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个叫作“香格里拉”的地方
茉莉的爸妈是I.M.A.O中一个代号为“香格里拉”项目的研究主管。这是一个比I.M.A.O本身的历史还要久远的研究项目，一直致力于探索数千年来东方世界所流传的关于“世外桃源”的传说。世外桃源，这个如今人尽皆知的名词，似乎早已在工业文明的浮华间失去了它从前的意义，不再光鲜灿烂。人们大多以为它只是古代文人墨客的想象与憧憬，一个并不存在的理想之地。
而“香格里拉”项目的最终目标，就是找到桃源的入口。茉莉的爸爸坚信，七年前，他们在中国北方所发掘的那处没有史料记载的上古遗迹就是桃源传说的起源，而他的妻子以及她所率领的十二名考古队员，就是在当年深入遗迹探索的行动中失踪的。他相信，在那片到处刻满了天书一样文字的史前遗迹中，暗藏着通往那里的通道，通往那个被称为“香格里拉”的桃源世界。
是的，香格里拉，它真的存在，但并不像教科书中所描述的那般存在，它不是岩石缝中的小村落，而是一个我们不曾了解过的崭新的世界……
干燥的晚风中饱含着秋天的味道，卷着落叶与凋零的花瓣翻滚在铺设着青石板的地面，最后飘落在街道中央的那条小河里。晚风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花香，这可不是通常能闻到的花朵香味，这是歌姬花的味道，是香格里拉世界的亮水镇所特有的一种花朵。每年从蔚蓝之月一直到寒雨之月的月末，美丽的粉色花朵都会开满树梢，散发着让人愉快的清香，那甜美怡人的味道总是让人难以忘怀。
然而今晚的风中，却隐约地夹了些潮湿与霉味，就像是新鲜的墓穴才会发出的那种味道。还有一种古怪的味道，那是焚烧苦木、松脂还有麝香的味道，是只有冥厂的地宫中才会用的熏香的味道。
亮水镇，这座香格里拉世界的东方最美丽的城市，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平静安逸的生活，此时正纷纷准备入睡，整座城市即将迎来它恬静的梦乡。
“嗯？你闻到了吗？”正在打烊的包子铺掌柜掀开门前的下水道盖板问。
“噗！”胖伙计只凑近闻了一下便立刻捂着鼻子跑回到铺子里，“我就说嘛，就是这里的味道，怪不得客人们这些天都绕道走！”他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抱怨道。
“唉，听说前一阵子邻镇的下水道出了麻烦，里面连老鼠和臭虫都没影儿啦，这该不会是和那里……”
“啊呀！掌柜的快回来啊！”胖伙计大叫着，惊恐地指向街道另一头不远处的一群黑衣人。
“我的个妈妈呀！他们怎么来啦！”掌柜蹑手蹑脚地跑了回来。
这队黑衣人正疾步行进着，硬底鞋快速而有节奏地踏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他们身披黑色的拖地长衣，腰间挎着细长的尖刀，漆黑的纱帽下面是一副副苍白的陶瓷面具。他们被人们称作“幽冥使”，是冥厂的差役。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实面目，但据传闻，在那苍白的面具后面只有一片虚无。
这些黑衣人之所以被称为“幽冥使”，一方面是由于他们可怖的外形，然而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所服侍的组织——冥厂。这个大家连名字都不敢起的组织，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朝廷缉事厂[1]那样简单了。如今冥厂的厂主慕容大人，毫无疑问，已经成为皇帝之下最具权力的人。
“啊呀呀，这是要去哪儿啊？”胖伙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声嘀咕道。
“该不会是隐海客栈出事了吧……”掌柜的蹲在一旁自言自语着。
此时，隐海客栈的伙计们正忙着收市，这座造型奇特的客栈无疑是亮水镇最棒的建筑。它由四层建筑组成，从一层到三层是精致的砖木结构，雕花的立柱被漆上了漂亮的檀棕色，不过这些和第四层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因为第四层是一个古老的船形结构，就好像有人把一艘船放在了屋顶一样，虽然外面已经因年代久远而多次修缮，但依然能见到些许从前使用时留下的痕迹。
