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痛苦的过程
那门槛足有两块红砖的高度，却只有一块红砖的厚度。大人们轻轻抬抬脚就过去了，可是小孩子们最爱站在上面玩耍，玩累了，一边一个门墩可以坐着歇息。所以秋儿就挪过去坐在门墩上不肯起来，这还是这些天她到的最远的地方了。
“来呀，秋儿，坐着做什么，来跳呀？”妈妈催着她。
“妈妈，让我歇一下吧。我歇好了就会自己跳得，我最爱跳门门槛了。”秋儿缩在那里说道。
妈妈知道她是磨时间，可也只好作罢。正在这时，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娃”咯咯嗒嗒“地过来了。秋儿一勾下腰，想抓一只小鸡娃到手里，那些小鸡立即尖叫着跑开了，老母鸡生气地张开翅膀冲了上来，一副要拚个你死我活的样子。秋儿吓得马上朝后缩，双手举起来护住脸庞。妈妈见状大声地吼起来，双手拍着巴掌，跺着一双小脚，恨不得一脚把老母鸡踢飞出去。
她看到门口有一根枝条，抓在手里就连续掸动，吓得老母鸡收起翅膀，不服气用脚连连在地上划拉着，地上马上现出几排鸡爪印，脚上划出的泥土甩得扬起一阵灰。小鸡们有的在看鸡妈妈的表演，有的高兴的张开翅膀迎接妈妈，鸡妈妈走进鸡群，又得意地唱着歌领着孩子们找食去了，它这会儿唱得歌好像是告诉孩子们，谁要想伤害它的孩子们，它可以拿命来拚。
“妈妈，鸡妈妈对它的孩子们可真好，你对我也好。”秋儿放下了手，昂起头对给她拍灰的妈妈说。
“妈妈不好，妈妈不好，秋儿才会遭这种孽。“
“不是的，我喜欢妈妈的小脚，可我不晓得有这么疼。”
“你真苕。小脚有什么好看？”
“就是好看嘛，大姐姐的小脚也好看。”
“大姐姐还不是遭了这种孽的呀。是女儿的，都得过这一关。”
“哥哥们为什么是大脚了？”
“他们是男人，男人脚大蹋得江山稳。”
“妈妈，什么是江山？”秋儿好奇地抬头问道。
“妈妈也不大懂？就是男人大脚好干活呀，你看你的爸爸多会做活计。要都是小脚了，哪个养我们呢？”
“我长大了自己养自己，不要爸爸养我。”
“秋儿真乖，晓得心疼爸爸了。”妈妈忧虑地看了一眼神柜上的婚书，但愿秋儿有一个好的归属。秋儿的婚书压在最下面，也是用大红纸包着，孩子们都是摇篮里结亲，大儿媳妇玉兰就很不错，再说了，自己还不是那样过来的，到了现在做了婆婆了，不也是过得好好的吧？不要操太多的心，一切顺其自然吧。她在心中安抚自己。
“秋儿，歇好了吗？我抱你到门槛上站着？”
“妈妈，我自己来。”秋儿说着就站了起来，她先是在门墩上站好，又慢慢地挪到门槛上，一双脚一裹，只有门槛那么宽的长度，她一只手扶着大门，一只手紧张地握着拳头。咧开嘴冲妈妈笑一下，大着胆子朝门槛的中间移，她那胆颤心惊的样子，妈妈又是心疼又好笑。等到扶门框的手有点儿够不着了，她就跳了下来，刚刚一落地，她就疼得张大了嘴巴，直吸泠气。
“不要紧吧，秋儿。”妈妈很是担心，可又无计可施。
“还是疼，你抱抱我吧。”秋儿又撒娇了。妈妈摇了摇头，她l抱起秋儿放到门槛上，“跳吧，秋儿，不是妈妈心狠，吃不得苦中苦，做不得人上人呀。”秋儿没有听清楚妈妈说什么，妈妈把她放在门槛上放稳了，就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手，秋儿要去拉妈妈的衣裳，也被妈妈甩开了，秋儿没有了依靠，站在门槛上闭着眼睛往下跳，疼得眼泪掉下来了她也没有哭出声，妈妈又把她放到门槛上。。。。。。。
就这么过了一个下午，秋儿的衣服汗湿了，妈妈的衣服也没有干得地方，秋儿累，妈妈也累，妈妈再也没有力气抱起秋儿了，秋儿了，两只脚已经麻木了，可她不愿看到妈妈流泪，就像一个玩偶一样，脚挨到门槛就往下跳，一个劲儿地往下跳，和一个机械人一样，她也不喊疼了，喊了也没有用，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发发烂烧，好像要把裹脚布绷开才会好过一些。
