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下河花灯,志丘火后生
然而,我并不觉得要解释什么,白天我看这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个架子——毕竟晚上要卖花灯给人猜灯谜的地方,白天怎么着都该有人了才是。
“程鹭滕,这几个灯,还是不要随便拿出来了。”
我想说的是,刀枪剑戟的东西放到花灯上来把玩,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程鹭滕这一身戾气。
“还不需要你来教我。”
“但愿不会后悔。”我大概是看着程鹭滕说着这句话的吧,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我根本不想看他。
顾濛沉瞥了一眼程鹭滕,继而抬头看了看左侧酒楼的飞檐:“还有人,也在这。”
不得不说,如果顾濛沉是刚刚才发现的话,大概在六七年前就已经喝完了孟婆汤了。
我自顾自地再看了看灯谜,正准备迈开步子要顺着去河边的路往前走,却见顾濛沉一脸谨慎的样子:“谷雨不是好斗之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程鹭滕问我。
我余光看了看程鹭滕,这家伙居然自以为是到只有他清楚暮沅门二十四刃的习惯吗:“酒楼上放起第五个孔明灯的时候。”既然他问了,那我就答呗,只是答完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顾濛沉松了一口气。
顾濛沉,想到他过来的时候那么着急,难道会担心我?我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抬脚走了。
“她怎么会知道那是谷雨?”
“那个地方别人她可能不清楚,二十四刃没有她不清楚的。”
其实,我并没有听清他们俩在我背后说了什么,但听到的只言片语合计一下,应该就是这样了。
二十四刃吗,当然清楚了。木石峰跟暮沅门的关系向来很微妙,但师父与这个黄道年的关系不错,故而当年我也曾混迹于二十四刃的训练之中,深知二十四刃选拔之严苛——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不会放过目标。
不过,这段经历我从未与让人提起过,师父也不可能同别人说,顾濛沉言语之间怎会有知道些什么的意思?
江湖人常常说暮沅门里全是杀手,其实不然,在我看来,门徒中仅有二十四刃能称得上“杀手”,其他的什么二十八锋,三十六行都是不入流的,再别提寻常的暮沅门人了。
对了,黄道年——暮沅门掌管二十四刃的家伙,当然了,这个名字与二十四刃以及其中的“惊蛰”“谷雨”之类一样,并非专属于某一个人的,只要二十四刃的人中有人打败了他,那么就自然地让位了。而让位之后的规矩,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就这么确信,他们不会动手?”
“你,心知肚明。”
“我心知肚明?”
难道,顾濛沉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如果随口说能说的这么准,他大概能摆个摊给人算命了——或者说,他先算算江湖令到底在哪。
不一会就到了河边,我俩挨着坐在水边的石头上。这两个河灯倒是别致,但是为什么会觉得跟寻常的河灯不一样呢?
“怎么了?”
“你买的这河灯……”我拿了一个细细打量,花开并蒂,佳“藕”天成,这都是什么样的闲人才能有这些心思在这上头做文章,不过这做的倒是还不错。
“随手拿的。”
“嗯。”
放了河灯,看着这河灯在河面上摇摆着漂泊,我居然会担心它会沉入水底。而事实证明,我的确想的太多了。
“不许愿吗?”
“你三岁吗?”
“说说看,万一实现了呢?”
我转过头看着顾濛沉,他也转头来看向我。
“幼稚。”我看着顾濛沉那双眼睛,那眸光分明是清澈而干净的,他却始终要作出一副深沉老练的样子来示人。
顾濛沉听了我简短且不留情面的评价不怒反笑,倒真是跟他平时——或者说,跟传说中裘辉阁顾大公子的样子有些不一样:“反正,只有你知道。”
“原来你们在这啊!”是慕琮筠的声音。
我转回头去接着看河灯,而顾濛沉这会子好像也没心思去搭理慕琮筠。
慕琮筠也没多说什么,走到我身边来坐下。
“素玉,你往那边点。”
什么毛病,顾濛沉那边有位置偏要坐我这边来叫我挪位置,我索性就站起身来,让他俩坐着吧。
再看了看河灯,再抬头望了天边的月色,的确有些晚了:“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顾濛沉完全把慕琮筠晾在一边了,不过慕琮筠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反应。
我看了看顾濛沉,再看看慕琮筠,只得扯了扯嘴角:“志丘园的云老头见到你俩应该会高兴的,一起走吧。”
虽然说替主人提出邀请是有些不太礼貌,但是云老头如果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估计他那破院子早几十年就被我师父拆来当木柴烧火取暖了。
三个人一起走的路,跟谜一样的漫长,尤其是一路上都很默契地没说话。越要走近志丘园的时候,路人的气息和脚步就越着急,我一开始只当是花灯节完了众人忙着回家,直到听见前头有人喊“快救火”“快去打水”之类的话。
顾濛沉看了看那些人来往的方向,随即便开了口:“是志丘园起火了。”
我闻言便要加快脚步往志丘园去,却被慕琮筠三两步冲上来拦住。
“你干什么?”
