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夜自好眠,翌日花绣戏
听着慕琮筠这话,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毕竟这是在云山院,我又不是常年替人安置,哪能这般安排周全呢?分明这些年也不是没受过委屈,
“琮筠你……”
没心思去管顾濛沉接下来还要说什么,索性就往迈开了脚步往偏院的方向走了:“既然,都安排好了,我先走了。”
回到房间,啥也没想就直接趴在了床上,但愿这晚接下来的时间能清净些。
偏就是这个时候才能听得清窗外的虫鸣鸟啼,连露水落下都有了声响一般。
但我,着实没精神再听这日月灵气万物精华的静谧之声了。
双眼一闭,脑子里全是林娱归说的那些话。
睁开眼,眼前似乎全是叶栖木落里的景物,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渐渐变得格外的清楚。
萧遥,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抬手从怀中贴身处取了白玉叶笛,萧遥,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突然,听见外头屋顶上有人飞步离开,这个时辰,会是谁呢?
我连忙拿了剑起身推门而出,白玉叶笛也来不及好好收着,大概放在枕边了吧。
可是,哪里还有什么檐上飞影,倒是院里,站着顾濛沉。
更深露重,尽管说顾濛沉并不需要多担心什么,不过看他神色如常,想来刚刚从屋上掠过的人不是慕琮筠,就是二十四刃了。
“睡不着?”顾濛沉见我出来,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问道。
“你在这,姓陈的怎么办?”不是我不敬,而是在这说“陈功赦”三个字的确不合适,尽管我知道这四周没什么值得提防的人。
我不在乎顾濛沉到底把陈功赦安排在哪了,但如果被聂戎青发现陈功赦在这里,恐怕就免不了一本大戏。
“姓周的当然不需要两个那样的高手看护,不是吗?”顾濛沉挑了挑眉,嘴角勾着一个弧度,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看着顾濛沉那一脸坏笑,只白了他一眼,二十四刃的人他竟也能使唤得动,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真是我小瞧了他:“谁让你拿他们做人情了?”
“反正,是暮沅门的情。”
顾濛沉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大抵对他而言,这些什么江湖令什么陈功赦,甚至包括武林同盟会众人的性命,与他都没什么关系。
要不是知道这裘辉阁大公子说话从来不正经,简直要怀疑他爹怎么教出这么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儿子。
“那个人那边也不能大意。”周子甚当然也不能有事,我还要靠周子甚了解雪月庭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你放心。”顾濛沉看着我,分明刚刚还是那么不正经的样子,这会子倒是郑重其事,生怕我当他开玩笑似的,不过就这三个字,似乎的确有让人不多想的力量。
我点了点头,并不意外顾濛沉跟我说“你放心”这三个字,尽管我不太记得他什么时候说过了。一瞬间竟然会觉得,这浓重的夜色比明媚的阳光中的白天来得真实得多,可靠得多。
“还有,琮筠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我看着顾濛沉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的模样,带着些歉意地跟我说出这句话,只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他说慕琮筠那挡子事,不过这种事都能让我计较到这会子的话,恐怕我早就气死了。
看着顾濛沉那生怕犯错的模样,我想了想,他好像说过自己不会说话对吧,随即开口应道:“说得好像顾公子你,多会说话似的。”
“我依然不会说话,不然,怎么你还,想着那位前辈。”顾濛沉苦笑着,我却没有太多心情去管他。
说到底,顾濛沉说“那位前辈”无疑是再次提醒我萧遥离开了,原来我还是不肯相信萧遥会离开。
“回去吧。”我低了眼帘,不再看顾濛沉,毕竟他说这话当真让人觉得不舒服得紧。
“我今晚在你门外守着,你好好休息。”
听着顾濛沉一如既往温和的话语,我只觉得想离他远些,这个人绝不会像我看到的这么简单。
“男女有别,还请顾公……”
我刚想说,请“顾公子避嫌”,他却毫不含糊地开口,干净利落地说了四个字:“我不在乎。”
顾濛沉!你一个大男人!你当然不会在乎!不过转念一想,顾濛沉守在门外,又不会在我屋子里呆着,更何况之前他也没把我怎么样,那就随意咯。至于我,累的快死,转身推门进房再毫不犹豫地关上门:“顾公子请便。”
既然顾濛沉愿意给我守安宁,不管真假,反正有他这句话总觉得安心了不少。
趴在床上,放下手上剑,一合眼,便是一整夜。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睡得这么安心,连梦都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被外头撒进来的阳光,和门口的动静惊醒。
“谁啊?”我揉了揉睡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我也不想这会子起身去看外头。
“你醒了啊?”
听着这声音,我知道了,落寒烟。说到底所谓同盟大会,我就算来了也十有八九会连睡三天;就是如今,我已大概能猜到事情接下来会是如何了,就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了。
就在这时候,伴随着落寒烟上前推门的声音,还有一个话音传来:“我先走了。”
顾濛沉,当真在外头守了一整晚?这顾大公子到底是什么毛病,难道说他会喜欢给人守夜?
