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江湖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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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尝三途苦,难解慈悲意

“敢问那边,是哪位前辈?”顾濛沉站起身走到靠墙近的一侧,我右边,一本正经地向着墙那边拱手问道。

“贫僧四途。”

我连忙起身拱手向墙那边道:“四途法师,素玉失敬。”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四途和尚是位高僧不假,讲经说法的确跟在行,可惜我没那个缘法——不然很可能就被他哄着出家了。

当初四途和尚曾受师父所托,教过我弹了这么几天琴,顺便也讲过几句佛家的偈语。

据说是让我琢磨着修身养性,可惜我没那个境界。毕竟佛门这些清净的东西拿来同我这凡夫俗女说道,的确是糟蹋了。

不过,我还算没有全然辜负了四途和尚,勉勉强强记住几曲梵音,闲暇要静心时还是有用的。

“在下顾濛沉,不知前辈,有何指教?”又是这样客套的话,也对,四途和尚最喜欢这一套了。

“此处幻灵终年徘徊,两位当多加小心。”

幻灵,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幻境吗?

既然都知道是幻境,此间并没有人能制服得了幻灵,入幻境中毒哪是说小心就能小心的,这四途和尚,净白嘱咐。

“前辈如何会在墙里?”顾濛沉倒是没有去纠结幻灵的事,随即问道。

“云山有难,贫僧特来相助。”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亏了四途和尚还是个出家人,真是说大话不脸红,你就坐在密室的墙里,能助云山脱险的话,我都不会再进这密室一次了。

忍住,不能骂出来!

这四途和尚可是有名望的高僧,不管他是不是徒有虚名,可他的徒弟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四途法师,那边除了您,还有谁?”

“云山先掌门弟子共十二人,除陈功赦,闵邕宁外,尽已在此。”

四途和尚你能不能别什么都等我开口问啊,你倒是直说你到底想不想出来啊,真是恨不得一走了之。

不行,不能走,这一走,等这老和尚出来去师父那告我一状,够我闭门思过三个月的。

“素玉向无佛缘,还请法师明示,该如何请出诸位?”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濛沉一脸戏谑地看着我,大概因为我满脸上都写的都是“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走了”却还扯着嘴角卖乖吧。

“琴起诞生,黄昏,涅槃,而终于慈悲。”

我深吸了一口气,真够麻烦的。

不过还好,四途和尚说这几个我都能记得住。

想想当初学琴,四途和尚一直说我弹寻常曲子倒也罢了,每每到了梵音禅乐就没了分毫的意境。

我自然是没那个意境的,我要有那意境,我怎么在他那香火旺盛的大佛寺里,只是为了学琴呢?

今儿既然是来解决问题的,那就先把他们都弄出来了再说吧:“素玉凡夫俗子,无甚禅心,今为情形所迫,恐若有损梵音,请法师见谅。”

我当然是满脸的“四途和尚你别指望着我谢你告诉我要怎么办”,但言语之间又不能失了恭敬。

转眼来看见顾濛沉“忍住,不要笑出声”的表情,真是恨不得拔了平沙落雁剑跟他比试三百回合。

琴起诞生,天地唯我独尊,今兹而往,生尽而无极。

日将往矣,昏而沉矣,岁将暮矣,士而老矣。

池鱼欲水而竭,壮士不返而殇,乐之往矣,乐之存矣。

无时愿有,有时望无,古今三世,有法有无。

行慈悲为常,除怨恨而感生。大悲惜化泪雨,滋修行之大喜……

我弹到最后的慈悲偈时,就觉着手臂上的伤好像要裂开一般。刚刚弹到这,却觉得自己手臂上的伤疼得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一时间,手指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该死,怎么回事?

顾濛沉见状,赶紧抬手来继续弹完了最后几句。还好他接的及时,不然这曲子只怕弹不下去了。

琴音方毕,那墙便已如巨门大开,一阵寒气扑了过来。

我转眼去看,四途和尚和那十位前辈,都盘腿坐在那边的石室之中。

这石室绝不是云山院里的地方,不过是哪我却实在是想不起来。

这密室里诸多蹊跷,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刚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就别顾濛沉拉住。

“你的伤。”

我愣了愣,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袖已被发黑的血染了色。

不该啊,冥炎飞刀的伤是多年前得了,傀儡阵的毒也已经解过了,就算幻境的毒,也不该成这样。

我抬眼看了看那些人,被困在这必定身上都多少中了些毒,不是内力尽失至少也失了三五成,天知道那石室里有没有什么毒物。

我看了看顾濛沉,便抬手取了怀中的琉璃狐狸瓶给顾濛沉:“每人一粒。”

“我知道。”

顾濛沉刚拿了那狐狸瓶转身走过去,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再也不知道后头的事了。

等到眼前有些景致的时候,只知道这是一片山林,与多年的噩梦的所在地点想同,但没有满地的尸体和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现在还在夜色之中,月色将这山林装饰得更显清雅,空山不见人,应该就是如此了。

不过,这莫不会还是幻境吗?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衣袖,白得那么不真实,就算不是幻境,也该是梦境了。

从远处慢慢走来了三个人,当然,到底是他们走向我还是我走向他们还未可知,但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你怎么还没死?”

