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朝晖溪院落，西镇庭园人
聂戎青刚走没多会，人就到这来请我了，看来赤翎堂和颍川落家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密切……也对，一个心心念念着要杀我，另一个该是把我看做不小的隐患，这都不联手还等什么？
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风月神教和武陵王又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答话，顾濛沉先开了口：“我跟……”
“顾公子，你不是还有别的事吗？”不等顾濛沉再说下去，他这会子可不该浪费时间去和落家人周旋，尤其是落家家主，我转头来吩咐落家那人，“看什么？带路！”
顾濛沉也明白我的意思，赤翎堂和雪月庭那边才是最要紧的。如果我猜的不差，顾濛沉早就安排了裘辉阁的门人在古仪岭等着那两派了，只是他乐意等我先开口罢了。
我没有再多话，顾濛沉也点点头便离开。我跟着来请我的那人一路走到了云山院外，早已经备好的快马，从云山院到朝晖溪畔不过一顿饭的功夫。
到底是颍川落家，这是把这朝晖溪畔连房子和地皮都一起买了吗，我记着这儿的院落原是极小的，但看这样子也不像刚修建起来的，是我太久不骑马走路，所以都不知道这回事吗？
不过想想也是，云山脚下的院子，我操什么心？
到了院门口，到底是落家的院子，和虽说不能和颍川那座宅院相提并论，但这气派，却一点也不逊色于武陵王的王府。
刚被落家人带着我在院子里兜兜转转许久，看够了草木鱼鸟假山明湖，才进到屋子里。
这不是茶房，也不是内院的房舍，这桌椅摆设像书房，却又全无笔墨纸砚。
我刚到里头，随意看了看两边墙上挂的字画，我可不记得如今的落家主有什么清雅喜好，看样子这院子该是租借的吧？
不多时，从后头来了丫头和仆人，落家到底是摆惯了架子，看着这一个个低着头敛声屏气，真是有些憋的难受。
“许久不见，素玉姑娘可真是风姿绰约，愈发的动人了。”接着，就是去云山院请我那人跟着落家家主出来了。
落家家主说这话真是让我觉着一身鸡皮疙瘩，我可不觉得从他嘴里说出的能有什么好词儿：“落家主终于舍得露面了。”
“这话从何说起？”
“你不知道？”我挑衅地看着落家主，不肯露面是怎么个事儿，他心里难道没数么？
“黄毛丫头，教训老子？”
“晚辈不敢。”我哪敢教训他落家主，我不过是，想杀他除害罢了。
“不敢？”
看看他狗急跳墙那样，真是不知道落家这家业到底被他糟蹋了多少。
说到底，落家几代之前有朝廷荫封，倒是与其他的江湖名门又不大一样，可惜了如今是这么个人当家：“既然如此，便就没什么可聊的，告辞。”
看样子这落家的少当家没在，不过也好——少当家比这家主更不是东西，也对，虎父无犬子，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素玉姑娘，别着急走啊。”
哼，落家家主就这么个贱脾气，我要是真坐下来跟他说些什么，只怕是一柱香的时间都拖他不住。
“前辈还有事？”
“我听说你最近，去了志丘园？”
“嗯？”
“云隐深的养女……”
落寒烟……我……不行，不能让这老东西知道我和落寒烟关系不错，否则，指不定落家怎么对付她：“与我何干？”
“素玉姑娘，坐。”
“有事说事。”他都请我坐，我当然就去坐下了。
落家家主一脸淫笑地看着我，得亏不在吃饭，不然他那一脸猥琐样真够恶心人的。
“既然如此，素玉姑娘是见过小女了？”
“怎么，你要把女儿嫁给我？”我不假思索地反问，言语间全是讽刺和鄙夷。我不能让这老家伙有理由对落寒烟做什么，反正在落家，让我厌恶的人一定会比我在乎的过得好。
“素玉姑娘说笑了，若您……”
我看了看说话这人，不错，就是那个来请我的，如今落家人已经不知死活到这地步了么：“我都不知道这，有你说话的地方？”
看看周围的人都敛声屏气，偏他还敢开这个口，我自然该给他看看颜色。
毕竟落家的人和事儿，规矩，我还是知道些；这儿别说是他，就是落家少当家在这也没得说话的资格。
这不知死活的家伙还要开口，莫不是真打算要说什么媒不成：“素玉姑娘您这……”
“早知落家如今这么没规矩，我就该再去一趟颍川了。”
“素玉姑娘想来，我随时等候。”
哼，随时等候，我去了八次这老东西都躲得跟乌龟似的，不然他哪还有性命坐在这才是闹了鬼了。想到这，不禁白了那落家家主一眼，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所以，挑了今儿作死期？”
“素玉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想说什么？”
“云山派那边已经将小女送了出来，劳烦素玉姑娘……”
“怎么，落家姑娘还用我去接？”聂戎青应该和这老东西透露过师父和云老头照顾落寒烟，还好，这几日我与落寒烟少有交集——除了她大清早叫我之外。
“素玉姑娘可愿帮这个忙？”
“你不怕你接回来一具尸体？”
“素玉姑娘说笑了。”
