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群雄
“当!”风离与端木飞羽擦肩而过,刀风剑气惊散了林中的飞鸟。二人相隔十步立定,鲜血从各自身上渗出。二人轻抚兵器,遥遥点头示意,气势再次昂然而起……
忽然,二人之间的大石上,出现了一个青衫老者。一时间剑气刀意全都向这老者袭去。那老者却如没事人一般,立于石上大修飘飘。那老者面容古怪,面色青黄,从左眼开始到嘴唇有着条斜长的刀疤,在月色下有种说不出的狰狞,所奇的是他的右眼却是如星辰般的明亮,静静望向二人。
端木飞羽面色大变,飞身掠入山岭消失不见。那老者不理端木飞羽,转而望向一脸漠然的风离,他目光落在风离的刀上,露出一丝异色,当他直视风离,竟不由动容道:“娃娃,你与风随行、梦星辰什么关系?”
“与你何干?”风离感觉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冷冷回答道。
那老者仰天狂笑,大声道:“好!就是这个调调!”他大袖一展,猛地向前掠起,左手探向风离的脖项。
风离目光扫过对手,宝刀飞速劈向老者的右肩。那老者不闪不避,风离的宝刀掠过对手的右臂,却无丝毫血花滴出,而那老者的左手却是按在了风离的肩头。风离就感全身一麻,就已失去反抗能力。
此时,山路上隐约有衣袂的声音传来,那老者目光闪烁,自语道:“要找个僻静之处。”他如风而起,竟不走山路,径直飞上陡峭的山壁,几个起落就掠向远处的山崖去了。风离愣愣地看着对方右手空荡荡的衣袖,居然只是一个照面……这老家伙是什么怪物?
李笑天默默的站在山脚之下,一身灰袍在大山的阴影下显得异常的神秘。
远处的山道上一道人影疾射而来,在距李笑天二十步处如一只白鹤两个起落就到了近前。那白衣少年在李笑天面前单膝跪倒,大声道:“禀侯爷,花总管的信。”
李笑天点了点头道:“起来吧,舞风!”
舞风喜滋滋地上前一步递上了信件。
李笑天结果信件,拆开看了一遍,微笑着撕成了碎片,轻声道:“果然开始了。”他看看天色道,“我去西峰百鸟潭,你带着鲲鹏组接应。”
舞风小心翼翼地道:“那么苏风二人呢?”
李笑天望着黑沉的天空,给人一种难测的感觉,舞风满肚子的疑问却无法追问下去。此次大会年华楼一共五人参加,分别是李笑天、风离、苏名瑜、司徒斐、舞风。舞风知道侯爷天下血大会大会前已作部署。只是苏风二人虽是难得的人才,但江湖经验尚浅,让他们去危机四伏的丰度台,真能应付得了么?若就这么牺牲掉,是否可惜?
“我已给他们消息提醒有变。至于丰度台那里具体会怎么样,只能靠他们自己了。”李笑天缓缓道:“生死有天定。我既能放弃家族血仇,那么失去苏风二人的风险,少不得也要冒上一冒。毕竟今日的大明还乱不得。”
“是的,侯爷。”舞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
不知在山崖间穿梭了多久,那独眼老者终于将风离丢于空地之上,他用有趣的目光看着风离,仿佛找到了遗失已久的宝贝。风离紧锁眉头坐于地上,梦魂狂刀如废铁般插于一旁。那老者咧嘴笑道:“小娃子,不服气么?不服气可以再来过!梦星辰拿这把刀都没杀得了我,何况你小子根本还不会用。”
风离冷笑道:“你打得过我,不代表就能吹嘘自己。梦老要杀你都不用动刀!”
