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麒麟困有时,紫金龙无名
我没有那么浓重的好奇心,只是她的眼睛,和刚刚在下面时,那个说到“誓言”的人的眼睛有那么几分相似。
再看困兽麒麟,好像对这个姑娘挺感兴趣的。
“姑娘是?”
“秋冷萤。”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当真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我点头示意,她既然知道我,便不用再多说很么了。不过看这样子,她似乎与风月神教没什么太大关系,但和赤翎堂应该是有很大关系的。看样子这次风月神教的人在赤雪峰上,还真是没费什么力气。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还不好说,但就这么把自家地方让出去,赤翎堂和雪月庭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地败家。
秋冷萤,秋……好像是榆椋州的什么大家族?难道说赤翎堂……
不,不对,他们和暮沅门是同宗,按理说最多就跟帝都那些不干净的事儿有些许关系,绝不应该会和榆椋州有什么纠葛才对啊。
“素玉姑娘好像,对在下的身世很感兴趣?”
这年头我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全都是能一眼看见别人心思的人吗?还是说我真的是白檀师兄说的那样,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不过经秋冷萤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自己这么一直看着她有些失礼。
我忙转头再看了看困兽麒麟,既然这困兽麒麟已经认了主人,我在这就没多大意思了。
我没打算再多和冷秋萤说什么,毕竟头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情景,实在没什么可以说的。
我垂下眼帘,无意间看到她腰间插着的那支玉笛,笛子没什么特别的,但缀着的流苏上的坠子,雕刻的却是榆枝飞椋。
榆枝飞椋,这至少是榆椋州的王族才能用的标志。
这是要干什么,霍扎,榆椋州,一个个来江湖中分羹,想趁着朝纲不振收买人心,以达到兵不血刃而夺城么?
即便如此,风月神教多少会卖武陵王些许面子,可榆椋州……难道说,这是霍扎和榆椋州的交易?
一个是北方的威胁,一个是东南边的弹丸之地……他们之间的交通除了出海,就只有茗铃道,难道说那一路……
看样子,武陵王这些年,的确没有闲着。
“素玉姑娘,慧极必伤,你可明白?”秋冷萤看着我,该是觉察到了我的目光未曾离开她笛上的那个坠子,轻笑道。
这姑娘该不会是黄道年教出来的吧,怎么跟我说出这话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有空还是好好地跟黄道年相处一段时日,怎么做到不动声色,怎么看穿别人在想什么。
我不想再跟秋冷萤多说什么,既然她现在可以出来了,这第五层的人她自然会去救,更何况还有困兽麒麟,我可不觉得她会选择地救人。紧接着,我转身就往外走,打算去第六层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救所有的人?”秋冷萤只是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真搞不懂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应该要我盯着她一个个救人么?
但其实,她救人或者不救人,似乎和我关系不大。
毕竟我要找的人不太可能在这——按照他们的手法,我至少得进十个八个幻境,留下一身伤和最后一点气力的时候再见到师父和云老头。
不过,明明他们自己就可以出来的才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我也不回头,脚步都没减慢一点:“要不,你回密室继续待着?”
听了我说的话,秋冷萤分明就顿了一下,继而开口说道:“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救不了所有人么,当然了,如果我能救所有人,我大概就不会在这一层一层地往上走着找人了。
已经这么多年,心里很清楚自己顾不得太多,那种一个人能改变所有的故事,只能再戏文里出现,我的确没有那个能力。
“只求心无愧。”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一字一句地应道。
我甚至都不记得上次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是什么时候,像是在说着所有的信仰,问心无愧,仅此而已。
我清楚地听到身后的秋冷萤冷笑了一声,像是在讽刺着什么:“但愿下次见面时,你还能这么坦然。”
大概王族的人,很难守住“问心无愧”这四个字么?
我没有再搭理秋冷萤,如果,还有下次见面,我倒是希望是风和日丽的时候,茶馆或是酒家,再有两三小菜,最好再有仇峨雪和落寒烟……我觉得我们四个人,一定会很聊得来才对。
不过,这大概是不太可能了。落寒烟回了颖川,仇峨雪……甚至都不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还能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坐在一起肆无忌惮地说说话,更别说这今儿才刚认识的秋冷萤……
罢了,想想就好。我迈开脚步继续,一路走上第六层。
秋冷萤当然有那个能力救出第五层的人,就算别的没有,她那玉笛,可不是摆设。
榆椋州王族大多是以笛为武器,笛声就是招式。不过,我是个拿着箫笛只会犯傻的人,这种东西的确是不懂,也学不来,着实不懂他们的弯弯绕绕。
但秋冷萤,显然是以笛为武的高手。
不用担心别的了,先把这一层……刚踩上了第六层的地方,就觉得自己像踩进了一条大河。
鞋袜好像是打湿了呢,不过这都第六层了……难道说这听雨眠的每一层都是单独存在的吗?紫金龙……可这除了水,连条蛇都没有,哪来的什么龙?
我刚往前走了几步,老想着这脚下鞋袜湿了特难受,没注意前后左右——反正也摔不了,结果就是我,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紫金龙?
