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当知无常事,且行人力为
闵邕宁听了我的问话点点头,先看了看我,再把目光挪到了落寒烟身上:“颍川落家。”
“什么?”我脑子里飞快闪过了什么,这下好像突然知道了,云老头要带落寒烟来的原因。
“落家……落……”落寒烟喃喃着,她应该,也明白了。
颍川落家那些家伙,看他们平时干的事我也该想到这种事不会少了他们,但是牵扯到落寒烟,这……
闵邕宁这会子又来半开玩笑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所以我说,落姑娘的美人之名传扬在外,无人不知……”
“为什么要把寒烟牵扯进来!”我没有让闵邕宁再接着说下去,他说得越多,只会让我越讨厌这样的江湖。
闵邕宁看着我,似乎是在怒吼,却又好像是犯了错认错的语气:“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么多所谓的高手,难道都要当缩头乌龟?”
正在我和闵邕宁险些要吵起来的时候,落寒烟淡淡地开口:“我明白了。”
“寒烟……”我当然很清楚这件事,可如果是落寒烟,我却狠不下心——去跟颍川落家谈条件,不论云山上这件事结果如何,落寒烟都该回颍川落家,那个被江湖人唾弃的地方。
我一时无言,的确,颍川落家的势力不可小觑,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努力平静了心思,尽量压住自己的怒火,冷静,可我不觉得我能冷静得了:“就算这样,颍川落家,也不见得会对那三个,拔刀相向吧。”
“但少了颍川落家,至少可以多三成把握,众人安全离开。”闵邕宁极为严肃地说着,双眼直看向落寒烟。
“你们放心,我没事。”明明这件事对落寒烟影响最大,但她却是我们三个中最心平气和的那一个,“可其他的人要怎么办?”
落寒烟,她既然是在云老头身边长大的,就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关于颍川落家的事,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家呢?
云老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他不派人暗中保护落寒烟了,因为他很明白落寒烟以后会回到那里去,要面对的比那些混混可残酷多了。
闵邕宁没有多余的话,索性跳到了另一话题上去:“我回来路上得知,芪蘅寨有人对霁云宫的人动手了。”
我皱了皱眉,怎么哪都有芪蘅寨,听闵邕宁这话说得,霁云宫的人肯定没事,但两家肯定结下了梁子:“怎么芪蘅寨也搅在里头?”
“你说呢?”闵邕宁看着我,似乎我问了一个完全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芪蘅寨这几年几乎将草药香料的害人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再想想看他们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真是够恶心的。
“这么说来,梵清观也不能再不问世事了。”按照梵清观和霁云宫的关系,既然有人对霁云宫动手,梵清观的人定也不会轻饶了芪蘅寨。
“是啊,这次牵扯得太多,恐怕只有找到了那东西,才能暂时解决问题了。”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要找江湖令吗?”落寒烟听我和闵邕宁说着这些,似懂非懂地琢磨着,她不知道各门派之间的关系,但正是这样,她更清楚自己能做的,实在太有限。
“不只是找到,还有它应该在谁手上。”
是啊,为寻找江湖令会掀起惊涛骇浪,等找到以后为谁能理所应当地拥有它,只怕要见识真正的腥风血雨了。
我不禁又想起那天跟落寒烟聊天时脑子里闪过的那个念头:如果江湖令根本就不存在。
那么,武林要因为这子虚乌有的东西,互相残杀到什么时候?
“想什么呢?”闵邕宁的问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不觉得这种想法说出来会有人相信,恐怕还会有人说我脑子不清楚,而闵邕宁问这话很显然是他没有想到那儿去,面对他的问话,我只能开口道:“我在想那东西,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种问题你想了也没用,见过它的人几乎都不在人世了。”
闵邕宁的话跟当时我回答落寒烟的话相差无几,当然了,落寒烟也就顺着往下问了:“那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江湖令又出现了?”
“这……”
我看见闵邕宁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是了,他跟我想得一样,所谓的“江湖令重现”很可能就是一个阴谋。
而这阴谋背后的目的当然是让武林豪杰自相残杀,那么最后的赢家当然只有一个。
闵邕宁看向我,我只对他使眼色,这种事情没办法跟落寒烟细说。
“大概,是为数不多的认识那东西的人发现了,也未可知。”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闵邕宁跟自己的这份默契,毕竟那个想法说出来,自己都不太相信。
当晚在云山院里跟那些所谓的掌门或说是得意门生寒暄,因了今天到的人还不算多,安排了年纪相仿的坐在同一大桌吃饭论事。
我和落寒烟还有闵邕宁自然是一桌,刚走到桌边,看着那些寒暄生怕不能把牛皮吹破的家伙们,真是觉得这顿饭没法吃了。
这么多人,这么大一张桌子,回头连菜都得转着圈夹,真是想想都觉得够累的。
“素玉,这都是些谁啊?”落寒烟坐在我身侧,轻声问我。
我打量了一圈这些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全都认识,你只消认得那个戴银冠着红袍的家伙就好,他叫苏少岭,人称‘梅郎’。”
赤霄派的苏少岭,我记得诗中有两句叫:“万里归来颜愈少,笑时犹带岭梅香”,少岭,也算他当得起“梅郎”这两个字。
“今儿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素玉姑娘居然来了武林同盟会。”
我看着玉冠金襦的余迎阳,听着他有意把话题引到我身上,真是恨不得再让他在辩书台上下不来,说的都是些什么,我不愿意来他还有意见?
