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的价值:如何度过波澜起伏的一生
在研究人为什么要活着的时候,我们是否可以运用反向思维,思考一下人为何惧怕死亡?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不是可以作为人活着的一个重要理由呢?事实的确如此。死亡虽然是生命的终点,但人生的意义却没有就此湮没。从人类出现自我意识开始,对于死亡的讨论和思索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当原始社会的人们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生灵,最终要在自然之力的作用下死亡时,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这种关于死亡的意识一直都在影响着人们。
每个人对死亡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面对死亡时也有不同的表现:有的人视死如归,在死亡来临之际也能淡然处之;有的人则极端害怕死亡,一旦让他们嗅到死亡的气息,马上战战兢兢,汗流浃背。但无论如何,死亡作为一个永恒的话题,一直都是追求生命真谛之路上必须要经过的关口。也许,人活着的意义与价值就是为了与死亡斗争到底。
1.活着!生命自有对抗死亡的绝招
目前,我们每个人都能想到自己必然会死亡,但是,我们也许对死亡并不敏感,除非我们刚刚参加过战争或者正在与病魔做斗争。其实,关于死亡的消息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并不少见,报纸上刊登的某个高官死亡,听老人们讲述的远方的战争,以及自己身上的疤痕等,都能让我们想到一些关于死亡的场景。
既然我们的周围到处充斥着死亡,为什么我们不是整天蜷缩在家中,或者依靠药物来稳定自己呢?在解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说一个心理学家做的实验,在实验中,研究者将众多德国人分成两组,并让第一组思考自己如何面对死亡,与死亡后可能出现的场景。然后,让他们暂时到卧室休息一段时间。紧接着,研究者对第二组被试者进行了简单的死亡暗示后,让他们对亲德言论和反德言论进行评价,结果是,第二组被试者对于前者大多表示支持,对于后者大多表示反对。然后,研究者在找来刚才思考了一段时间死亡的第一组被试者回答同样的问题,结果发现,他们对于亲德言论和反德言论都没有多少批判,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折中。
这个实验表明,人类体内有两种不同的防御机制,当死亡慢慢走进我们意识的时候,我们就会启动第一种防御机制,这种机制会驱赶我们的死亡想法,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使我们不再关注死亡。而当我们受到死亡暗示,还没有进入我们意识的时候,第二种防御机制就会启动,这时候,我们开始出现疯狂地坚持自己的信仰,贬低别人的信仰,盲目的自信等行为。这些行为看似与死亡无关,但是却能够让我们暂时摆脱死亡的恐惧,或让我们相信,死亡之后还会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现在,我们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每天都被各种死亡信息影响却没有恐惧得发抖的原因了,因为第一种防御机制会将我们的死亡恐惧从意识中赶回到潜意识中,而第二种防御机制则会将死亡恐惧牢牢地控制在潜意识中,防止他偷跑到意识中。
第二种防御机制的表现形式丰富多彩,为了将死亡恐惧隐藏起来,它让我们有了各种各样的反常行为。例如,过分坚信自己的文化价值体系等。我可以举一个形象的例子来说明两种防御机制:
第一种防御机制就是一个水桶,第二种防御机制就是一个平房的屋顶,当外面下雨时,房顶就起到了防止雨水流进屋子的作用,在屋内的人甚至不知道外面正在下雨。就像是阻止死亡恐惧进入意识。但是,当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时,有些雨水可能已经渗透过屋顶,流到了屋内的水桶中。就像是闯入意识中的死亡恐惧被控制和处理掉一样。当然,也可能外面下起了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屋顶坍塌,屋内的水桶也就起不到作用了。就好像死亡恐惧已经无法抑制,我们只有蜷缩在屋内诚惶诚恐。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的两种防御机制无时无刻不在工作着。假设你住在普鲁士帝国,早上,你在街上行走的时候听到了关于祖国边境发生战争的消息,并知道死了很多人,这时候,第一种防御机制会起作用,使你意识不到关于死亡的恐惧,而且,第一种防御机制还会替你找寻各种各样的理由,使我们的心中萌发“边境战争触及不到这里”、“我们一定会赢”等想法。但就在这时候,一辆马车突然从前方急速驶来,当你在周围人的提醒下向前看时,马车已经距离你只有一米的距离,于是你赶紧侧过身子,躲避了马车,这时候,你已经开始害怕的发抖,死亡恐惧走进了你的意识。
你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遇到一名熟悉的老朋友,他笑着对你说:“老兄,看你的气色,肯定可以长寿。”听到他的话后,你渐渐的忘记了刚才的令人惊悚的事件,因为对朋友的话深信不疑,你也许认为自己真的可以长命百岁。告别朋友并做完自己的工作后,你感到一阵疲倦,于是你回到家中休息,在朦朦胧胧中,你想到自己得到了首相的褒奖,并且成为世界著名人物,然后心怀喜悦地进入了梦乡。
在这个假设中,从你早上起床一直到告别朋友,一直都是第一种防御机制在起作用,它一直在驱赶已经进入意识中的死亡恐惧。当你回到家中想象的时候,第二种防御机制开始起作用,在潜意识中的死亡恐惧转化成了获得荣耀和成就,使我们开始追求一种象征性的永生。这时候,我们就有了存在的意义,也有了人生的追求。
但是,我们也不能全盘的任由自己的两种防御机制指导自己的行为,因为我的两位学生已经通过研究得出,两种防御机制有可能会对人的健康产生非常大的影响。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可以做出很多正确的行为让自己更好地生活下去,如身体不适的时候迅速就医,遇到疾驶的马车迅速躲避等。但是,我们也可能在某个时候做出危险的行为来损害自己的健康。如无节制地吸烟和酗酒,对于某些事情做出过激的举动等。
其实,人们做这些事情的根本动机是消除自己对死亡的恐惧,而不是单纯地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第一种防御机制在很多情况下会对人产生有利的影响,它更加接近于本能的防御。例如,当你在医院被检测换上动脉硬化的时候,你可能会拒绝吃任何油炸食品,而改吃蔬菜,这些对你的生命健康是非常有利的,甚至可以因此延长你的寿命。我曾经放许多人写下他们对于死亡的看法,当死亡的意识充斥了他们的内心时,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表示自己以后需要注意饮食,多锻炼身体和戒烟等。这些都是好的方面,但是,在某些情况下,第一种防御机制也许会产生不良的后果。
例如,我们的身体羸弱,需要经常锻炼身体,但是,在第一种防御机制的作用下,我们很可能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如看上去身体还很强壮,天气炎热不适宜锻炼等。这种想法的确可以帮助我们把死亡恐惧从意识中清除出去,但是,却会对健康产生危害。
其实,第一种防御机制就是想方设法让我们转移对自己的注意,据心理学家研究表明,自我意识最容易让人想到死亡,所以,当人们想到与死亡相关联的问题之后,有时就会暴饮暴食,疯狂的抽烟酗酒或者从事其他危险的事情,目的就是麻痹自我意识,进而摆脱死亡恐惧。例如,当我们听说有人驾驶马车撞死人之后,可能会暗自告诫自己,以后驾驶马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这对自己是有利的。但是,我们也可能在下次驾驶马车之前喝几杯烈酒来麻痹自我意识。同样是第一种防御机制,在遇到相同的事情时,也许会指导我们做出不同的行为,而结果很可能迥然不同。
为此,我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实验,我复印了两份宣传单,第一份上的内容是说某医院可以缓解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人全身放松。第二份的内容则是说某医院可以缓解人的疲劳,让人全身放松。宣传单准备好后,我找来了4名工作人员,两人一组,分为A、B两组,对于A组两个人,我让他们其中一个拿着内容涉及死亡的一沓宣传单,另一个人拿着一烈性箱朗姆酒。B组两个人除了一人拿着一箱烈性朗姆酒外,另一个人则拿着关于缓解疲劳的那沓宣传单。我让两个组分别在城市的不同地方宣传和售卖朗姆酒。