满脑子紫金龙,恨不得这一整层都是紫金龙,但抬起头来一看,这……紫玉金钩戟?
我看着刚刚撞上我的那玩意儿,就这么立在路中间,要不是因为这杆子足够细,我真恨不得拿它当不长眼的工匠立的柱子。这是我头一次看见紫玉金钩戟,完全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我想了想程鹭腾给的不靠谱线索,“火麒麟”都能拆分作“火神”和“困兽麒麟”,这“紫金龙”莫不会是指的“紫玉金钩戟”的主人是个姓“龙”的人吧?
那这接下去第七层的“六象兽”,难道是要我算卦不成?
我看着眼前这紫玉金钩戟,突然很想问问那晚程鹭腾的那四个灯谜的第四个是什么样的谜面来着。
不管了,先把眼前这事儿过了再说,如果届时有机会,说不定还能问问那几个灯谜到底都出自谁人之手。
如今谷家的这四样东西,好像我都已经见到了呢。
奇怪,我都在这站了这么会,怎的这紫玉金钩戟是没主的吗?还是说这一层根本就没人?
我试着伸手去试图将这紫玉金钩戟拿起来,却发现这紫玉金钩戟像是在这生了根一样。
不能吧,看看这高度,就算真的特别挖了坑埋了杆儿也不至于拔不出来才对啊?
我刚一放手,这紫玉金钩戟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来,我循着它“飞”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个中年男人,紫袍金带……看来今日这剑和戟,还真得比试一番了?
“素玉?”那人手上握着紫玉金钩戟,只简单地打量了我一下,就开口吐出这么两个字来。
“前辈认得我?”我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一开口就能叫出人名字的技能我可真是没有。
那人摇了摇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腰间的平沙落雁剑。
好吧,我好想突然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人认识我了,该是和我没关系,一并连这名号也是因为这把剑而已。
可既然我拿着平沙落雁剑都能拿下这么响亮的名声,这紫玉金钩戟的主人我为何却连听都没听过呢?
那人不紧不慢,是中年男人特有的稳重:“这紫玉金钩戟在我手上多年,今日才算是第一次示人。”
这么低调?不可能吧?有紫玉金钩戟这么好的武器,竟然从不示人,放在家供着?
这么说来,这人不是行走江湖的人吧?可他身上这样的江湖侠义的豪气,怎么可能呢?
“所以前辈今日,是受人所托了?”关于他为什么不将紫玉金钩戟拿出来我无权过问,不过既然今日拿出来了,那必然是一件大事。
只见这人笑了笑,分明是那般和蔼的笑容,却怎么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甚至连名讳也没打算让我知道,他就这么抬手用那紫玉金钩戟指向我,丝毫都不带犹豫。
我,说实话,对待前辈,我的确不太想拔剑,但他手上的,可是紫玉金钩戟啊。
紫玉金钩戟,这么一看,还真有几分龙的样子?我怕不是眼花了?
但我很快就看清了,这不是眼花,而是这前辈将真气注满了这紫玉金钩戟,看这架势,第一招就是潜蛟出渊?
这前辈,真是给我脸,一上来就下这么重的手,难道他指望我回敬他一招鸿雁飞沙?
我拔剑运气,起手剑花挽成霜重月浓,索性就等着他先动手好了。
“真是后生可畏啊。”这前辈话还没说完,那紫玉金钩戟上的招数使出,倒不是潜蛟出渊,而是一招江火愁眠。
呵,真不愧是前辈,居然还等着打算看我用鸿雁飞沙么?什么后生可畏,又不说书,哪加的这话来,分明是姜是老的辣。
既然剑上已经准备好了霜重月浓,索性就给他一招窗冷风清。我倒是要看看,前辈你这江火,怎么烧得风清。
紧接着,他提着紫玉金钩戟向我正面刺过来,开什么玩笑那杆都比我剑长,真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拿着这种优势卖弄很过分。
我有意等到他快要刺到我的时候再影步闪开,他又回手一挥,这紫玉金钩戟直直地向着我腰间划过来。
我赶紧身子往前一扑,脚下点地跃起,顺着那紫玉金钩戟的反方向一个空翻,剑锋一偏,回给他一招梦惊旅魂。前辈先是往边上一闪而过,紧接着抬起另一手,这掌法,该是天旋龙驭。
该死!我横身凌空一转,脚下一招云中山居,正好接住了他这一掌。
正在这会子,那紫玉金钩戟又空了下来,这一招易水鼓寒当真是老辣,我甚至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今天,竟要和这前辈杀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来不及了,既然脚上的云中山居一时不能动,那就索性来一个翻江倒海,凌空横身的飞转,剑上再出一招孤根报春。
终于,这前辈将紫玉金钩戟往上空一挑,我也终于能一个空翻稳稳地踩在地面上了。只不过这湿的鞋袜再继续沾水,真的挺难受的。
那前辈也向后退了两步,他手掌上被我的剑划出了一道口子,虽然不至于血流如注,但他当知那是我留了余地的——剑锋只要稍稍一偏,就能挑断他的腕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