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将军负我
水榭长廊
一圆形屏风雕花刻月，底下翘脚小凳上坐着个小姑娘。
该怎么形容她呢
此女犹如庭上花
只见仙姿不见月
今天她特地描了眉，抿了朱砂，穿上华服。满心期待，满心欢喜坐在小凳上顾盼生姿。
平常人只怕望一眼就情难自抑。
今天悠澜的将军就要回来了
局势动荡国家不安稳，成婚第一天，拜堂仪式举行到一半就被外派保卫边疆，捍卫国土。
今年是将军外派的第5年，整整1825天。
将军终于要回来啦
将军出门前对自己说：“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要喜欢别人了”
悠澜满心欢喜，虽然从小和将军哥哥相处不多，但他每次见面总是带糖葫芦给自己，跟自己说：“悠澜一定要平安长大呀，我想和你一起去峡谷赏花，滨道边看海。”
悠澜认为将军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忘记了将军从未开口说爱慕自己，只是给了自己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小姑娘锦衣玉食，娇养长大，哥哥关心，爹娘疼爱。
一颗白月一样皎洁的心被染上了娇羞的红，却不知是被欺骗的黑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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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欢迎将军的队伍到了府门口。
下人来报，却支支吾吾的说：“将军到门口了，可是…可是…带了个女子回来。”
可悠澜哪能听见这些，刚听见将军到门口的消息就已经踏着小步冲了出去步步生花。
兴冲冲的到了府门发现大家都沉默着，垂着头不敢吱声。
脸上的期待和娇羞还来不及褪去，看到大家脸上的神情悠澜疑惑的问了一句“大家怎么啦，将军回来是喜事呀”。
大家支支吾吾不敢吱声
可是悠澜满心欢喜管不了这些了
转头往威风凛凛的战马上望了望却发现没看见心心念念的将军。
出声问道：“咦，将军呢不是到门口了吗？”
两边官员都不吱声，下人也连忙后退，父亲母亲也脸色铁青。
悠澜隐约知道了有些不对劲
自家哥哥沉着脸拦住了脸色铁青的父母准备开口：“将军他……”
悠澜就瞧见将军从后面一辆金顶软轿掀帘出来，手掌还牵着一双细嫩的手，衣裳描金发饰戴玉富贵至极。
小姑娘愣住了
不知道此时要干什么，不知道这个牵着自己夫君的手的姑娘是谁，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不过她倒是懂了大家的沉默。
将军心无旁骛的扶了姑娘下软轿，还轻声叮嘱让她小心一点不要磕到了
然后目不斜视的走进了将军府，悠澜仿佛听到那位姑娘问“这个站在门口的女子是谁啊”将军回答“无关紧要的人，不会打扰我们。”
悠澜听见这话再看着他们进去，自己站在门口无所适从，明明这里是自己的家。一时愣在了原地。
还好自己哥哥出声说道：“妹妹进去吧，我倒是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到底这将军府是我们家修建的，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悠澜这才回神机械的走了进去，刚好碰见把姑娘安顿好走出来的将军。
将军说：“有事去外厅说，柔柔要休息了。”
哥哥怒火冲天说：“你把野女人带到府里还让我们小心说话”说着就要动手。
悠澜拉住了自己哥哥，心里有些预感要发生什么可是又不敢相信。
到底是宰相的女儿，心思再单纯也知道此时不简单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望着将军说：“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或者说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可是她的将军只是往前走目不斜视的说：“前厅等你”
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她。
到了前厅
将军坐到了主位的雕花红木椅上，拿起青瓷杯饮茶。
哥哥看见将军泰然自若自然是怒不可遏。
悠澜拦住了哥哥对哥哥说：“哥哥你就到外面等着我吧，我们之间的事我自己解决，相信我有分寸”
她莫名不想让哥哥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哥哥不依：“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去，万一这狗东西欺负你该如何！”