哼，他倒是清楚我不会做什么，不过这是想试探我和落寒烟的关系？难怪一直有人往院子外头走，看来是在沿途想……
我勾了勾嘴角，看了看这屋子里的陈设，的确落家主可没这个品味：“你们落家的家务事，我可管不着。”顿了顿，我又抬眼看着落家主，“本姑娘不开镖局，你找错人了。”
说完了这话，我抬眼看了看屋外的日头，想来如果顾濛沉当时就往古仪岭去的话，这会子应该已安排妥当。
裘辉阁来的人不会多，但已足够让赤雪两派喝一壶的。
眼下我的事，不过是从永安到云山的必经之路上去等风月神教的人。我可不想费神费力地闯武陵王地盘，尽管武陵王不会同我计较什么，但我当初就乐意与他结交，绝不是图这些便利。
撂下了话，我起身抬脚就要走，自然也没人敢拦着我，只是那落家主还开口道：“改变主意的话，欢迎回来。”
难不成颍川落家那几个人还能把闵邕宁摆布了不成？我才不趟这浑水呢，白白的给他们示弱做什么？
一路走出愿意，大概落家的人也不想在此时此地闹出事来——聂戎青可是派了人试探我，今儿虽没什么杀人的心思，但要闹一下这院子还是闹得动的。
出了院子，双鸳令唤了双鸳，我可不乐意这会子回云山院，朝晖溪可是个好地方，该往下走去吃顿好的才对。
这么想着，驾着双鸳一路往镇子上去，沿途风光倒是不错，但也着实没有过多停下的理由。
到了镇子上，双鸳很自觉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下来，我随手从荷包里抓了一把谷物给它。这家伙今天闹脾气呢，该是它觉着顾濛沉太没意思了。
随意找了路边一个面摊，我正吃着面，抬眼就看见了正对面墙上月中三点的标志。
那是风月神教教徒之间联系所用的标志，这么看来有风月神教的人在这附近。
也对，从无静轩到这不过一日的路程，武陵王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请到王府去。
看来今晚可以在这放心地呆着，云山院那边自有洪尘昃、慕琮筠他们操心，闵邕宁送落寒烟也不可能出什么事的。
我大可以在这等到风月神教的人离开无静轩的消息去跟那神女见一面，问一问她这么大老远从遍地珍宝的千山雪域出来到这是为了什么。
这么想着，便一路跟着这标志找到了一处客栈。想来风月教人多，就算有那么几个住客栈，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客房给他们。
径直走进客栈，掌柜正要招呼，我便从袖子里取了点碎银子放在了掌柜面前：“掌柜可曾见过我霍扎的朋友？”
江湖的事儿，客栈是管不了的，我已经找到了这，他们做生意的只管拿钱办事就好，不然就算他不说，我找别人也能问出来。
掌柜告诉我那些人住在镇北的小院子里，也对，他们人多，住个院子倒是差不多。
我要了一壶酒一碟小菜，这点心的确和顾濛沉的没法比——该死，怎的被那家伙弄得刁钻起来。在客栈的一楼坐了一会，看着天色差不多，便从客栈出来一路往北走。
天色愈发的暗了，试试运气，万一能碰上她呢。
“什么人！”刚走到院门口，只见院门紧闭，却有话音从外头传进来。
我略蹙了蹙眉，想起了当初她曾说起过的那一句：“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原来是贵客，失敬。”门里传过来的声音。
门打开了，却是没有人，看来在这的不仅是风月神教一般的教徒。罢了，这些与我无关，过了假山径直往院子里走就对了。
走到了院内的小花园，园中石桌上的酒和点心已经备好，四周石塔微光灯也点了起来。
我理所当然地挑了个离酒壶近的石凳坐下，半点也不客气，先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口便问：“她来了？”
“姑娘稍等。”
话音里听得出那种恭敬，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不多时，那姑娘从院落深处走出来，霍扎人的打扮与我们是不同的，像我这样常年一根木簪子挽发髻在他们看来太散漫了。
尽管她前面发髻后头背上的小束发冠看着也极为随意，但那层层珠串串成的抹额和鬓边那些极细的辫子里的彩色金线实在招摇。
红色的抹胸上缀着羽毛，最外头的白色狐皮裘随意地搭着，腰间松珀腰带缀着轻盈的羽毛流苏，伴着红黑相间的裙子。她刚走近我，我便感觉到来自千山雪域的那种清冷。
我见她到了，便站起身来，她亦伸出手来抓着我的手：“真的是你！”
“素玉，如假包换。”真是奇怪了，从上次见面到现在，总觉得她骨子里都透着寒意，偏是一见面一开口，便只觉得暖意顿生，就像这会子天边撒在园中花瓣上的阳光。
我俩挨着坐下，先倒了酒干了一杯，再见她笑着道：“这会不用假名字了？”
“你不也一样吗？”被她这么一说，我也笑了。
当时在霍扎那哈，又是最深处的千山雪域附近，我的确不敢轻易让人知道行踪，甚至连一件正经的信物也不曾带在身上。
而至于她，当然也有她的原因。还好，当初她留下那根簪子和那两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