智能钢琴The One Piano,也是人工智能能教你怎么去弹钢琴。

还有,今天也开始有很多硬件产品,如Amazon Echo是一个智能音箱,可以跟你对话的。我们的汽车现在已经可以一定程度地做到自动停车,或者在你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时发出警告。这些产品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地步入我们的生活。

所以,每一个你能见到的领域,所有能够充电上网的东西,它都会越来越智能化,人工智能也会让它很聪明地完成各种的任务,然后帮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有关现在还没有上市的技术,比如说我们投资的驭势科技,它的汽车已经可以在他的园区里面无人驾驶,从一个地方开到另外一个地方,路上如果碰到什么阻碍或者行人,它会很聪明地知道停下来,这些我觉得离实际的应用也不是很远了。

还有一个用途,在创新工场就可以每天用到的,就是我们上班的时候是不带牌子的,我们基本上是用刷脸的方法进入办公室的,用的是我们投资的Face++的技术,它每天会“看着”进来的每一个人,而不是你需要停在那里等开门,它看到人来了门就自动开了,所以我们现在连前台都可以不需要了。

 

《千秒》:人工智能现在影响了很多行业,尤其是一些传统的行业,那您认为人工智能对于传统行业而言,更多的是一种颠覆,还是说是促进进步呢?

李开复:我觉得,如果传统行业接受人工智能就是促进进步,不接受就会被颠覆,这两个是二选一的状况。所以一个银行如果快速地使用人工智能来决定怎么样做这项配置,针对用户的推广、用户的获取,还有放贷的甄别、征信、决策或者是风控,把这个人工智能应用到它的每一个环节中,它就可以省钱、赚钱,创造更好的利润。但是,如果它不接受呢,那可能一些新的实体(虽然它们不叫做银行,但是它们做一样的业务),就会把银行取代。

 

《千秒》:与人工智能相关的创业,大数据的获取这一块其实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实际上现在涉及大数据的话,可能涉及很多机构,尤其像银行、医疗这些机构的数据,会很敏感与封闭在这一块,从国家层面上,或者是从政策层面上,您期待有什么样的政策支持呢?

本开复:我觉得人工智能创业最大的问题就是数据不够吧,所以政府的数据如果可以帮助人工智能的创业者,这会是特别巨大的、有效的一个提升。当然在分享这种大数据之前,我们要考虑到隐私的问题,怎么去做脱敏的问题,所以我会建议在有些领域里,是可以直接提供的,比如说天气、空气质量啊,应该是可以直接提供的。在有些领域里面可能有隐私的问题、脱敏的问题,需要做处理。但是我觉得,越开放会有越大的数据,可以促使更多的创业者能够创造特别有价值的人工智能公司。

“工具”本质,理性批判

《千秒》:您说创新工场在人工智能工程院这一块可能会提供更多的大数据支持,那在这一块创新工场可能的具体执行战略是什么呢?

李开复:我们是在收集很多的语料,比如说大量的中英文对照的语料来做机器翻译,比如说大量网上的图像语料而且又有非常清晰的标注来做物体识别,然后有大量的比如股票交易数据来做人工智能交易,我们会收集各种没有隐私问题的数据来提供给我们的创业者,随着时间的推进,我们可能也会有更多其他的数据,也许这些创业者之间是彼此可以交换的,或者是一起把盘子做大的,我们希望有这样的一个机制,让这么多兄弟能够把数据在没有隐私和版权问题的时候拿出来共享,把整个饼做得更大。

 

《千秒》: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与人工智能相关的一些争议性的问题,因为人工智能是纯技术性,是编程实现的,在具体的执行过程当中,可能会带来一些安全性或者是伦理性的问题,甚至是法律性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话您怎么看?

李开复:我觉得人工智能就是一个工具,和任何其他的工具,包括网络安全、互联网、电,都是一样的。作为一个工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们当然需要政府的治理,需要每一个人有自我约束,但是,我不觉得作为一个工具,它和其他的工具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当然有些工具可能是会伤害人命的,比如说汽车可能撞到人,但是无人驾驶的汽车会撞到人,一辆普通的汽车也会撞到人,所以对于这些,怎么样能确保它的安全性,在它上市之前,可能需要做一些措施。

