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神兽有决嘶,来人自有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走近些看着它,没错,是活的。六象兽,是真的有这么个东西?
这怎么可能呢?
我和它之间隔着一道玄铁牢门,却似乎是隔了千万年——书中记载有六象兽的年代,至少比现在久远上千年。
我试着把左手从那玄铁牢门的空隙处伸进去,六象兽也十分配合地往门这边挪了挪,趴下身子俯下头来方便我碰到它。
也就是在我左手碰到它的那一刻,只有它和我没变,而至于周围……
是那个噩梦。
火光。
只是,我感觉不到半点温度。全身似乎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保留着我抬手抚上六象兽的形态,而六象兽也只是滚动了它的眼珠,扫了周围一眼。
突然,有一个黑影从前方的火光中闪过。不多会,我又看见那黑衣人朝着我这边过来。
他是,放火之人么?
他如此焦急,是在找什么?
我看见那黑衣人越走越近,那一团黑色中裹着一个约莫三四岁、正睡得香甜的小女孩。黑衣人抱着她,一步步向我迎面走来。
这小女孩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不到周围的异常呢?如果只是睡着,在这样一片连房舍都吞没的烈焰之中,怎么会……这么小的孩子就被下药么?
我不禁多看了两眼那个黑衣人,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狠心到如此。
不过,那黑衣人似乎看不见我。
在那黑衣人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眼睛——
是第二次进听雨眠时,训话赤翎堂的人!
这张脸我或许会认错,但这双眼睛里的狡猾,我一定不会看错。
他是谁?这是哪?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太多的问题想问,或许是感觉不到周围的熊熊烈火的原因,我似乎会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冷。
正在这时候,六象兽撕心裂肺地哀嚎了一声。
怎么,六象兽对这片将要被火烧得连渣都不剩的地方,有特别的情感么?不过,我还是动不了,不然真想四处看看——感觉不到火焰燃烧的温度,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被灼伤,四处看看,说不定会找到些什么。
当六象兽再次吼叫了一声,周围的一切都安宁下来,我突然觉得手上原本碰到的六象兽的头,好像比方才更加坚硬。
定睛一看,只不过,是个石雕像罢了。可这雕刻的样子,恰好就是六象兽俯下身子任我抚上它的头的形态。
我收回手来,早已经不是什么地牢了,倒像是供奉六象兽大殿。
我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再看看周围,如果按照下头那六层的手法来看的话,我还得费工夫找找什么密室机关之类的东西……
应该是什么呢?这别说要找机关,就是让你来想建个密室弄个机关,这大殿一样的地方分毫都马虎不得,哪有什么可以设计的地方?
我转了一圈,凡是稍微有那么一丝可能有机关的地方都试过了,可这还是丝毫反应都没有……除却所有的摆设,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大概就在六象兽身上了吧?
我再抬眼来看着这六象兽,尽管它还是趴着的样子,可那狰狞的威严却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心里不禁一怔:我,要不要试试呢?六象兽,可是神兽啊……
或许这样一份对神兽的敬畏比起可能被关在这一层的若干条人命,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但我担心的却是如果这个机关在六象兽身上,少不得我要背一个渎神之名。尽管我怀有敬畏之心,但此时此刻,渎神的罪名我倒是不怕——为了救人而背上渎神的罪名,如果不能被神灵原谅甚至还要受到神的诅咒,那也只能说明这样的神不配为神。
我担心的是,如果六象兽身上有多个机关,而我不能及时找到对的那一个,会发生什么是无法预料的。我看着六象兽的雕像,陷入沉思。
我先上前,随手从腰间取下了平沙落雁剑。走到六象兽的侧边,我人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六象兽雕像——整个由一整块巨石雕琢而成,身上怎么会有什么机关,我真是想得太多了。
手上拿着平沙落雁剑,一时间似乎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被调松了,再也找不到原本的音了一样。,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你果然都忘了。”突然从右上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但那声音尖而细,像是常年唱戏文的那个腔调。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男声独有的沉稳而粗犷的气势,我简直要觉得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右手拔了剑向着声音的方向指去,此时此刻在这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人。就算是我敌友不分吧,但我可不觉得在这听雨眠的第七层,我还能有幸碰上什么“友”。
“区区十二年,就连你的本名都忘了?”
还是那个人的声音,但这声音却突然飞到了后方,仍然是在房梁之上传来的声音。
我的,本名?好像关于这十二年甚至更早一些的事,我所能记住的也就只是那两个噩梦中常常出现的场景,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师父师兄们一次次救我的事,至于其他,真是什么都忘了。
我想开口问那人是谁,但我可不觉得他会在此时此刻此地跟我说太多关于我身世的事,更何况关于身世这玩意儿,我的确是真的没那么在乎。无论过去如何,以后如何,现在,我是素玉,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那件东西,你真的不想要吗?”
“号令天下豪杰,你当真一点都不动心吗?”