悠澜望着天：“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他单独相处了，我想得到一个答案哥哥成全我吧。”
哥哥沉默一会后开口说道：“要是他有任何让你不开心，我就打他个半身不遂。”
悠澜弯起嘴角朝哥哥笑了笑：“没问题，哥哥放心。”
悠澜抬脚朝前厅内走去呢喃了一句“终究是如梦似幻，大梦一场吗”
哥哥听不真切
刚想开口问悠澜
悠澜却转身说：“哥哥记得差人回去和李叔说我想吃糖葫芦了噢”
哥哥终于笑了低低的应道“好，放心小馋猫”
悠澜走进去看见正在品茶的将军，经过战场的洗礼周身的气质更加硬朗摄人。
悠澜站在大厅正中心，身后是阳光的光圈，叫人觉得不真实。
将军开口淡淡说道：“坐吧”
悠澜一言不发都坐下了。
两人沉默许久竟无人开口。
终于将军说话了
但是却冰冷刺骨：“我不能委屈柔柔，我们和离吧。”
悠澜想过无数种结果，最甚想到了纳妾，却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要和离！
悠澜的教养让她说不出脏话来，她只是略微激动的问到：“你不能委屈她，那我呢？你们成亲那是把我当个笑话在看吗？”
将军却不答直接说道：“我现在是一品武将，手里朝廷军事大权在握，我可以直接和皇上提，他断然不会拒绝我。”
悠澜却是明白了什么
她说：“所以你娶我就是为了得到父亲的支持，拿到兵权是吗？”
将军沉默了好一晌手紧了紧。还是开口说道：
“我当初本就不爱你，为了取得你父亲信任才对你多加关心，你父亲待你如珍宝，我娶了你就能获得你父亲的支持。
他当初不肯相信我，甚至把我从府中赶出去，他也根本看不起我，是我自己一步步爬到了带刀侍卫他才正眼看我，愿意跟我谈判。
如若我成功归来要交出一半兵权
如若失败战死沙场就会连尸体都无人问津
我很感谢你当初替我劝谏你父亲替我求情，可是对你也只能尽量不厌恶仅此而已。
你以为以你父亲的权势皇上会让他的女儿成亲仪式还没结束就派人把我叫走吗
是你父亲故意为之
你父亲看你态度坚决不好规劝
他叫皇上半途把我叫走
这个成亲没结成自然不算数。
他想让我以命来证明能配得上你。
现在我遇到了柔柔我也有了与之抗衡的资本，我不会再提起从前的事，我希望你也能忘记。”
悠澜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可笑又可悲：“是我父亲逼着你娶我吗，明明是你自己去皇帝跟前求来的，是自己去宰相府三叩九拜跪来的。
当初我父亲不认可你，你说你会对我好待我如温室花朵，不受风吹日晒只需娇养好每日欢喜便可。”
你说你只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希望我父亲帮你，我就去帮你求情。
你从宰相府的看门小史，到皇上的带刀侍卫再到现在都位置哪一步不是我父亲扶持的。
你以为你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是怎么爬到带刀侍卫的，真是可笑
我父亲看你有潜力求皇上给你一个机会领兵沙场，给你立功表现
“你说定不辱命？”
“这…就是你的定不辱命吗”
悠澜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克制住自己想把手一巴掌呼在将军脸上的心情。
她问：“那你出行前对我说一定不要喜欢上别人是什么意思”
将军回答：“我只怕你对我没有了感情拿捏不住你的父亲了。”
悠澜突然失控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这些年的满腔情谊终究的是错付了。”
她声嘶力竭道：“呵，真是好一个机关算尽！！！
可真是又当又立！当初手无寸铁便利用我来步步高升，现在手里有抗衡的资本了便迫不及待的带了野女人回来，还想给她正大光明的位份，将军你在做梦？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该任你摆布吗？你可曾想过我，我浪费的时间谁来负责！”
将军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应答
悠澜冷了脸
收敛好了情绪，仿佛刚刚失仪的并不是她
她端庄大方缓缓道：“将军记住，我如何也是父亲最宠爱的孩子，是当今天子的表妹，当年我替我国拿得诗歌荣耀时你还在边边上巴巴哈着我父亲求官职呢。
有些人你生来就高攀不起，是我给了你这个机会，却没成想是个没良心的狗！
我的真心全部被啃个干净，还反复践踏。
记住是我叶悠澜休了你
今天我叶悠澜立誓，我会让你把所拥有的不该是你的东西一点点都吐出来。