这座客栈已经至少有八百年的历史了，有人说它甚至比亮水镇本身的历史还要古老，几经转手后，现在由人称“熊叔”的熊老板经营着。另外，人们称他为熊叔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真的是一头熊。
熊叔这时候刚刚换上他心爱的睡衣，沏好了一杯蜂蜜茶，还没来得及钻进被窝，就被一连串猛烈的敲门声打消了困意。对于一头熊而言，这实在是非常扫兴的事情。于是，他不得不重新穿上鞋子，然后抱起猫，带着些怒气一边喊着让店小二去开门，一边走下楼梯。然而当他走到二层时，他敏锐的鼻子就意识到出了问题，他嗅到了一股久违的厌恶的味道——那股刺鼻的熏香味。
“卜卜，快去告诉教授，冥厂来人了。”熊叔把怀里的猫放在窗边小声吩咐道。这只胖乎乎的大花猫很自信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踩着窗沿跳了出去。
刚刚从遥远的北境回到客栈的苏教授，正在阁楼里研究着他从那些北方古代遗迹中找到的一块奇特水晶。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多面体水晶，布满了诡异的纹理，外面还包裹着一圈华丽的金属纹饰，上面雕刻着绮丽的图案。水晶的表面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边角也有磕损，看上去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了。而在它的内部，有一团黯淡的、飘忽不定的云雾状东西，就像是止水中的一滴墨。
教授放下了放大镜，从衣袋里取出来一枚像护身符一样的项坠戴在了脖子上。那是枚看起来十分朴素的项坠，中间镶嵌着一枚成色不佳的宝石，如果不是它外边包裹着精致的金色饰边，这枚护符甚至显得有些廉价。
接下来，教授一只手拿起水晶，一只手翻开他的小本子，想要尝试读出本子上那些像天书一样的古老文字，然而还没等他将那些咒语念出口，项链中间那块原本灰暗的宝石就忽然亮了起来，射出一道光线径直指向了水晶。紧接着，水晶内部先前那团黯淡的云雾逐渐亮了起来，变得宛若星云一般灿烂，旋转、翻涌着，似乎渐渐聚合成了某种图案。教授扶了扶眼镜，将水晶凑到眼前，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先是组成了十二星次[2]中星纪的图案，接着又再次发生变换，片刻过后，水晶中的图案渐渐变得清晰了——那是一张女孩子的面孔。
“茉莉？！”教授不禁叫了出来，满脸惊愕地看着手中的这枚水晶，然后将它慢慢放回到桌面。项坠上发出的光芒暗了下去，最后完全消失，水晶中的云雾也随之恢复了沉寂。
就在这时，他听到窗外传来了些声响。
“卜卜先生？怎么回事？”他看着那只从窗口钻进来的胖猫，惊讶地问道。
“快走啦！冥厂来人啦，我看一定是奔着你来的。”那只被称为卜卜先生的大猫一边用后脚搔着痒痒，一边说。
教授点了点头，飞快地拢起案上的稿子，将它们投到炉火中。接着他又赶紧从颈上取下那枚项坠，绕在了他的那个笔记本上，把它们递给了那只大猫。“把它们给我的女儿，拜托了！”他说道。
刚才还叮咚作响的一楼现在却鸦雀无声，熊叔深吸了口气按着扶手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借着昏暗的光线，他发现店小二正瘫坐在门口瑟瑟发抖，他正被一个戴着苍白面具的幽冥使按着肩膀，脖子上还架了把细长的钢刀。
“呵呵呵呵，”从门口的阴影里传来了一阵尖锐而嘶哑的笑声，“晚上好啊，我们是奉慕容大人之命前来缉拿罪犯的。”那人站在烛光投下的阴影中慢条斯理地说道。
“笑面大人，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们这里不可能会有什么罪犯的。”熊叔故作镇静地说。
“呵呵呵……”站在阴影中的那个家伙一边笑着，一边向前走了几步。现在能清楚地看到他的面具了，这是一张陶瓷做的笑面，然而却完全让人感觉不到笑意，之前那阴森而夸张的笑声正是从这副面具后面传来的。
“我可没有问你的意见，熊老板。”笑面用他那副刺耳的嗓子继续说道。接着不慌不忙地走到了熊叔的面前，然后朝身后的差役们挥了挥手，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的直觉没错，他们应该就在阁楼里，去吧。”
“快快快！动作快点！跟我上楼！别让人犯跑了！”副官大声喊着，几个幽冥使推开熊叔快步冲上了楼梯。