具体做法是这样的,A组成员中拿着宣传单的那个人见到有人走过来就发给他们一张,并表示拿到宣传单的人可以低价购入一瓶朗姆酒。B组和A组的做法也一样。3个小时过去后,一沓宣传单全部发完。A组的朗姆酒全部售完,而B组的朗姆酒还剩下大半箱。这个实验告诉我们人们在意识到死亡后,往往会选择麻痹自我意识的方法缓解恐惧。
那么,我们如何才能利用好自己的第一防御机制,不让它危害自己的身心健康呢?那就是树立自己的自信心。研究表明,越是相信自己的人,越能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从容不迫,直接面对问题而不是找各种借口分散注意力,另外,乐观的人也比较相信锻炼和注意饮食能够有效延长自己的寿命。相反,那些悲观的人则会在第一种防御机制的作用下逃避死亡问题,通过各种对自己有害的方法来摆脱恐惧。
当第一种防御机制作用完后,第二种防御机制就启动了,这种防御机制较难察觉,因为它一直出现在无意识之中,不过,我们仍然可以通过各种实验来证明。我曾经告诉某个烟瘾患者吸烟会严重影响寿命,并会使自己患病。15分钟后,我让他谈一谈对于吸烟的看法,结果发现他对吸烟仍然持肯定态度,并且表示以后仍然会一如以往的吸烟。但是,当我开始告诫他“吸烟会丧失个人魅力”之类的话时,这位烟瘾患者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后,则表示愿意尝试戒烟。
从这个实验我们可以了解到,当启动第二种防御机制应对死亡恐惧时,我们往往会表现为坚持自己的文化价值观和信仰,并且会对自己感到自信的事情分外执着。例如,当一个游泳爱好者想到死亡之后的几分钟后,他可能想去深海里游泳来挑战自己的极限。再如,当一个亲德派想到死亡后,他可能会更加热爱自己的国家,甚至为了自己的祖国牺牲自己的生命。
当然,第二种防御机制和第一种一样,也会产生不同的结果,这取决于我们是否具有合适的信仰。有的人相信自然科学的力量,在他得重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请一位有名的医生来治疗自己。而有的人则相信上帝,同样是得重病,他可能会选择拒绝治疗,而是用祷告来化解自己的罪恶。显然,前者是正确的,而后者是错误的。在我就读哥根廷大学的时候,就听到过这样一件事,一位两岁大的男孩喉咙卡进了一个咖啡豆,他的母亲并没有及时带她去看医生,而是跪下祈求上帝拯救,结果,小男孩在她的祷告声中慢慢死去。
现在我们已经清楚,死亡的恐惧会让我们更加坚定自己的信仰和文化价值观,并且会一如既往的执行。因此,第二种防御机制也是一把双刃剑。而好好利用它的关键则是树立正确的信仰与文化价值观。
2.直面死亡才能邂逅活着的意义
要想知道人为什么活着,就必须要了解死亡,一个能直面死亡的人才是最真实的,才能摆脱了虚幻和梦境,找到人生的真正意义。在经院哲学的记载中,亚达和夏娃因为拥有了智慧而受到上帝的惩罚,受尽劳累和痛苦,作为他们的后代,人类继续为此而赎罪。其实,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人类所遭受的最大痛苦其实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当我们的祖先拥有了超越其他动物的智慧开始,自我意识也随之产生,我们意识到了自己终有一天会死亡的可怕结局,正是这种死亡意识,使人类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早在数千年前的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就认为,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人不同于其他物种的主要特点,后来,古罗马诗人卢克莱修则在他的作品中提到:对于死亡的恐惧会让人们过分的相信经院哲学以及各种有神论,而不相信自己的经验和判断。事实的确如此,为了避免自己想到死亡,人们会拼尽全力的为了某些事物而追求一生。例如,有的人疯狂追求财富,有的人则对权力和荣耀无限热衷。正是这些永不满足的追求,让人类产生了许多悲剧和不幸。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永生的终极愿望,但是,正因为过分地追求这个愿望,导致人类的仇恨和互相残杀,以及各种危害自身的心理状态,那么,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可以让我们直面死亡,看清死亡的本质呢?