爸爸收工早一些，其实他是回来监督妈妈的，他知道妈妈的心软，秋儿又有一些调皮，这也是小婆婆交给他的任务，就剩最后这一关了，搞得不好就会前功尽弃，老王虽然有一些搞不懂，但是，小婆婆的话就是圣旨，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他的眼光毕竟长远一些，他希望女儿能像她的妈妈一样，有一双美丽的小脚，能得到大家的尊重，能堂堂正正的生活，而在这个时代，女子小脚以为美，眼前的日子是不好过，可不就是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儿吗？秋儿太小，她不会懂得，就要大人帮她拿把握了，要不然，别人就该戳脊梁骨了，骂她家的家教不好，几辈人跟着挨骂，大家的脸上都没有光彩，她的日子能好过吗？
“秋儿，爸爸抱你。”秋儿和妈妈一人坐一个门墩焉头搭脑，贴在门框上直喘粗气，爸爸喊她，她睁开耷拉的眼皮看了一眼又垂了下去。没有说话。
“他爸，你让孩子歇一会儿吧。”妈妈可怜地哀求着。
“我晓得，我秋儿可怜。”老王弯腰抱起秋儿。“秋儿，想吃什么我明早赶集买。我做了什么孽呀，往日活蹦乱跳的孩子像一根棉花条了，抱在身上一点份量也没有了，快说，说给爸爸听，想吃什么？我去买，我的秋儿瘦得只剩一双大眼睛了，哎，我没有想到，竟然这么遭孽，哎，谁叫你操一个女儿身呢？”老王看秋儿瘦得像一把柴禾了，竟然有一些后悔，可是他也无可奈何只有摇头的份。
“爸爸，我还要跳吗？”秋儿可怜巴巴问道。声音像是蚊子在叫。
“跳，秋儿真乖，一点不要爸爸操心。”老王虽是万般无奈，也只得把秋儿放在门槛上，他张开双手对女儿说“秋儿，跳呀，爸爸接着了。“
秋儿总算是露出了笑容，她跳下来，爸爸又要把她放到门槛上的时候，她告诉老王，她的脚不疼了，只是涨得难受。是不是小婆婆把她的脚下了一节，要不然，她也不会走路也走不稳了，老是摔跤。
“爸爸和妈妈是不会让小婆婆把你的脚下一节的，她只是让你的脚好看一些。”老王不晓得该跟孩子如何解释，这时候他才真正体会了女人的不易。怪不得媳妇说起这事就说真不该操女子身。哎，真是遭孽.
“不跳了，不跳了，这不是糟蹋人吗？”老王看到秋儿的样子就心疼。他有些恼火的说。
“你说不跳就不跳呀，我跟你说孩子遭孽你不信，硬是要去喊什么小婆婆，现在好了，达到了你的满意了，这会儿你舍不得了，你要是真心疼孩子，你就帮助孩子跳，长疼不如短疼，要是在达不到要求，孩子要遭两回孽，你看看秋儿还有个人形吗？都是你害的。”妈妈也忍不住埋怨了几句。
“都怪我，都怪我。”老王束手无策了。“我还不是为了孩子好呀。”
“你老是说为了孩子好，可这是人受的罪吗？”妈妈的眼泪又出来了。
“可是，事已至此，我们总不能前功尽弃吧。”
“要跳，也是你陪着秋儿，”妈妈擦一把眼泪，“我去煮几个鸡蛋秋儿吃。”秋儿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不晓得他们说些什么，听到妈妈去煮鸡蛋，就踮记着寡鸡蛋，那些没有出小鸡的寡鸡蛋很好吃，带一点儿臭味，用火烧出来香喷喷的，还有长成小鸡却没有出蛋壳的那一种，妈妈说是大补，把鸡毛一扯，连着骨头嚼了，是秋儿的最爱。最开始的时候，秋儿不敢吃，是哥哥们整干净了，当作别的东西喂到秋儿嘴里，秋儿就记住了这个味道，特别好吃。
“哎，那几天鸡出窝的时候，我烧了寡鸡蛋给你吃，你看都不看一眼，今天又来要，我去哪里弄去。那一窝鸡还没有下窝，不晓得变成了小鸡娃没有。”
“管他的，烧几个看看。”爸爸见秋儿有了胃口也很高兴。
“瞎说，你一高兴就没有门了，秋儿，吃荷包蛋吧。”
“我要吃，我要吃。”歇了一会儿，秋儿有了力气，肚子也饿了，身上的衣服，站着风吹一吹，也干了，而且，爸爸抱她一点儿也不费劲，像是在荡秋千。晃晃悠悠的，明明受着酷刑，秋儿却没有任何的挣扎，她的心里清楚，父母是疼她的，还过几天，她就好了，脚也不疼了，可以穿大姐姐为她做的绣花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