他们来到了阁楼的门前，副官和几个幽冥使合力将门撞开，然而，当木门吱吱呀呀地倒下去后，他们发现教授正坐在桌子前面静静地盯着他们，全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那个刺耳的奸笑声再次响了起来，其他幽冥使把门口让出了一条路，笑面踱着步子走到前面，“呵呵呵，苏教授，我们又见面了，”他笑了笑说，“我们现在要以非法勘查与窃取皇家机密罪逮捕你，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噢！当然没有！是不是？”他边说边四处打量着屋内堆放的物品，然后他走到桌前，小心地拿起那块水晶，将它装进一只木盒，交给了候在一旁的下官。
这时，笑面注意到炉火中已经被焚烧成灰烬的稿件，他凑到教授的面前，轻蔑地笑了笑说：“呵呵，多么愚蠢啊！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得了我们吗？哼哼，你甚至连你拿到的是什么个东西都不知道，哈哈哈……”
“我只知道无论它是什么，你们都不会用它来做好事。”教授说，“好了，别婆婆妈妈了，要干什么就痛快点吧。”显然，他已经厌倦了这个在他面前惺惺作态的家伙了。
“呵呵呵呵。”笑面又干笑了几声，然后转过身去吩咐道：“都给我轻一点，听到了吗？慕容大人可不希望他的贵宾在路上缺了胳膊少了腿儿。”
“你们两个去押犯人！你！还有你！跟我仔细搜搜这间屋子！”
没过多久，幽冥使们就押着苏教授，还带着一大堆搜集到的“证物”走下了楼梯。
“真是抱歉哪，这么晚打搅你们。”笑面来到熊叔面前，假惺惺地鞠了一躬，“下次拜访，我会给你带一条黑湖的变异鱼来做补偿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啊哈，啊哈哈哈！”说完，他便大笑着转身离开了。
就在幽冥使们把阁楼翻得底儿朝天的时候，那只叫卜卜先生的猫神不知鬼不觉地沿着房梁跳到了屋外，现在它已经回到了熊叔的身边，嘴里叼了本皮面的笔记本，外面还缠着那条造型奇特的护符项链。
“这不是教授的东西吗？”熊叔说着，将卜卜先生嘴中叼着的本子和项链接了过来。
“教授要我们转交给他的女儿。”卜卜先生坐了下来，舔了舔它的爪子说。
“我早就该料到会出这种事情的。”熊叔看着手中的项链和小本子自言自语道。
那天晚上，熊叔和伙计们度过了最难熬的一夜。住在街对面的铁匠，还有铁匠的学徒也都连夜赶了过来，他们都是教授最要好的朋友。几个人聚在熊叔的房间里，一边喝着蜂蜜茶，一边商量着应对的办法。铁匠的学徒是个小男孩，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个子不高但看起来很结实，他穿着一身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工作服坐在桌边，手托着下巴，时而吃几块桌上的糖果，时而对大人们的意见点点头。
“我早就跟他说过，离那些北方的遗迹远点，可他偏不听！那鬼地方邪乎得很，会给人招来厄运的！”熊叔说，“刚才那些不人不鬼的家伙们把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真不知道教授到底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般兴师动众。”
“会是什么东西呢？”小男孩在旁边插嘴道，“噢，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从北境带回的那块奇怪的水晶！”
“喂！多吉！时候可不早了，快点回去睡觉！这里有我维克多大叔在就好啦！”坐在男孩对面的那个身材魁梧的老铁匠喊道。
“就是就是，快去快去，小孩子睡这么晚可是会不长个儿的！”熊叔也跟着催促道。
“可是师父，我……”
“好啦，我知道你很关心教授，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就先在这里打个盹儿好了。”老铁匠看着男孩，笑着摇了摇头说。
这位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皱纹，还有着一嘴倔胡子的老铁匠，人们都叫他维克多大叔，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可是却老当益壮，每天从早到晚都要忙个不停，和多吉一起制造些稀奇古怪的机械玩意儿。连续忙了几个晚上的维克多大叔本打算今晚好好睡上一觉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现在他已经困意全无了，因为他比谁都想把教授救回来。