那老者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开心地来回走了两圈,笑道:“梦星辰那小子都被叫做梦老了,我还真是老了。”他靠近风离,沉声道:“你是风随行的儿子,没错吧!”不等风离回答,他抬头望着星空道:“这贼老天还真是有趣,二十年前是他,二十年后是你,居然都被我在青锋岭遇到。”
“你究竟是谁!”风离霍然站起,大声问道。
“我是谁?”那老者孤傲一笑道,“你爷爷我是慕容破。”
借天下杀机,卜过去未来事,血卜者慕容破!
“大乌鸦嘴慕容破?”风离失声道。
慕容破怒道:“什么乌鸦嘴?我有哪件事测得不准?”他整个衣袍都涨了起来,显然非常忌讳乌鸦嘴这个称呼。
风离苦笑了一下。大明宣德八年,远征船队归国,正是这个慕容破在龙船靠岸之际,上书直言皇帝有血光之灾。果然风光无限的东方舞信回京一个月,就突然暴毙,帝国的皇室一片混乱。大明正统十四年,皇帝率军三十万御驾亲征瓦剌,亦是这个慕容破在瓦剌金顶大帐求下天诀,断言朱祁镇虽有三十万大军却不能胜,但其却无生命危险,而瓦剌铁骑亦无法踏入中原。果然在“土木堡之役”后,朱祁镇皇帝率残部退回中原,而瓦剌铁骑亦受阻于京师脚下。
是的,这个慕容破能看破天机,知过去未来事,但每一发言必是血流成河。
风离低声道:“虽然你测得准,但却依然叫人难以逃脱命运。”
“命运?”慕容破嘴角又带起那孤傲的笑意,重复道:“命运……”孤傲的笑意逐渐化作大笑,他握紧拳头道:“若我知晓天机而不发一言,那与不知又有何区别?”
风离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低声道:“是。”
慕容破坐于大石之上,低声道:“我这一生都只是在顺命与抗命之间选择。究竟该怎么做,又有谁能知道?你父北伐之前,曾有调令让他去大将军薛彝帐下。我却对他说,朱祁镇虽身处中军,却是最为危险。他若留于御前将建不世之功,只是难免血光之灾。”他看着风离道:“你知他又如何说?他说,大丈夫当建功立业,身受皇恩自当马革裹尸。于是他自请命留与中军。”他指着身边的大石,低声道:“那时候,他就坐在这里。”
风离目光转向那月色下异常清冷的大石,父亲风随行伟岸的身影在脑海中隐隐浮现,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慕容破沉声道:“若当时我没建议他留与中军,他如今会否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也许吧。”风离擦去泪水,淡淡道:“那样的话,也许就没有我了。是不是?”
“这就是我带你来此的原因。”慕容破笑了笑道,“你既然是风随行的儿子,就该来看看你父当年决意赴死的地方。”
风离恭恭敬敬地对大石磕了三个头,又对着慕容破拜了三拜,低声道:“慕容先生大恩。在下风离铭记在心。”
慕容破摆了摆手,望着四周皱眉道:“今年的天下血的确不同往年。究竟是谁在破坏规矩,到处截杀各派高手?”
风离道:“我一路而来,已经感到不太对劲。但即便截杀得各帮各派的人,又能达到什么目的?”
慕容破笑道:“天下之大,好人固然有,但各种坏心眼的人亦数不胜数。有些事你或许觉得毫无疑义,某些人却趋之若鹜。亦如所谓侠道在某些人眼中,重于千斤。在某些家伙心中却又一文不值。”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星辰,话锋一转道:“梦星辰近况如何?”
风离道:“晚辈自从八年前见得梦老一面,之后亦无他的消息。但想来梦老一身本领天下无双,此刻当在某地逍遥才是。”
“逍遥?”慕容破哈哈大笑道,“梦星辰一身武艺的确天下无双,但他这一辈子何曾逍遥过?”
风离笑道:“前辈来天下血又是为何?”
慕容破道:“老夫修的是‘天地劫’,越是在杀气浓重的地方,越是对我的修行有用。所以三年一次的天下血我是必到的。何况这次大会在BJ城附近进行,我还有个约会要赴。”
风离低声道:“前辈可有需我尽力之处?”