伊壁鸠鲁提出了解决的方法,他认为,每个人都会意识到自己终将死亡,但同时也应该意识到,对于死亡的恐惧并不是理性的,而且丝毫没有道理。就像痛苦和快乐只能被活着的人感知,而死人无法感知一样。因此,死亡对我们有生命的人来说,是一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状态。即当我活着时,死亡不会存在,当死亡来临时,则我不会存在。伊壁鸠鲁说:“只要我们认识到这一点,就不再渴望永生”后来,卢克莱修发展了伊壁鸠鲁的理论,他认为,每个人都必须面对死亡,这才能确保后代可以发展,社会可以进步。
遗憾的人,伊壁鸠鲁和卢克莱修在消除死亡恐惧方面的效果并不明显,即使到了千年之后的今天,人们依然惧怕和厌恶死亡,要不然,人们也不可能疯狂的追求象征性永生,对于死亡的恐惧也许真的非理性,但人类本身就是非理性的动物,行为又怎么能完全理性呢?
我们和绝大多数动物一样,生理本能让我们不断地与死亡做斗争,这种使我们更适应在大自然中生存,在本能的控制下,当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胁时,我们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恐惧感,这有利于趋利避害,所以,要想更好地生活下去,我们必须要学会控制好对于死亡的恐惧。其实,即便我们能够长生不老,也依然无法克服死亡恐惧,因为还有突发性事件存在,当我们的肉体意外消防时,即便能够长命百岁,也很容易在瞬间死亡。例如,在战争中死亡的人。
既然无法消除对于死亡的恐惧,那么,我们究竟怎样面对它才是正确的呢?其实,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它并不像治疗坏血病那样可以提出明确的解决方案,而是在每个时代,每个不同的历史条件下都有不同的应对方法。迄今为止,有一种方法的使用最为普遍。那就是增强自己的认知,明白必将死亡的现实,然后用非毁灭性的方式来克服对于死亡的恐惧。
为了直面死亡,我们的祖先想到了很多方法,在中世纪时期,欧洲的僧侣们喜欢在自己吃饭的桌子上放一个骷髅头,而在一些古老的部落,人们则喜欢睡在棺材旁边来提醒自己人生无常。久而久之,我们就会对于死亡非常熟悉,这样一来,我们对死亡便不怎么害怕了。
从生物学上来说,每个人都必然会面临死亡,但我们可以把自己的基因、世界观和财富留给子孙后代,虽然我们死去了,但我们的血统可以延续,这就是一种象征意义的永生。从经院哲学上来说,死亡只是肉体的消亡,而灵魂却可以永远存在,这就是精神的永恒性。从大自然的角度上来说,在浩瀚的宇宙中,每个生物都要接受死亡,生命是短暂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永恒。这些便是在不同的时代人们超越死亡的方法,但是,究竟哪一种方法才是符合时代的呢?最简单的做法就是调和两种世界观的矛盾,一方面,我们不要追求形而上学所提倡的终极真理,因为我们人类永远也不可能在一个时代看清楚万事万物。这样可以防止发生像“圣战”这样的悲剧。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应完全依赖感官世界,这很容易让我们陷入悲观与绝望,发而会增加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这就是不确定性造成的后果。所以,面对死亡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直接面对,我们要了解到,世界上暂时还没有出现永远不死的人,这听起来虽然毛骨悚然,但同时也会让我们的一生变得有意义。因为生命有限,所以我们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对别人充满关爱和怜悯,也对我们的未来有了无限的憧憬与期许,为了战胜对于死亡的恐惧,为了追求存在的终极意义,我们运用文化价值体系、生物学以及自然科学来诠释,这些都让我们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人类的生命太过于短暂,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悲惨与痛苦会时刻降临到我们身上,更为遗憾的是,我们再也无法回到上帝为人类准备的伊甸园。但是,我们最终依靠亚当与夏娃赋予我们的智慧破解了生命的奥秘。
3.为什么说有“有自尊,无死亡”?