其中一人开口质问道,是那种从坟墓里穿出来的瘆人的声音。

好像,我没有死,是一种罪过。

“你害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你却还可以活着?”

这像极了厉鬼索命的场景,他们三人,嗯,姑且算三个人吧,向我扑过来。

那乌黑的长指甲比刀锋剑刃更利三分,我躲过了招式,看见其中一人的衣袖略过的树干,那树干上留下一道火烧过的痕迹。

“你早就应该死了!”

这话音落下,我就看见脚下的路开始变化,尸体,白骨……

血腥味灌满了每一个角落,腐臭在每一寸空间里扩散。

那一只又一只完整的、不完整的手,甚至是骨架,正不断地从地下伸出来,试图要控制住我的双腿……

他们,该是要把我往下拉到炼狱去吧?

我一边躲着那三人的招式,一边仔细着脚下的那些东西。

这一切,比往常的噩梦更加令人窒息。

正在此时此刻,天外传来悠扬的琴声,但我却听不真切到底是什么曲调,只记得自己闭上了双眼。

等我再醒过来,是在云山院偏院,自己的房间里。

师父和落寒烟坐在我床边,侧边站着顾濛沉和闵邕宁。

桌边坐着的是正闭目弹琴的四途法师,一脸严肃的云老头和那几位云山派的前辈,苏少岭,洪尘昃和傅安竹傅芷兰也都站在一边。

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兴师动众?

“又去幻境了?”闵邕宁见我醒过来,毫不客气地问。

琴声停了,看样子又是因为幻境吗,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进幻境?

不过,看着这些前辈都平平安安地坐在这,好像,就算真的是我因为幻境中毒,也不算亏。

就是不知道这么兴师动众,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不过,就算有麻烦,好像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

闵邕宁问了话,我自然也就没办法不答,但这分明是不需要问的嘛:“嗯。”

“真不让人省心。”还是没好气,还是这句话,我到底什么时候要闵邕宁操过心了,说得好像他对我有多不放心一样。

“这次要多亏素玉姑娘和顾公子,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等才能从那地方出来。”云山派的某位前辈,我实在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因为,不常见到。

“前辈不必挂怀。”我扯着嘴角。

总是逃不开要跟他们客套几句,这些前辈比什么都难伺候。好在这次,是他们被我救了。

这要是他们救了我,指不定我该怎么给他们磕头谢恩呢——当然了,他们也不可能有救我的机会和本事。

其实这件事,更多的,要感谢二十四刃。

我敢确定,至少有四个人在这附近,并且他们已经处理过了赤翎堂的那些人。

否则,就这一下子冒出来的这十个前辈,估计这武林同盟会就变成了真假同门会了。

但这关于暮沅门的事情,不该在这时候说。

毕竟江湖上还对暮沅门有些偏见,更何况此间诸人我可不觉得他们都会信我,届时人多口杂传出什么闲话就不好了,还是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吧。

“四途法师,几位前辈,素玉愚昧,想知道诸位何以进了那个地方?”我靠在床上,其实本没有什么事了,但要让我选择站起身和装装虚弱靠在床头,当然是后者比较轻松了。

云老头见我刚醒过来就要究根问底,便开口道:“玉丫头,你还是先养好了伤再费这些神吧。”

“你先顾好自己吧。”洪尘昃也是个一点不给我留情面的人,随口说道。

苏少岭看着我,若有所思,却是没有开口。

傅安竹该是被他妹妹傅芷兰连拖带拽地叫到这来的,他只在闵邕宁问我话的时候向这边看了看。而至于傅芷兰,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顾濛沉。

我来不及顾忌许多人的神色,只想知道是不是在我还没醒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说了些什么?

关于那个密室,那堵墙,以及那背后的石室。

“素玉,你手臂上这伤……”落寒烟看着我手臂上那重新包扎的地方,浸出来的血还是黑色。

这伤口,还在流血么,看着好像比之前更加严重了,可为什么,我已没了疼痛的感觉呢?

“我没事。”我也只能说这三个字了,毕竟就算有事,在这的人也没有一个真正了解幻灵的人。

“这会夜也深了,诸位,还是都请回去吧。”师父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从我醒过来一只到现在,师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好不容易等他说句话,却是要让众人散了。

难道说,师父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知道些什么吗?不过,既然自己已经身在其中,还是不要太透彻的好吧?

众人纷纷离去,屋子里一下子显得有些空,不过这样才适合我好好休养。

那些前辈也不知道从哪搬过来的这么多凳子椅子,天知道为什么又不搬走。

我看着那外头桌边,围了一圈的凳子椅子,这是要强调一下他们刚刚在这多么关注我的伤吗?

我没有多想什么,折腾得真是够累的,而且关于幻境里的东西,我真得好好想想。

那时四途法师说那密室和幻灵有关,但据我所知,云山并没有人有制服幻灵的本事,难道说这中间还有其他的曲折?那么那座石室,又是怎么会出现的呢?

要开那石室的门所弹的几首曲子都是禅乐,自然该是佛门之室,可为什么那慈悲偈我弹不了呢?

慈悲……

我恰想到这些,门外有人来敲门。

“谁?”已经那么晚了,刚刚才走这么大一班子人,我都快怀疑我屋子改成戏台子了,怎么还有人要登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