慕容破笑了笑道,“某种意义上说,我和你家梦老师为同一种人。都不讨人喜欢,但谁都不敢得罪我们,所以不用为我担心。反而是你,此地杀机四伏,要多加小心谨慎才是。”他顿了一下道,“天下血大会结束后,若有暇我还会来找你。”
风离望着四周,挠头道:“慕容前辈,这里是青锋岭何处?”
慕容破道:“这里是青锋岭西峰,你看到这条锁链了么?从这条锁链而下,就是青锋岭北麓的问心台。若你要去丰都台,从山路绕回北麓即可。若想要快,你可直接从锁链而下。”他拍了拍风离的肩膀,笑道:“年轻人,这条锁链固然险峻,但梦星辰敢把宝刀交给你,当难不倒你。”
风离道:“当年既然有人能用锁链将两座山峰连上,若我过都过不去,岂不丢人?”
慕容破露齿一笑道:“有志气!老夫去也!”话音未落,已是踪迹不见。只留下风离一人立于空旷的山野之间,空有满肚子疑问却无人可问。
问心台,问心是指问心大师,三十年前少林的问心大师在此作化,原本寂寂无名的一个平台从此天下皆知,平台亦更名为问心。
这是片百丈见方的空地,空地中央一块五丈高的巨石如同一只黑熊赫然矗立,现今石头上挂有写着所有参加“天下血”人员名字的条幅,到达此处的人将自己名字画去,以此告诉同伴自己的位置。这个规矩自从推出之后,只被破坏过一次,破坏规矩的黄河帮为当时天下第一水上势力,其副帮主毁去了整个名录。三个月后黄河帮的实力被天下黑道连根拔起,之后再没人敢以身试法。
怪石矗立于正中并不怪异,让人惊叹的是从青锋岭西峰上一道铁索高挂而下,直落在位处北麓问心台正中的这块巨石之上,仿佛一只巨熊被挂上了锁链。若说怪石矗立于台中让人想到造物者的鬼斧神工,这长达数百丈的铁索不禁让人有了人可胜天的念头。
苏名瑜方走上问心台,就被那巨石上的铁索吸引住了视线,但随即想到那长达万里的巨大城墙都已在大漠风沙下衰败不堪,人力胜天始终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已。
就在苏名瑜被铁索吸引时,两个身着白衣胸前绘有山水的中年人,走到雪心竹近前恭身施礼道:“无极剑汪铭,巨阙剑方望乡参见雪堂主。”
雪心竹点头道:“你们辛苦了,端木飞羽和向无踪是否还没来?”
汪铭道:“万里平原向无踪先一步探路去了。端木飞羽还没上来。
“去探路了?你们是否也感觉到了这次有其他势力进入?”雪心竹皱眉问道。
“的确感觉不太对,各帮各派的前进速度都非常缓慢。”方望乡道。
“那就不该让老向一个人往上走。”雪心竹皱眉道。
“是,属下知错。不过想来向兄轻功过人,不求伤人但求自保应无问题。”无极剑汪铭俯首道。
雪心竹抬头望着即将破晓的天空,道:“天亮后出发,端木若还不来,就让她自己追上来吧。”说完看看身边的苏名瑜,却见小苏正向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小子走去。
“司徒,其他人呢?”苏名瑜看着司徒斐道。
司徒斐皱眉道:“他们都还没有上来。方才和你一起上来的像是天涯会的人。”
苏名瑜点头道:“他就是雪心竹。”
司徒斐奇怪地看看苏名瑜没有说话。
苏名瑜笑了笑,轻咳两声道:“发生了一点是事情,但他仍是我们的目标。只是雪心竹的武功在你我之上,如今他们的人手也比我们多。”
司徒斐点点头,皱眉道:“你受伤了吗?侯爷去了西峰,但风离怎么还不到。”
苏名瑜心中想的又何尝不是这个,风离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会那么晚还没有到?