……
我听着那人蛊惑人心的额话语,不得不说那万人之上的地位大概没有几个人会坦然地说出“不稀罕”三个字,但我就算真的有那件东西,又能如何呢?
“你血液里流淌着的,可是……”
那人话还没说完,我便觉得身后有人出招。
由不得我多思索什么,拿着平沙落雁剑的手,动作比脑子更快,转身同时手腕上一绕,一招风摧秀木迎上来人。可也就在我看清来人的时候后悔出招了。
这会子收招当然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来人起手一招梦断何处当真是一点都没有迟疑,把我的剑招挡住了。
“你怎么……”我看着那人,不禁开口问道。
顾濛沉,他不是应该在云山院里好好待着的吗?
“我不放心。”顾濛沉看着我的眼睛,他的双眸里的认真和关心加上如此直白的回答,倒让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顾濛沉的目光是容不得人多作闪躲的,似乎能一眼从眼睛看到任何人的心底里去。这双眼睛里的温柔,认真,让人无法抗拒。
我还在看着顾濛沉的眼睛,他却似乎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我连忙把头转到一边去。素玉啊素玉,你在干什么啊?一时间甚至觉得面上有些热,不自在地将手上的剑收回剑鞘重新佩回腰间,同时往边上走了两步。
“找不到机关?”顾濛沉终是开了口。
我没有要转过去看顾濛沉的意思,只是一边再看着周围,试图找到机关,一边点点头。顾濛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倒是也开始四下查看。
顾濛沉一边看着周围,一边和我讲着我不在的时间里云山院的事。与我所想不差,有几个门派已经派了人来要“接”本门的人回去,不过有云山和赤霄两派的人,加上程鹭滕和冷秋萤已经把能走的人都带走了,至少会有些人能安心不乱找麻烦了才对。
“陈功赦就算再差也是老江湖,再加上有赤霄派映衬,那些人一下子还不会生事。”顾濛沉总是这么冷静沉稳,我倒是比不上了。
“到底过了多久了?”
“半个月。”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时间里到底会有多少变数呢?最好没有吧——但愿我没有看错人才好。
四下看了一遍又一边,我都快能闭着眼睛在这里头一边走一边说这里墙上的壁画,中间的香炉和那边的宝鼎,甚至哪里有个花瓶哪里有个跪垫了,偏偏就是机关,一点头绪都没有。
“神兽身上你看过吗?”顾濛沉知道这是神兽,但似乎不认识六象兽。
终于也有他顾濛沉顾大公子不知道的东西吗?我心里一下子就得意起来:“六象兽啊……”不对,我在干什么呀,遂刚开了头就赶紧收起了得意的心思,“还没。”
顾濛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这样的反应,只看着他上前了两步走到了六象兽雕像的身侧,取下腰间的白鹤卧雪刀往那六象兽背上一放。
“这会子你还记着这个。”我实在是没忍住啐了顾濛沉一句,虽然说把自己的武器放在六象兽背上是个不错的想法,但眼下这种情况他竟然还有这样的闲心,真是有些冷静过头了。
顾濛沉却不以为然,三两步走到我身边起手便取下了我腰间的平沙落雁剑,再转身回去也往那六象兽身上一放。
在顾濛沉把平沙落雁剑放在六象兽背上的同时,左边那墙上的壁画的颜色开始消失,这大殿里原本还算明亮的烛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过来。”
顾濛沉少有用这样命令一般的语气说话——大概是他没这么对我说过话吧。我站在原地,不知怎么,总觉得不能挪动脚步,尽管我能感觉到身后的地面在不停地往下沉陷。
“快过来!”顾濛沉似乎有些着急了,但话音落下看见我还是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连忙快走了两步拽着我的手腕转身就往那六象兽的供台上走。
我自然是拗不过顾濛沉的,等站在那供台上的时候再转头去看刚才所站的地方……这……
蝎子,蜈蚣,毒蛇,毒虫,甚至突然还长出来一些不常见的草药——大概都是有剧毒的东西吧?
可是站在这供台上,我却比放在站在那里更加的不安心。
顾濛沉只是淡然地翻身骑上了六象兽的背,再略微俯下身子将手伸到我面前:“上来。”
我这次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如果真要死在这,有他裘辉阁的顾濛沉顾大公子给我陪葬,好像也是不错的。遂把手交给顾濛沉,任由他把我拉上六象兽的背上。我前面是平沙落雁剑和白鹤卧雪刀,身后是顾濛沉。
倒是没有什么顾虑,只是被顾濛沉这么从背后搂在怀里的感觉,真的很别扭。
我挪了挪身子,尽量往前一些,不要和顾濛沉贴得这么近。两手扶上六象兽的脖颈,坐稳后再看了看这周围——奇怪了,这供台并不高,这些毒物却是不敢冒犯一般地没有靠近这里。
我想了想,略微侧过身子,顺手拔出了白鹤卧雪刀的部分刀身,左手往上一抹,掌心的血滴到了六象兽的石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