“余家的太阳打哪边出来,还得看看我在做什么不成?”
三分玩笑,另外七分我可是想让余迎阳闭嘴。可众人都笑了,这余迎阳自觉下不来台,偏越说越多。
落寒烟听有人跟我开玩笑,又开口问我:“这是谁啊?”
可我这会,被他们拿来当谈资,少不得“随口”插几句,怎么跟她挨个介绍啊?
“你说玉冠金襦的那个小白脸啊,他叫余迎阳,上次辩书时被素玉驳得丢尽了脸,在那作妖呢。”
还好有闵邕宁在落寒烟的另一侧给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不然我可能得多几张嘴才够。
“素玉姑娘,听说你来云山之前,先去了一趟志丘园?”
“怎么,我的行踪,难道要向神农谷的周公子汇报不成?”我看着那人,周子甚,原是神农谷的人,却不知为何被逐出师门,如今以雪月庭门人的身份出现在这,我有意识地强调了神农谷,讽刺他被逐出师门。
“素玉,你好差的记性,周子甚早就不是神农谷的弟子了,只是我好奇雪月庭怎么就才来了这一个人?”闵邕宁这话说得太合我心意了,到底他在这也算个东道主,谁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这话音落下,桌上的人大概才发现还有个周子甚,都觉得他不该坐在咱们这一桌。
苏少岭微微一笑,看了看周子甚,又转头来看着闵邕宁,又看向我:“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知道,周子甚,怎么对素玉姑娘的行踪,这么关心?”
“苏少岭,你少挑事。”周子甚这会子不乐意了。
是呢,今儿赤霄派就到了苏少岭和孙雪茹,偏孙姑娘还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对这赤霄派的“独苗”,周子甚真以为自己能耀武扬威吗?
“周子甚,本公子说错什么了?”
苏少岭是赤霄派老掌门的孙子,他父亲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由老掌门一手带大,算得上当今少有的“少年英才”,平日从不摆身价,但这一句“本公子”确是称得起的。
“周子甚,你不吃饭就下桌去,别在这碍人眼,堵人胃口。”坐在一边的那个……
周子甚这会子什么话都不说了,这种人,就活该谁给他拖出去揍一顿。
但刚刚说话的那个人,我想不起他是哪门哪派的什么人,但这个人我一定见过。
“闵邕宁,他是?”
“赤霞山庄的洪尘昃,你不认识了?”
闵邕宁这一提醒,我好像有些印象了:“是不是上次比武场上赢了雪月庭主的那个人?”
闵邕宁对着我点点头。呵,难怪周子甚不敢多话了。
看着周子甚,我心里忍不住发笑,为什么今天雪月庭只有他一个人到,因为雪月庭要一个足够的理由杀他灭口,当然,与和云山派联手的事无关,应该是,与周子甚被逐出神农谷师门有关。
“雪月庭为什么要先放这么个人来丢脸?”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各顾各的吃着,落寒烟这才低声问我。
我正要说话,闵邕宁却先压低了声音说:“因为,他是弃子。”
落寒烟听了闵邕宁的话,大概也明白在饭桌上不便多说,便只点点头。
这顿饭吃得不太舒服,我到一半的时候随意寻了个借口先回了房间。
落寒烟跟闵邕宁似乎很有缘,正好让闵邕宁带他散散心。
我坐在屋子里,细细想着这些,还有两天,师父既已通知了素玹师姐,我就不用再费心力回木石峰了,那么,其他人怎么办?
这些所有的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如果贸然去说不但可能逼得云山狗急跳墙,还可能惹来一身的麻烦。
谁会信我?
我想到这,整个人就泄了气,武林同盟会,这种东西谁会理会我说的话?不过这次有一个人得好好看着,周子甚,他知道的事一定足够颠覆雪月庭,我可不觉得他在知道自己成为弃子之后还会守口如瓶。
我这么想着,周子甚这个人一定要保住,可是我能叫谁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觉察到外头有脚步靠近,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剑柄上:“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