希望你准备好了。”
说完转身就走
将军的手紧了紧…又放开了
悠澜出门第一件事对着小厮说：“把我的衣裳金钗细软都收拾好，一件也不许留。”
到底是相府大小姐该有的谋略只多不少
两个时辰后，东西终于收拾好了，大小姐东西平时没少添置金银细软运了好几马车了。
将军终是一言不发在柔柔房里一步也没踏出来。
“呵，以后只有相府大小姐，再没有将军妻子。”：悠澜说道
小厮恭恭敬敬的喊了声：“是大小姐”
原本将军就是孤家寡人一个领了命就去打仗了什么也没带来，小厮什么的都是相爷给自家女儿配置好的，所以当然是以大小姐唯命是从。
悠澜走出府门头也不回说道：“当初这府邸皇帝哥哥赏给我的时候我就不太如意，现在一把火烧了吧。”
里面哪还有人啊，都搬空了。除了将军和那个柔柔就是守在外面的士兵了。
外面的士兵听见郡主这样说立马反驳但碍于郡主的头衔，到也还是恭恭敬敬的提醒说：“郡主，将军还在里面呢”
悠澜垂着眸轻轻的说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你是想违命不遵吗？”
士兵跟将军征战多年早已忠心耿耿。
他双膝跪下道：“恕我不能领命。”
悠澜笑到：“好一个忠心护主，就不知你见了这金牌是不是还想抗旨不遵。”
士兵看见郡主手上的金牌“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立马磕头下跪，外边几百号亲兵随之朝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么大动静引得哥哥前来查看怕悠澜被将军欺负，问过才知道将军竟干出如此不堪之事。
拿出兵符交与悠澜道：“你从小主意就大，现在这个决定要交给你。”
“是死还是活，由你决定。”
悠澜一下抱住哥哥，脸颊蹭了蹭哥哥肩膀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说道：“哥哥对我最好啦”。连忙转过头不想当着哥哥面掉眼泪。
兵符一出，城外几千亲兵立马赶过来将府邸围了起来。
只等郡主一声令下
可悠澜好像还是在等什么，直到将军的亲信进去然后出来将一封信给了悠澜。
悠澜看完震怒！！！“可笑，都这个时候了还求我不要伤害柔柔，他当真是对我没有一点情谊，甚至都不为自己求饶。”
“众将士听令，点火！烧了这破地方。”
悠澜本来还觉得将军此番回来性情大变另有蹊跷，可看完信却像最后一根弦断了一样。
说是信但却只有寥寥几句话“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但柔柔是无辜的她不该被卷进来，我死的罪有应得但希望你可以放他一马。”
悠澜一声令下，顷刻间这府邸便燃起熊熊大火。
将军在府里望出去竟带着幸福与解脱的说道：“她终于做回了那个肆意的郡主，不会为我的死牵肠挂肚，真好。”
说完便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软了下去，只剩一身人皮在火里飞扬。
旁边的柔柔倒是目光凝重道：“原来世间真有这般情爱，可叹，可叹”。
说完便像一缕青烟踏着月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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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
将军早在一个月前战死。
是他的魂魄意识太强游荡去了找了巫婆太太，求他帮自己给悠澜一个了结。
条件是将军的骨头得给巫婆太太熬汤，永世不得轮回。
将军犹豫了下说道：“可以，这辈子要是遇不到我这样的人也许她会更快乐，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她这辈子一生平安幸福快乐。
既然现在不能陪在她身边了，希望她可以彻底忘记自己，下辈子也不要带着怀念过下去。”
巫婆太太说道：“你这要求也是口气不小，竟敢跟我谈条件”
可将军的尸骨是难得一见的忠义之骨，百年来也就这一个，意识还异常强烈。
婆婆还是同意了将军的要求：“幸福快乐我管不着，但平安我一定办到。”
于是当时在现场看见将军死亡的将士都被巫婆太太抹去了记忆。
当真是世间再无人知晓事实真相，无人知道此间真相背后是这样情深义重。
随着大火的熄灭，众人来围观热闹，竟一具尸骨都没有找到，只是当火太大被烧成灰烬了。
*
后来悠澜确实也平安的过完了一生，可是她好像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呢？
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