“谢谢师父！那我就在这里歇会儿好啦！”那个叫多吉的小男孩打了个哈欠，把他油乎乎的裤腿挽了起来，然后倚在靠背上打起了盹儿。
当多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天已经很亮了，外面传来沿街商贩们叫卖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拨开床边的窗帘，看到熊叔他们正站在门口和一只穿戴十分体面的水獭在谈论着什么。
“唉，昨晚冥厂的人没把你们也一起抓走已经是万幸了。”那只水獭一边捋着他嘴巴边上的胡子，一边说，“苏教授是个很不错的人，要是能帮上你们什么，老夫一定会不遗余力的。”
“这大过节的，一大早就劳您大驾，无论如何都非常感谢啊，镇长大人！”熊叔感激地说，然后回头向店小二吩咐道，“小二啊，赶快去包些歌姬月饼给镇长大人带上！”
“哎，不必客气。”那只水獭皱起眉头摆了摆手，“身为镇长，镇子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却只能袖手旁观，这样的世道，老夫也真是受够了。如果老夫有一天能上朝，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冥厂的那些破事儿。”他抱怨着，还时不时地用厌恶的眼神瞟着身边那两个打扮得像是侍从的家伙。
“今早一回到镇上，就听老爸和熊叔说教授被他们抓走了。我猜大概是和教授不久前从北方遗迹中带回来的某样东西有关。”说话的是一位戴着旧式眼镜，穿着蕾丝边衬衫的年轻女士。她叫雨果，是维克多大叔的女儿，长有一头漂亮的黑发。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女士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博物学家，而且她还在亮水镇开了一家诊所，就在她老爸的铁匠铺旁边。
“我爸还说他……”雨果女士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可是却被镇长给拉到了一边。
“啊——啊！是啊，说的正是啊，怎么没见到令尊啊？”镇长故意岔开了话题问道。
“噢，他昨晚失眠了，而且心情……非常不好。”雨果说。
“哦！这样啊，可得保重身体啊！对了，对了，我美丽又聪明的雨果小姐，令尊发明的那个什么鸟现在能飞了吗？”镇长走上前一步问道。
“是扑翼机，我英俊又睿智的镇长大人。”雨果虽然有点不满意镇长把她爸爸的发明叫作“什么鸟”，但她还是尽可能不失礼貌地纠正了他，“老爸和他的学徒多吉正忙着制造第二架样机，这回结合了风筝的原理，因此……”
“啊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夫就想看看这铁鸟是怎么飞起来的。”镇长打断了雨果女士的话，表现出一副极有兴趣的样子，然后凑到了熊叔和雨果女士身旁，“唉，这上了岁数，耳朵也不灵光了，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第二架结合了风筝……”
“听我说，”镇长在他们几个人中间低声说，“冥厂的人办事一向喜欢斩草除根，若是教授还有什么亲人，你们最好尽快……咳咳，我猜你知道该做什么，嗯？——够啦！你们这些狗腿子！”当镇长发现他其中一个“侍从”正试图贴近他身边听他们的谈话时，他大发雷霆：“吃饭要记录！说话要记录！是不是我上厕所、打喷嚏、洗澡统统都要记上汇报给你们的主子啊？”
“这……这，大人您误会了。”那个侍从吓得连忙辩解道，“我们其实只是上报您洗澡时唱的歌，还有……哎呀，大人哪……哎呀呀……”还没等他说完，镇长就抢下了他的本子，用力拍打他，熊叔他们见状，赶紧上前劝架。