曾经有一段时间,德国政府为了安抚群众,放宽了发放救济金的标准,但据我所知,很多人已经达到了这个标准,仍然拒绝去领救济金,即便这些钱可以让他过得比以前舒服一些。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要保护自尊免受伤害。自尊的概念看似简单,实际上它的内容相当复杂。很多人认为,自尊其实就是自我感觉良好,并受到应有的尊重。自尊看似只和自己有关,实际上,它来自于社会的普遍世界观与价值观,所以,自尊可以理解为在一个有意义的环境中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这就相当于设定了某种存在的意义,这种意义可以抑制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
一个时代的文化不同,所崇尚的理论和行为就不同,在某一地域的某些行为所引起的反应也不同,在犹太人组成的原始部落,男孩只要到了15岁就要接受成人仪式,仪式的内容除了唱歌跳舞以外,就是和部落的长辈们嘴对嘴吹气。但是,这种仪式对于别的部落的人来说,就显得非常奇葩和不可理喻。因此,只有当我们的行为所代表的文化符合某一社会或时代普遍的认同时,我们才能获得自尊感。
我们在幼年的时候,自尊就和安全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因为做好事会得到父母的爱,做坏事则会失去爱。而自尊,就在得到爱的过程中慢慢积累起来,成为安抚内心的有力工具。我通过多次的研究和调查发现,自尊心弱的人比自尊心若的人身心更健康,对抗恐惧和焦虑的能力也越强。
社会心理学家曾经对一群人进行了智力测试,当然,这个智力测试只是一个幌子。不过,当测试者告诉某个人他的智力非常低下时,他就会因为自尊心受到伤害而表现出焦虑,并充满了敌对情绪,反之,当测试者告诉某人他的智力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时,他则看上去心情愉悦。
另外,自尊绝不仅仅是在心理上的产物,它还会影响人的生理,自尊可以让我们减少对于死亡的恐惧反应,被提醒最终会死亡的人对自己崇尚的价值观会更加捍卫。不过,当一个人自尊心和价值观足够强时,即便被提醒死亡将至,他也不会表现出太多对于死亡的恐惧。我们还发现,他面对原本让人感到烦躁的问题也会变得平和。一般情况下,当自尊受到伤害的时候,死亡的想法就会在意识中徘徊。例如,当有人蔑视我们的信仰,贬低我们的价值观或世界观时,我们就容易产生对死亡的焦虑和恐惧。
有位作家,他的文笔非常糟糕,曾经有好几次试图通过努力改变自己,但都没有成功,直到有一天,他被检查出患了不治之疾,被医生宣布只有不超过5年的寿命时,奇迹发生了——他的文笔在逐渐变好,3年之后,他竟然成为当时颇有名气的作家。
这并非是巧合,因为人们在面对死亡将至这一无法改变的事实时,我们会寻求更多的自尊感,想到自己死亡将至的作家就会拼命提高自己的水平。在其他领域也是如此,想到自己终将死亡的伐木工挥动斧头的力量也会比平时更大。这也是一种追求个人价值感的表现。
和其他动物一样,人类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拼命反抗。但人类的反抗意识明显比其他动物要强,哪怕只是轻微的死亡暗示,我们也会敏锐地捕捉到,然后拼命通过维护自尊来做出一定的抵抗。那时候,我们会比平时更加在意自己的个人价值:长辈的认可、朋友的赞许都可以增强我们的价值感,而批评、忽视则会使我们被焦虑包围。
我不否认,很多人觉得我对自尊过分夸大,其实,我们要想验证自尊的作用,只需要证明没有自尊或自尊被破坏的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危害就可以了。在欧洲,尤皮克人有着灿烂的文明,他们有着丰富的文化与根深蒂固的信仰。但是,当侵略者到来的时候,他们开始彷徨无助,因为对方有着精良的装备。侵略者们杀死了大批尤皮克人,并将自己的信仰强加给他们。这使尤皮克人认识到,自己的信仰不值一提,他们根本无法被拯救,因为自己部落中一直被认为不死的先知都被杀死了。至此,尤皮克人的世界彻底崩塌。
