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龙潭风云静，雪窟温骤起
我迈开了步子去拾起那寒龙鞭，想想这玩意儿还在萧遥手上的时候，我还真没认真地看过。这长鞭的确是精致，让它落到别人手上不如我先收着。
终于，第六层的风云变幻在此时此刻全都结束了。一时觉得好累，无关这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只是觉得好累。
“素玉？”背后响起一个声音，那似有若无的淡淡的香味我还是记得的。
我收好了寒龙鞭，转头去看着来人，慕琮筠。
“濛沉不放心，让我来找你。”
我原本还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和话语来招呼慕琮筠，而这位给我的感觉就是，完全是在处理公事。他来找我和我没关系，和他自己也没关系，只是因为顾濛沉叫他来的。
我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迈开步子就想一路往外走——还有个第七层，我可不敢忘了这回事。
而慕琮筠，却站在那没动，见我要往外走时才开口，丝毫不带情绪地问道：“他们怎么办？”
我听了慕琮筠这么一句话，才回头去看了仍旧安详地躺在地上的那些……我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恍惚起来了？我来这不就是为了救人吗，怎么会到这倒把人都忘了？
我拖着步子，先走到离我最近的那一具……啊不对，那一个人边上，蹲下身来，抬手试了试他的气息。
这……吓唬人的吧，没有气息没有心跳，不过经脉倒是没断，这是要我怎么救？慕琮筠当然知道我一个人救不了这满地的尸……不对，这满屋子的近百人，索性也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检查了一番。
我愣了愣，这人要怎么救？正茫然，抬头就看见慕琮筠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看着我。
我再回头来看躺在地上这人，猛地一下有些控制不了重心，左手连忙往前一撑，也就是在我手掌碰到那人的时候，这具尸体好像恢复了些许温度。
一瞬间我被自己吓到，身子往后头地上一坐，不可思议地将自己的左手放到眼前……是了，我的血。
“素玉你不至于吧？我记得你不是第一次见死人啊？”
慕琮筠又恢复了一贯的戏谑，言语之间，全是玩笑，大概他以为我被尸体吓住了？
我没有多和慕琮筠说什么，因为的确不需要多说什么。无论如何，有机会救人，那就一定要救。可是这近百来人如同尸体一般躺在这，让我怎么救？
“想到办法了？”
“慕琮筠，你帮我把这些人，都挪到一起来吧……”我刚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这很过分，好歹也是百来号人啊，这挪得费心费神费力。
慕琮筠当然也是一脸的“你再说一遍试试”的表情看着我，我也只得忍住不笑出声。
其实要他一个个挪过来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把这些人挪到一起，于他而言却是很简单的事：只需要一招羁鸟还林尽可能地将这些人全都从地面上震起，再加上一招百鸟朝凤引着他们往一个方向来就够了。
不过，这两招要做到这样的程度，的难度比较大而已。慕琮筠满脸写的都是“你怎么不去死啊”，更加证明了我的设想是可行的，不过有些难而已。
“你到底想干嘛？”
“就算要就地埋了也得先把他们放一堆不是？”这次，换到我半开玩笑地跟满脸无奈的慕琮筠说话了，看着他一副“你这么能行你怎么不试试”的样子，我别提多来精神了。
“所以，你是打算看着？”
“我先去看看第七层。”
“你……”慕琮筠这会子是真的没心思跟我斗嘴了，他这会比我刚刚看着满地的尸体的心情更加烦闷。
那两招都是麓瀛洲的看家本领，我从记事起到现在也不过只见过那么一只手的次数，勉强模仿出个情景来倒是可以，最多也就玩玩飞沙走石而已。
但这其中的章法奥秘，单靠自己是绝对参不透的，而我要慕琮筠用这两招来把百来号已经完全和尸体没区别的人聚集在一起，自己都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了。
“毕竟是看家的功夫，你不怕我学了去？”
“你学得还少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慕琮筠是真打算吧招数教给我么？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在这救了这些个人，再上去的第七层我就没命闯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琢磨这两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的确，我是想学这两招，但绝不是现在：“救他们要用我的血。”
慕琮筠这才有些缓过神来一样，先扫了一眼周围这些七倒八歪的尸体，再回过头来看着我愣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先去吧。”
我也不多耽搁，只是刚一站起身就觉得头有点晕，连忙使着平沙落雁剑往后一撑稳住身形。
慕琮筠大概是听见我用剑撑地的声音了，连忙站起身往我这走了两步，问道：“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真的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是站稳之后收了剑，准备往楼梯那边去。
慕琮筠当然一早就看见我全身都是湿的，但他也不能从那些尸体身上扒下衣服来让我换不是，当然也就没有刻意问这个问题。
我继续往前走，慕琮筠也没有再多关照我什么，只是在一边运功调息——要使出羁鸟还林和百鸟朝凤是简单，不过要想达到一次挪许多被水泡了许久的尸体的效果，还真得准备准备。