天破晓了,端木飞羽还没有到,雪心竹走到巨石之下将自己名字画去,示意汪铭和方望乡准备出发。苏名瑜和司徒斐互望一眼决定跟在对手后面,刚要出发却见天涯会的人被几个黑袍道士拦住了去路。
“道长有事?”方望乡冷冷问道。
为首一个高大的道人道:“天涯会的人众位朋友,不知哪一位是雪心竹?”
雪心竹将遮住面目的长发抚到脑后,上前道:“我天涯会没约战白道的人,按江湖规矩不管你们是谁,在此我们都可不接受挑战。”
那高大的道人冷冷看着这个身着玄衣,长发披肩的黑瘦男子,目光扫过他手中银色长刀,低声道:“约战武当的东北九幽门已经不会上问心台了。选日不如撞日,相信雪二当家不会逃避我们武当。”
看着对面盛气凌人的道士,这哪里像修道之人,雪心竹淡淡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天涯会和武当并无深仇大恨。”
看着雪心竹的表情,汪铭和方望乡的手缓缓按上剑柄先后退了一步,和雪心竹并肩作战那么多年,他们已然极为默契。
那道人傲然道:“贫道武当晨星,黑道豪强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十五年前你们在太平门之役拿走了我武当派三个侠少的性命。”
“阿弥陀佛,原来晨星道友是武当的领队,贫僧虚空有礼了!”不远之处走来五个僧人,为首一人白眉高挂,双手合十低颂佛号。
晨星道人朗声道:“原来是虚空大师,不想大师亦来管这尘世中的俗事。”
虚空看着雪心竹道:“除魔卫道正是侠义中人当为之事,何况虚空和雪二当家多年不见自当叙旧。”
“这里是天下血。满山都是你们说的邪魔歪道。所以不用说这废话了!”雪心竹不屑地看着面前的僧道,傲然道,“各位的为人大家清楚,不用为自己以多欺少说废话。虚空秃驴你的乱七八糟千叶手若没进境,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雪老大说的真一点没错!这些杂毛贼秃,平日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也就罢了。居然敢来天下血撒野。”一彩衣女子笑骂道。
虚空目中精芒闪动,冷冷道:“说话的不知是哪里的朋友?可愿留下姓名?”
那彩衣女子道:“小女子神教方晴罗。贼秃你想怎的?”问心台四周叫好声四起。
苏名瑜望向方晴罗,心道:“她都已经到了此地。为何风离还没上来?”他多看了方晴罗几眼,却不由有些疑惑,那丫头似乎是一个人,难道天魔教的其他人都没能上得问心台?
雪心竹目光扫向四周,虽然起哄的人不少,当真要动手,会上前助拳的能有几人?
虚空道:“阿弥陀佛,雪施主十二年前一刀之仇莫敢相忘。老衲领教高明。”他体内气流涌动僧袍轻轻扬起蓄势待发。
“废话!”雪心竹哈哈一笑,长刀脱鞘而出,在朝阳的映照下放出夺目的光华,猛烈的刀风笼罩向虚空。
虚空冷哼一声叫道:“围而攻之!”自己后撤一步,呼地一掌拍出,带起千般掌影,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慈大悲千叶手。
另一侧的晨星道人长剑发出一声轻吟,霎时间满BJ是剑影,经过千年锤炼的武当游龙剑法,汇聚了八方风雨攻向雪心竹。
无极剑汪铭、巨阙剑方望乡方要向前,那虚空和晨星二人身后的僧道同时跃向前方,八个人一下将汪方二人围住。方望乡遇到的四个少林僧人,四人的阵势正是少林四象阵;汪铭面对的却是武当的正反两仪剑阵。在两大宗派千年流传的大阵下自保已不易,更不用说破阵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