然后对于一些特别大的公司,它手中如果有特别大量的人的各种隐私,怎么能够约束它?如果它不合适地利用这些隐私,伤害到了个人怎么办?这些可能要注意,当然特别重要的就是有伤害人的生命或健康的,其次的是伤害人的隐私等等的,那这些我觉得是政府在法律方面需要关注的,但是我也觉得不用特别地关注。因为人工智能其实也就是一套工具,它并没有自我意识,你开发的过程中可能犯了一些错误,然后会有各种的责任,需要知道怎么样去追究这个责任。比如说,一辆Google的人工智能技术驾驶的福特汽车,在某一个人辅助驾驶的情况下撞到另外一个人,那这个问题是出在司机、汽车还是软件上,肯定是要去讨论清楚的,但是我觉得这在很大的程度上需要政府跟业界的沟通,然后做一个合理的判断,并且要有足够的弹性来作调整,因为刚开始的规定不一定是最完美的。

 

《千秒》:目前全球好多的企业和机构都在做人工智能,可能较为无序,另外还有一个较大的问题就是,有一种批评认为,算法可能缺乏一些透明度,很多都是封闭的,没有开放,甚至有些机器学习作出的决策人可能都不明白其中的原理,而这有些时候可能就会造成一些事故并导致损失,比如说信用卡申请不下来等问题都出来了。在人工智能发展的透明度和有序性这一块,您认为需要进行监管或者有一套标准来进行规范吗?或者是有一个什么机构来进行管理?

李开复:我觉得新的科技就应该让它先用起来,出现问题再逐渐调整。问题后面肯定会发生的,就像当年支付宝,它也是一个很有突破性的产品,但是我们让它发生了,就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当然新科技也会带来一些挑战,当碰到了挑战再来监管,我觉得这是最明智的做法。因为一个国家如果能更快地让大数据、人工智能跑起来,它就会跑在世界竞争时代的尖端,这些问题应该都是可以之后来想办法处理的。

很多领域里面,人工智能不能解释为什么,或者不能完美地解释为什么得出某个结果,这并不是很大的问题,我觉得不是每一件事情都一定要用人类的逻辑来理解的,比如当我用人工智能做一个投资组合的时候,它讲不出为什么,但是只要每年能给我更高的平均回报,我就还是满意的。所以可能在大部分的领域里面,我们不要太纠结于解释为什么,当然在有些领域里可能还是重要的。如果最终我们要让人工智能解释为什么,还需要更多的研究,我相信这方面是会有突破的,但是需要时间。

 

《千秒》:还有一个问题是对人工智能发展的恐惧,霍金和比尔·盖茨都提出过人类可能将迎来一次“技术灾难”,您怎么看待他们的这个观点呢?

李开复:我觉得这个“灾难”不是必然的,它的概率是没有办法预知的。今天计算机并没有自我编程、自我修改的能力,它更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这种要求生存或者你死我亡的情况。我觉得很多人因为科幻小说看得比较多,可能会假设机器人聪明了起来,就会开始要统治人类、伤害人类。这个直接假设我觉得是没有科学根据的,当然我觉得这个可能也不能排除。所以我们现在有很多的这种政府方面的监管,公司方面的自律也好、他律也好,都在想办法把这些问题带来的风险降到最低。

我们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并开始讨论,我觉得就足够了。如果我们真的要讨论未来会发生的问题,我倒觉得失业的问题大于被机器人统治的问题,需要更快速而且确切击破。所以不如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解决这一类紧迫而且确定会发生的问题上。当然,少数的人来谈长期潜在的危机我觉得是OK的,但是没有任何必要造成整个人类的恐惧感,因为这样的发展是没有确定的科学根据的。

李开复

曾就读于卡内·基梅隆大学,获计算机学博士学位。

在苹果公司和美国硅谷图形公司SGI电脑公司就职8年后,1998年7月,李开复加入微软并在中国创建并领导微软中国研究院(现为微软亚洲研究院),在极短时间内创建了一个国际一流的计算机研究院,该实验室曾被《麻省理工学院技术评论》评为“最火的计算机实验室”。在李开复的带领下,微软中国研究院以新一代的多媒体、新一代用户界面和新一代信息处理技术为主要方向开展基础研究,这里也走出了张宏江、张亚勤、林斌、王坚等一大批现在活跃在中国IT届的领军人物。

2005年7月19日,谷歌(Google)宣布将在中国设立产品研发中心,李开复将负责其中国研发中心的运营,并担任谷歌全球副总裁兼大中华区总裁。

2009年9月4日,李开复宣布从谷歌离职,3天后,宣布创立“创新工场”,开辟中国风险投资和创业的一个新模式。主要涉及的领域是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和云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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