人们一旦丧失自尊,没有了核心信仰,一切的愿望都会受到影响,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感官世界会以什么样的秩序运转。没有了自尊的人就好像在航海的路途中丢失了罗盘一样。不过,即便我们的文化信仰完好无缺也不够,因为我们还要感受到自己应有的价值。如果被社会忽略,即便所在的地域有丰富的文化信仰也无法获得自尊。
数千年前,印度人就将自己国家的人分为三六九等,最高级的人是牧师和教师,其次是将军和士兵,然后是商人,最后是农民。农民属于社会的最底层,被认为是由最低等的原始生物进化而来。如果最低等级的人接触到了比他们高级的人,就会受到殴打和虐待。
如果像数千年前的印度最低层的人那样,自己的社会角色被主流文化所鄙视,那就很难找到自尊。犹太人被迫害就是一个例子。虽然犹太人和欧洲人的信仰基本相同,但很多欧洲人却认为犹太人是低等的民族。但是,社会上被轻视的形形色色的低等群体会拼命争取自己受尊重的权利,想要体会到自己应有的个人价值感,因为他们认为这和他们的生命是有密切关系的。
缺乏自尊所带来的恶果也是数不胜数,暴力、抑郁、酗酒、失眠、自残和行骗等都是最直接的表现,总之,他使人深受恐惧和焦虑折磨。曾经有一个美国人,他在犹太人居住区长大,没有任何信仰,也受过不少白种人的歧视。成年后,他因吸食鸦片被逮捕,并被关进监狱。在监狱里,他接受了新的文化和信仰。出狱后,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更有意义,自尊也更强,不仅戒掉了烟瘾,也不再恐惧死亡了。不过,也有一些人为了维护自尊走了不正确的道路,他们自暴自弃,疏远逃避社会,甚至信仰一些对社会有危害的异端邪说。但是,这也是极力摆脱死亡恐惧的一种极端表现,我们称之为虚假的自尊。
一般情况下,这类人在童年时期就因为各种原因感受不到自我价值,长大后只能依靠各种吹嘘或者极端的行为来抵制队友死亡的恐惧感。这样虽然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带来安全感,但也只是暂时的,这种自尊根本承受不了稍大一点的挫折。希腊神话故事里那耳喀索斯的悲剧正好可以说明这一点。
那耳喀索斯是一位非常英俊的少年,几乎所有的人都喜欢他,并渴望得到他,但他本人却非常自恋,认为谁也配不上他,除了他自己以外。有一天,那耳喀索斯来到清澈的河边饮水,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如此美丽,便瞬间爱上了他。但是,当他试着亲吻倒影时,倒影却又消失不见,一会又会出现。如此反复,那耳喀索斯只得放弃。后来,那耳喀索斯意识到自己的爱永远得不到回报,郁郁而终。
其实,那耳喀索斯的表现和行为就是一种虚假的自尊,一旦这类人的价值观受到威胁,他们就极易出现暴躁或者攻击的行为。另外,虚假自尊者非常好斗,不希望和他有共同追求的人超过他,一旦他发现有人明显比自己强,就会陷入深深的焦虑,继而产生愤恨。例如,一个幻想着自己是优秀跑步运动员的人可能会在早晨的街道上和一些同样来跑步的人比赛,因为他想让大家知道,他是跑得最快的人。但当发现一个比他优秀很多的跑步者也出现在每天跑步的必经之路时,他很可能就会换另外一个地方跑步,因为在那里,他已经得不到赞美之声了。因此,一个拥有真正自尊的人会因为自己的成绩而自豪,但他更关心的是自我提高,是个人核心价值的体现,而虚假自尊的人关心的只是获胜,只是在众人面前能够得到更多的赞美和夸耀。
我们人类无法只靠物质存活,因为我们还需要自尊这样的精神元素,即便我们知道死亡无法避免,但也会因为自尊而得到对抗死亡的勇气和信心。可以这么说,找到了自尊,也就等于在一定层面上找到了活着的意义。那么,到底如何获得自尊呢?
