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江湖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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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虽有容颜类,故人已无踪

萧遥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完全不把这当一回事。

人命在他眼中,何时淡薄至此了?到底是他变了,还是我从未认识过真正的萧遥?

萧遥……不对吧,这应该是真正的无羁子才对。

我看着这个人,想努力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丝的恻隐,但没有如我所愿。其实我心里有一个答案,但只是,不想把念想弄丢了而已。

“你一直都知道?”我问道。

“是。”他答得那么坦然。可是他这份一如既往的淡然——可以说是冷淡,甚至于冷漠也不过分,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力想掩饰自己的……失落,失望?

我突然想到什么,开口便问:“你最开始说的两个时辰……”

“两个月。”他打断了我,语气一如既往。

“还剩下多久,我要听实话。”

“还有一半的时间。”

我着急成这样,他却还能如此冷静,淡然。

他那样的语气,冷,让人从骨子里觉得冷。他仿佛是一个没有血没有肉,没有温度,没有情感的怪物。

“听雨眠里……”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听雨眠里的时辰……

“不同。”他再次打断了我的话,大概是没耐性再由着我胡思乱想,继而证实了我的想法。

“他们可还有活命的机会?”我有些着急,照这样来算这些人在水里……

“你的血。”他没有犹豫,也对,这事与他无关,他不需要多想什么。

我看着那张脸,没有一点点的情绪,甚至连那双眸子里也没有丝毫情绪。

“第三层楼的人也在这,对吗?”我甚至有些心虚,像是在试探什么。

他轻笑了一声,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便是默认了吧。

我转头看着那水中安详的容颜,尽管我不太记得清这是谁,但知道是在同盟大会上寒暄过的角色。

我还不知道这水底下到底有多少人,我只知道既然有办法救人性命,那就一定要救。

但眼下,什么都不重要,令人头疼的应该是,我水性不好。

我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转头向他看了一眼。

他也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大概我脸上写了“为难”两个字,惹得他戏谑着轻声一笑:“怕水?”

他居然还会这样笑?我看着他,不由得一怔。但同时我也更加清楚,这人,不是萧遥。

我仍旧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大概是,我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闭上眼睛。”竟是他先说了话。

“为什么?”刚刚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在想这样的问题,我到底是在干什么!

他显然很清楚我问的不是为什么要闭上眼睛,我很清楚地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愤怒与杀意,尽管只有一瞬,但那样的决绝足够令人清楚地记住。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淡淡地开口反问道:“重要吗?”

是了,的确不重要,但我却很想知道。或许,很多对别人而言不重要的东西,对我而言,却是意义非凡吧。

“眼睛闭上,灵咒不能教你。”他言语之中,透露着些许的戏谑,但更多的,却是不耐烦。

“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仍旧在打磨着他的耐心,我想看看这个人完全失去耐性之后是什么样子——萧遥好像,从没有不耐烦的时候。

他目光点了点那大水池子,再抬眼来看着我,毫不在乎地吐出两个字:“随你。”

是了,他可以云淡风轻,但我没得选。我不觉得这时候和他起冲突,是聪明的选择。

但事实上我们都清楚,我问出了那句“为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我点了点头,缓缓垂下眼帘,闭上双目。既然没得选,那就赌一把,尽管结果如何我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看法,但还是想赌一把。

就在我闭眼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一股杀气。是了,我赌输了,但我现在还不能死。

我也不耐烦睁眼看他用的什么招式,但那池中水顿时翻腾起来的动静,我却是知道的。

我往边上一闪,顺手拔剑直指向他,似乎一点都不给他留情面。此时此刻才睁开眼来,只看见池中的水旋腾直上,感情这家伙是风月神教的人,刚刚他用的那一招应该是江心取月。

江心取月,还好,仅这样一闪便让他这一招打了个空。平沙落雁剑被我紧紧握在手上,似乎连这剑都在等着我出招。只是,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我的确还是没办法动手。

他见我躲开,冷冷地哼了一声,紧接着讽刺道:“运气不错。”

“你大概对运气,有什么误解。”我不甘示弱,但其实我很清楚,能及时躲过那一招的确有运气成分——如果他用的不是江心取月,而是把酒问月,我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我这样回话,他自然也是一点不往心里去,只是想起什么屈辱的过往一般,面色极为难看,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涌而出将我烧死在这水面。

“既然他不在了,这一切,就要你来还。”他说得很淡,很轻,但那种狠劲与杀意却半分不输给两军阵前的擂鼓号角。

但我却不在乎他所说的“这一切”是指什么,我关心的是……他终于承认了,自己不是萧遥,对吗?终于,再一次确认,萧遥,早就已经离开了呢。

不知道心里怎么会有一种酸楚,但也就只是一丝而已,大概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早已经接受并适应了萧遥的离开,只是这时突然有人再把这件事挑起,竟然还会相信……