落寒烟进门来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梳洗打理……我记着落寒烟在志丘园是小姐待遇,怎么今儿当起丫头来了?看来,颍川落家的事,对她,影响还是挺大的。
颍川落家啊,当初为了一本《医鉴》,落家的人大闹神农谷;前几年为一把步尘剑杀了霁云宫颍川分舵舵主;上月为了和赤霄派要个什么朝阳什么玩意儿又露出一副无赖像;听说前些日子又跟翡烟轩杠上了,大概是为了块破石头?而落家对自个儿家的家人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听说,当今落家的家主是亲手杀了他亲哥哥才上的位,又强要了他嫂嫂,前后又灭了自己的几个侄儿……那老色鬼,甚至连自己的干女儿、儿媳妇也都不放过……反正,颍川落家,尤其是当今的家主,在我印象中,几乎就没干过什么好事。
“怎么了?”落寒烟该是发现了我出神。
也是,我和落寒烟不需多说什么,这种默契似乎与生俱来,简直像失散多年亲姐妹……不,我可不要和颍川落家扯上关系……也不对……反正,真的挺心疼落寒烟的,平白的弄出这么个身世来,还不如不知道呢。
我只摇了摇头,任落寒烟给我一通打理,然后就被她拉着出了门。
“你这几晚都没……”
我不想听落寒烟的关心,不是因为不需要她的问候,只是我总觉得在这个时候,我不该要她来担心我:“你这两天怎么样?”
落寒烟听着我的问题,低了头,努力地勾了勾嘴角,再抬眼看着我:“挺好的。”
“我就知道闵邕宁靠得住。”我脱口而出这一句话。
我当然知道落寒烟该吃吃该睡睡,但真听她说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尽管不知道真假,但起码让我确定她是安全的。
落寒烟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了。
到了戏台子前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落寒烟当然是去了前面,和云老头还有师父坐在一起。
这是第二天,云山派的弟子与其他诸派门人比试。呵,内力尽失又做了一整晚噩梦的人,拿什么去和他们比?
看了几场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尽是花拳绣腿对阵有气无力,不得不说如今云山派的弟子不如当初了。
突然,那戏台子上传来话音:“素玉姑娘可否与在下比试?”
哦?今日就有人找我比试,但这个人我记不起名字,只知道昨儿见过,大概齐是陈功赦最看好的云山弟子之一,不过嘛……
十招,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毕竟全是散招,玩儿似的赢了他,点到为止之类的事,剑都没拔出来,否则,就不好说了。
“素玉姑娘果真是名不虚传,难怪霍扎的云中飞将不敌姑娘。”
我看着那家伙心高气傲的模样,大概我就应该三招以内料理了他,他才知道什么叫本事:“如果这样,只怕在这的,就是云中飞将了。”
哄堂大笑,我却不想给这家伙留什么面子,技不如人已经够掉价了,还想踩一脚云中飞将?呸!
我正转身打算走下那戏台子,却听见身后有人叫唤着:“素玉姑娘莫走,我来讨教!”
又来一个?我听见背后的那人一跳而起,第一招出得够狠,云山剑法里的那一招“天外来客”直冲我后脑勺来。我抬手运足了内力,手臂带着身子转身过来,再双手抬起后交叉高于额头,内力自然而成一道屏障。他别说想一招致命,就是想碰到我都难。
这是那一日云中飞将用过的招数,我因见觉着不错便记下了。后来,在接近天山雪域的地方遇见一个姑娘,原是一点误会便动了手,而我与她也算棋逢对手,后来交谈之间又见她谈吐不俗,不由得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
后来才知那姑娘是风月教的神女,遂跟她有讨了几招风月教的功夫,恰好也有“南夜不归”中的这一招“绕琼袖回”。
我记着临别时那姑娘还赠了我一根簪子作为信物,那质地似玉非玉,看着倒更像是冰,在阳光下还有些光彩,当真是件奇物。
其实上一招“玉歌声转”正好克云山派这招天外来客,不过这会子我可没有那歌舞的兴致,还是别用这伤人的招数了——万一戏台上这家伙出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交代?
后来嘛,七招掌上的散招,同样没拔剑,同样给足了他脸面。
“本姑娘乏了,诸位,随意。”
我有意摆了架子,毕竟真正能和我过招的人,我还真没碰上几个,云山派的人,可能也就闵邕宁一个。
我规规矩矩地从边上走下了那破戏台,回到位置上坐下。没得吃喝,还真是难受。正要趴在桌上反思人生的时候,
“给你。”顾濛沉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用牛皮黄纸包好的点心。
我有些发愣,确定是顾濛沉递过来的点心,打开查看了明白它没有毒之后,立马往嘴里塞了一块又一块,一边吃一边抱怨:“你怎么不顺便带一壶酒啊?”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要酒我有啊。”
我正转头,慕琮筠才走到我身后来:“给你的。”说着,他抬手就扔给我一个酒葫芦。
顾濛沉也转过头看着慕琮筠:“琮筠,你来晚了,错过了好戏。”
“这就是小朱雀,慕琮筠?”苏少岭什么时候从前面走过来的,怕不会是来笑话我不用木石峰的招法对阵吧?
“你就是梅郎苏少岭?”
慕琮筠和苏少岭也随意坐下,毕竟我这位置好像是没几个人会坐过来——同盟大会嘛,当然往前头去结交人是正经事。
不过,慕琮筠和苏少岭才头一次见面吗,怎么觉着这两个家伙很久以前就该认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