多吉在楼上看着也忍俊不禁，他之前听他们说起过关于那些“侍从”的事情，据说，他们是冥厂安插在一些重要人物身边的眼线，用来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在大家都争相围了过去看热闹的时候，多吉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罩袍，戴着暗色面纱，打扮得古里古怪的灰衣人逆着人群挤了过去，然后一头钻进离客栈不远的暗巷里，开始鬼鬼祟祟地四下寻找着什么东西。他一会儿掀开垃圾箱，一会儿又看看下水道，还时不时停下来咳嗽几声。过了不大会儿，他似乎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在一处垃圾箱后面停了下来，掏出一只奇怪的小瓶子。多吉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因为他远远地看到那只瓶子似乎在发光，那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黄色幽光。接着那灰衣人把瓶子拧开，将里面的液体滴在了什么东西上，然后便快速地消失在了巷子的深处。
整个早晨，多吉都在思索着他看到的那个灰衣人，连吃早点的时候都心不在焉，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很大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一样。
“别担心，”维克多大叔拍了拍多吉的肩膀说，“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多吉回过神来，奇怪地问维克多大叔。
“嗯，没错啊……！”维克多大叔打了个酒嗝说。这时多吉才注意到，他的师父已经喝了很多酒。“因为我待会儿就会去把苏教授……从那些鬼东西手中救回来！”维克多大叔把那柄心爱的铁匠锤放在了桌边，接着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说老爸，喝得酩酊大醉可是没法救教授的啊。”雨果女士坐在一旁一边调试着她新做出来的显微镜，一边说。
“嗯，若果真如镇长所言，”熊叔嘬了口茶说，“那么眼下当务之急是得派人赶紧去找到教授的女儿，并确保她的安全。”
“虽然教授一直不希望把他的女儿牵扯进来，但事已至此，也就只好这么办了。”雨果女士说，“你不是说教授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他女儿的么？”
“教授的女儿？要把她从她们的世界接过来吗？”多吉连忙问道，可大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接下来，咱们再想办法把教授弄出来，不过得先打探清楚那些幽冥使到底把教授带到了什么地方才行。”雨果女士接着说道，把调试好的显微镜放在了桌子上。
“让我老维克多去……救……教授……！”
“师父，您快别喝了！”多吉劝道。
“小二啊，”熊叔招呼道，“你快去把卜卜先生叫下来，然后再给它准备些盘缠路上带着。”
“啊，是是，我这就去办。”小二连忙点了点头。
“您是要让那只笨猫去吗？”多吉有些疑惑地问。
“它恐怕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你知道冥厂的那些鬼家伙们最擅长追踪……”
还没等熊叔说完，“砰”的一声闷响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只见维克多大叔跳上了板凳，一手掐腰，一手把他心爱的特大号铁匠锤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他女儿刚调试好的显微镜被震得七零八碎。他的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唱着：“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嗝儿……净净！”[3]“老天啊！快把这疯老头子给我弄回房间里去！”熊叔大声喊道。
尽管隐海客栈里现在忙得一团糟，但亮水镇的早晨依旧像往常一样热闹。在这样阳光明媚的秋日早晨，没什么能比吃上一顿像样的早点更适合作为美好一天的开始了。
隐海客栈一向以熊叔秘制的糕点而闻名远近，每年的中秋佳节，从四面八方慕名前来买歌姬月饼的人总是会排上好长的队伍。可由于昨晚的事情，客栈今早没有开门，现在它的门前已经被各路摊贩挤得水泄不通，小贩们比以往更加卖力地叫卖着，想要把自己的特色食品推销给那些没买到月饼怏怏而去的人们。
“哎！臭三……臭啊……臭……臭豆腐，臭……臭……臭名远扬啊！”
“南来的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祖传秘方尹老头儿上汤烧鸡，八十八味中草药百年老汤熬制，每天限量八十八只，只卖八十八只，不好吃分文不取！”