不得不说,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也正是在我分神的时候,那人起手一掌飞雪迎春直冲我而来。

我连忙抬手,平沙落雁剑上一招风绿江南,两相对上,这一招还算出得及时,正好把那一掌的力量挡下来大半。

只是那飞雪迎春到底是杀招,我不得不再紧接着向前一个空翻躲开掌风击起的无风之浪。

而至于他那边,风绿江南虽是防御的招式,不见得能让人受伤,在比武场上无非是挡一时杀招就立马倾塌的屏障,但在这水面上,也足够让他被正面扑去的水墙拍成落汤鸡了。

这一招,他没法逃。不是因为他动不了,而是因为无处可逃。

看着面前这人成了落汤鸡,我竟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因为,那张脸。

萧遥狼狈的样子我从未见过,哪怕是身受重伤脸色惨白的时候,我也从未见过他神色之间有一丝半点的狼狈之相,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对任何事都很淡然。

但眼前这个人,比起萧遥,却更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也就在这时候,他从腰间扯出一条鞭子。那鞭子我认得,是萧遥曾用过的寒龙鞭。

“寒龙鞭……”我喃喃着,却是只顾着看这鞭子,没有注意到我说出这三个字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

他将寒龙鞭一挥,那鞭子自然向我打过来。我抬手运足了气力,旋身飞跃,紧接着从空中直下,以平沙落雁剑回了他一招天罡地法。

他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这会子再来挥鞭子当然是来不及的。这好好的,将把酒问天这的地上攻击的招式,拿来当对居高临下的招式作防御的招数用,真是浪费极了。

看样子,这风月神教的掌法,他倒是真没有我熟悉。我不禁冷笑了一声,仇峨雪把他从哪里挖出来的,好歹多教他几天再放出来不好么?

他抬手将鞭子往空中一扬,正要打到我时,我翻身一跃,在空中横冲旋转着使出一招飞来千寻。他再把那鞭子往我这边一甩。

哼,真以为一条鞭子能绑住我怎么着?我猛地一抬手,索性改了方向,不用这招飞来千寻去刺他,而是趁着这鞭子还没能阻拦我的时候,一头扎进了水中。

这水的确清得足够看见水底,但这里的光当然没有外头的烛光那么亮,再加上这水上时有时无的波痕,我确信他一时半会拿我没办法。

除此之外,真的到了水下,我才能大致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人,尽管这样的情况下,总觉得眼睛鼻子耳朵哪哪哪都难受得要命。

总算是到了水底,剑招在这水下难以运展开来,不过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施展。五招,斩断了这水下许多的水草。

我自然看得分明,这些水草可不是普通的水草,分明就是一根又一根绳子。每一条理直了竖起来估计都有一层楼那么高,每一条都绑着人,像小孩子放风筝牵着线一般。

我正忙着继续斩水草,本身就难受得恨不得找个地儿把水一下子全都引出去,突然,有那么一根水草,缠上了我的腿。

光是缠上倒也罢了,但一直把我往下拖是想干嘛,这下头又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搞得好像这些水草能把我活埋了一样。

我不由分说地用剑一下子就挑断了那水草。这会子的确是受不了了,手上运足了内力,往下拍了一掌,借着这股力量回到了水面上。

我从水中冒出了头,立马用嘴吸气,鼻子里这会全是水,只能用来呼气,不然别说再下去救人了,我自己先呛死算了。

缓过气来,“萧遥”不见了踪影,而这水面上漂着的死一样的宁静更令人感到可怕。

那人说,我的血可以救人,是么?可是,要怎么救?我正想着,突然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往下拖。

我低头去看,分明又什么都没有。但一时间我竟没办法挣脱,这是怎么回事?手上还紧握着平沙落雁剑,一直往脚边刺也徒劳无功。

一直被这样往水下拉,这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尤其是像我这种水性不好的人。

原本刚刚才缓过来一点,这会子又被这么拉下来,心里止不住地发慌,手上握紧了平沙落雁剑,一通乱刺却又什么都改变不了,真是有种想要发疯的感觉。也正在这时候,突然不小心让剑锋划到了小腿上,尽管是在水里,但还是能看见那么一点点血色。

我屏气凝神,连眼睛也闭上了,实在是难受得不行,不多会,熟悉的出水的感觉,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水面。

谢天谢地。

除了这四个字,我脑子里真的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一瞬间我简直怀疑自己有病,逞什么强一个人来救什么人,他们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啊,难受的要死。

不过,容不得我多骂自己什么,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