“你别去。”
“让开!”
“他们不会有事。”
“你让开!”我真的有些着急了,就算不能找到是谁放的火,至少,我也该去弄清楚,志丘园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而慕琮筠好像比我更着急,尽管我没办法了解到他为什么会激动成这样,但他却是毫不掩饰情绪,向我吼道:“你不能去!”
“琮筠,把她带去品茗轩。”顾濛沉没有多余的话,只简单而冷静地交代了这一句,便自己朝志丘园的方向奔去。
我心知这里不是说话交手的地方——这条路上的人还要忙着打水救火。想一想,既然慕琮筠说他们不会有事,而且顾濛沉已经朝那边去了……
云老头纵然再不是人,有人放火烧他园子他定然不会放过,师父自然不会有事,并且如果师父都解决不了,我去也是白搭,再看看慕琮筠,索性就信他们一次。
“我答应你绝不出手,但我一定要去志丘园看一眼。”
“你去看什么?”
“远一点都没关系,但我一定要去看看。”
是了,我得去看看志丘园被烧成什么样子了。
慕琮筠听我这么说,大概也知道跟我拗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便一脸无奈地点点头:“你的剑给我。”
“不必。”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冲着我来的,这把剑会成为他们认出我的关键,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这会是该把剑放在一边的;但从拿起这把剑的那一刻,我就不可能再放下。
慕琮筠侧开身子让我走,当然,他也一路跟着走。我们几乎是混迹在救火的人潮之中,但我总觉得这人群之中有人一直盯着我。
走了几步,我索性就转头给慕琮筠使了个眼色,他点了点头,然后往边上走了几步,接着以轻功飞跃至边上矮房的屋顶。
我继续随着人潮往前走,来到志丘园的东侧墙角小门——火最大的地方。
就这时候,慕琮筠不知从哪个房顶上飞下来的,拽了我胳膊带着我跳上了旁边屋子的屋顶。
“为什么是东侧的角门?”
“今晚跟你一起出来那姑娘,从这个门回去的。”
我微微一怔,其实自己并不意外慕琮筠知道寒烟是怎么回的志丘园,我只是后背有些凉——这么说,那些人认错了人,那么寒烟……
“你答应过只看看的。”
“但是……”
“难道志丘园里的都是傻子?”
我转头来看着慕琮筠,我分明是没有立场怪他什么的,但心里就是有一股无名火:“寒烟回来的时候就有人盯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慕琮筠明明知道,却没有处理干净?
“素玉姑娘,我,还有我的兄弟,都没有保护她,甚至保护志丘园的责任。”
是了,他们当然没有责任,况且就算有责任也不该是我来问他。
被慕琮筠一句话,说得我没有半点性子,并且答应了他不动手,那这里的一切,就交给天意和顾濛沉吧。
兜兜转转又回到品茗轩,今天这花灯会,大概就是让我喝茶吃点心的吧。但是这会,面对着这几样精致的点心,我却没有半点食欲。
“你就放心吧。”
“为什么我不能去?”
“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
“嗯?”
“如果我没猜错,今天烧志丘园的幕后人,应该是冥炎。”
冥炎?那家伙不是早在八年前就死了吗?那家伙,据说是跟我的亲生父亲有过什么恩怨,后来就把账算到了我头上。师父为了保护我还跟暮沅门的天狼交过手,反正不管中间如何,到底我是没死成。
而在八年前,白楠师兄奉师命将我从师父云游之处带回木石峰,过了些日子白檀师兄告诉我,师父传来的消息,冥炎已经离开人世了。
那么,师父在骗我?还是说,冥炎指的并不只是那一个人?
如果冥炎现在还在,我是不是可以找他问一问我父母的事——毕竟,我对他们,的确没什么印象。
“想什么呢?”
“冥炎,还活着?”
“如果那些人真要烧志丘园,那点火是不够的。”
虽然这是实话,志丘园太大了。但就单烧了一个东边墙角的小门都闹出这么大动静,如果真烧了整个院子那还得了?
正在这时候,顾濛沉从外头走了进来,当然了,他不是一个人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