“包子包子包子包子，热乎的——包——子嘞！”胖伙计一边将笼屉放在蒸锅上，一边吆喝着。
“给我来两屉素三鲜的！”一个男人掏出几枚铜币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喂，胖子，是月饼早就卖完了还是怎的？隐海客栈今天怎么没开门呀？”
“啊呀呀，您还不知道哪？”包子铺的胖伙计转过身睁圆了眼睛说，“昨晚呀，他们被冥厂给查抄啦！听说是……”
可是胖伙计注意到，之前问话的那个男人其实并没有在听他说，而是侧头望向街对面的暗巷。街上的行人也都纷纷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朝巷子里张望，熙熙攘攘的街道忽然变得异常安静。这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句：“妖怪来啦！”接着大家惊叫起来，开始四散奔逃。胖伙计也赶紧跑了出去想一看究竟，可还没等他看清怎么回事，便被潮水般的人群给推了回来。
“啊呀，这一大早的，妖什么怪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胖伙计一边抱怨着，一边努力想要挤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掌柜的见状也急忙解下围裙走上前来，拍了拍胖伙计的肩膀想要问个究竟。可是胖伙计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把他胖乎乎的脸蛋转了过来，然后面无血色地对掌柜的说了声“妖怪！”，接着便晕倒在掌柜的怀里。
隐海客栈里，大家费了好大力气才让维克多大叔安静下来。多吉刚刚给他师父灌了些他配制的解酒草药，正倚着廊道的扶手擦汗。熊叔在一旁接过小二帮他沏好的蜂蜜茶，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大家都打算要休息一下，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注意到地板有规律地颤动起来。
“咦，地震吗？”多吉惊讶地喊道。
“老天，这大过节的都在瞎折腾些什么！还能不能让人安安静静地喝口茶了？！”熊叔放下茶杯，起身朝楼下走去，一边下楼还一边嘟囔着什么，多吉和小二随后也跟了下来。
来到一楼后，他们发现地面的颤动越来越明显，就像是修路打夯一样，不过比那个声音要沉重得多。小二走到玄关时就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熊叔走到门前，轻轻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然后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着。
“熊叔，外面到底怎么啦？”多吉在一旁小声问道。
熊叔并没有回答他，于是多吉凑到跟前，想要把身子探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才刚刚探出了个肩膀，就被熊叔猛地一把给拽了回来。不过他还是看到了一些东西，虽然他不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有一样东西是确凿的——一只巨大的、长满了毛的爪子，是那种一脚踩下来能把人踩扁的大爪子。当他探出身子时，那爪子正好从门前踏了过去。
“都小点声，赶快上楼把大伙都疏散到下面的酒窖去！”熊叔俯下身子对多吉小声说道，接着他转身看了看被吓得不轻的店小二，问，“卜卜先生已经出发了吗？”
店小二愣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然后咬着手指，战战兢兢地叨咕着：“老……鼠，大……老鼠……”显然，他应该是透过那道门缝看到了些什么。
“唉……怎么会这样！”熊叔叹了口气说，“但愿教授的女儿不怕老鼠吧。”
注释
[1]缉事厂，该词本是指明代的特务机关，即东厂和西厂。在这个故事中，慕容大人的缉事厂与明代的缉事厂的作用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2]十二星次：中国古代的天文观测划分方法，其历史可追溯至春秋战国时期。
[3]京剧《挑滑车》的经典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