我也不再管慕琮筠，他只要在我把第七层解决后下来之前弄好就行，可以说时间够的很。
我一步步走上台阶，终于，要结束了。
听雨眠，我这会子应该能称得上“一夜归心听雨眠”了，除了想赶紧把这妖塔摆平之后出去，再没别的想法了。
第七层……刚一走上来就觉得冷的不行。
听雨眠这楼修建起来就是为了拿来玩儿死我吧，我从第六层上来衣服还没干呢，这冰窖是想要我的命吗？
我继续往前走着，不禁打了个寒颤——真是够冷的。
看这架势，第七层是雪窟冰窖，这我上哪去找程鹭滕说的“六象兽”啊？难道真是让我在这先找个法子给自己算一卦吗？恐怕要算算人在哪之前，我得先算算自己啥时候被冷死。
左右看了一圈，冰墙冰柱，除了冰还是冰，别的什么都没有。我继续一步步往前走着，越来越冷，简直都觉得自己要被冻住了。我原以为到了第七层就离安全回去不远了，不过看这样子，可能我是回不去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反正都要死了，那就再往前接着走吧——总不能到了这退回楼下去，不然慕琮筠那张嘴指不定会说我什么呢！直到自己真的感觉到衣服上的水快成了冰，我才停下脚步盘腿坐下运功，不论如何，总得先把身上的寒气去一去。而刚开始运功没多会，我就听见了有水滴的声音，立马收了内力站起身来，扫了周围一眼，的确有些冰融化了，但这融化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我不得不仔细看看周围，这冰融化得越来越快，甚至从我刚觉察到的水滴变成了水流……这，是想冻死我，还是想淹死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但看着周围的冰融化得这么快，着实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多会，我就听见又一个声音叫唤道：“怎么，你还不出来？”
我听见这么一句话，真是恨不得出去把说话那人送到阎王面前去，本姑娘倒是想出去呢，问题是从哪出去啊？
“素玉，你出去吧……”也就在我心里把那说话人诅咒了千百遍，正在想着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左后方传来一个微弱而温柔的声音。
我一路走过来根本就没见到除了冰之外的任何东西啊，更何况是个活着的说人话的……难道是，闹鬼了？不对，在这妖楼里发生什么都只是寻常事，哪来的什么鬼啊对吧……我立马循声望去，这是……顾濛沉？
只见顾濛沉的衣衫上全都是血，头发散乱，满脸苍白地侧倒在这冷得要死的冰面上……顾濛沉这会子说什么也不可能在这的，肯定又是幻境……但好不容易到了这儿，我的确不敢冒险地用青牙黛和渃水寒玉簪。
我没有要走到“顾濛沉”身边去的动作，甚至连这想法都没有，只是看看他，再转头往这冰窖的更深处看去。这里头，真的还可能有别的出路吗？
我听见那人因为疼痛哼了一声，再转头时他已经站起身来，似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到我身边来：“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你。”
我没有回应什么，不过看了看这人挣扎着也要和我并肩的模样，再听到这人开口说出这句话，顿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尽管还没到鼻子一酸要流眼泪的地步。
我深吸了一口气，反正也是来救人的对吧，要救的人也不见得每一个我都不得不救。那么此时此刻在我面前的人，无论是谁，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既然可以救，就一定要出手。
那人强撑着站在我身侧，他看向前方的目光那么冷，手上正准备运功给他疗伤，却不想手腕上刚刚一动，他先一步抓住了我的手。
“别为我白费力气。”他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转过头来看着我。
这样的目光我不会忘记，尽管我从不觉得顾濛沉会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但他看向我的目光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我叹了一口气，别开脸不再看他。这冰窖里的冰融化得越来越快，地上也已经开始积起一层水来，周围的温度也渐渐热起来……不会有这么无聊的人在这冰窖外头点火，要把这融化了吧？
有没有人无聊到这种地步我不清楚，但我很清楚这会子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我还没说什么，身边这人倒是看着我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伴着伤痛的轻哼。
我转头来看着他，这家伙，真是无论何时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你放心。”
他看着我微笑地说出这三个字，抓着我的手又紧了紧，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恍惚着连手都没收回来。我正打算把手抽回，他却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打算。
只有我的手，徒劳地挣扎了两次，在听见他在扯到伤口时又轻哼了一声的时候不再动了。
“你，打算怎么办？”我尽量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周围越来越热，这一冷一热，中间变化得如此之快，只让我觉得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