第一个方法就是形成多样化的价值。每个人的能力都可以是多方面的,比如,同样一个人,他可以是拳击手、军人、牧师和医生。这样,就不至于陷入单方面的价值对比而使自尊受挫。例如,你是一名律师,但你的口才好像不如别人,薪水也没有同事们高。不过,你可能还是一位业余的拳击手,你的身体素质比周围的同事都要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能比他们保持冷静。这也能证明你比别人更有价值。
第二个方法就是帮助那些被社会所鄙视的人培养更好的社会角色,使他们重新建立起自尊。曾经有一个非常自卑的残疾青年,他在学校总是被人欺负,因为他患有轻微脑瘫,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因为这件事他还想过轻生。但这种情况在他练习蛙泳之后就改变了,由于他练习非常刻苦,所以他能比学校身体健康的同学游得更快。游泳让他重拾自尊,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4.数千年来的“永生”历史
人类和大猩猩的脑部结构差别并不大,但大猩猩却与人类的智能有着一条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我们的信仰、科学、艺术和科学技术足以令我们远远超越其他所有灵长类动物,究其原因,是因为人类的死亡意识快速觉醒了。
在死亡意识的作用下,我们虽然会感到恐惧和萎靡不振,感到自己终将会坠入无尽的黑暗,但是,我们的祖先却同心协力,敢于对抗这一不可改变的事实,因此建立了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世界。
大约在600万年前,人类与其他灵长类动物开始表现出细微的差别,因为人类能够直立行走了。这样,就可以利用双手更加自由地探索周围的环境。又过了几百万年,人类出现了部落和家族,有了简单的社会结构,为了抵御具有高攻击能力的食肉动物,原始人类开始群居,用粗糙的武器和动物们对抗。对抗需要合作,而合作必不可少的就是交流,针对此,我们的祖先从相互梳理毛发来沟通,后来逐渐进化到了用语言来沟通。在沟通之中,我们的祖先想出了用“我”和“他”来区分自己与他人,而“我”能够唤起自我意识。因为自我意识的产生,我们可以思考自己也可以思考他人,从而可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目的。依靠强大的自我意识,我们可以思考现在和未来。
这看似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但实际上,这也使我们内心的恐惧感高于之前任何一个时期。因为我们知道,即便我们凭借着智慧、勇气和幸运躲过了拼杀、饥荒、干旱、瘟疫等可以导致死亡的事情后,最终还是难以阻挡老死的命运。这就像一场注定要失败的仗,在没打之前就可以让人焦虑万分了。
于是,我们的祖先运用丰富的想象力来掩盖这个既定的事实,他们开始不断探索并利用缜密的逻辑思维思索世界的运转问题,但是,这些在死亡面前都于事无补。我们发现日月星辰可以永久存在,但我们的生命力却会在某一时间消亡,不会像太阳一样在第二天升起。
考虑到死亡后,人们就会恐惧,就不会有心情狩猎和帮助别人,甚至连将后代照顾妥当也不容易办到。我们的祖先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他们将主观信念加在了代表永恒的日月星辰以及山川湖泊上,通过与它们的交流,创造了一个超越生死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死亡完全可以避免,人们可以通过某种行为实现与日月同辉的愿望。就在这一时期,专家们发现,技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因为一旦人们相信自己能够通过努力超越生死,那他们的认知能力和创造力就会飞速提升。
但是,如何证明超自然的世界确实存在呢?为了使自己和周围的人坚信这一点,我们的祖先发明了多种仪式,仪式在希腊语中可以翻译为“做过的事”,可以理解成先前采取的一种行为。例如,原始部落中的一位女性的丈夫被别的部落的一个人杀死了,她很可能会因为悲伤而握紧拳头,并伸出胳膊不断地捶打墙面。部落的其他人在看到她的这种反常表现后,可能会跟着模仿,最后就发展成了大批人围成一圈或列成一队,一起做着这个动作,因为受到那位女性情绪的干扰,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嚎叫和哀叹,进而产生了复仇的念头。他们的后代虽然不懂得这个动作的真正起源,却被告知这些动作可以积聚能量,战胜强敌,于是他们也争相效仿,久而久之,这些动作就成为出征前或有部落成员死亡时的必备仪式。
仪式预示着用行动实现难以完成的愿望,即我们把希望发生的事情用动作表现出来,这种行为很容易理解。例如,当我们坐在由车夫驾驶的马车上飞驰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行人,而车夫却刚刚看见,这时候,他会拼命拉扯缰绳,而坐在车上的我们面对这样的情形也会做一个明显的后倾动作,因为这个行为正说明了我们迫切希望车子可以停止前进。
还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人类曾经的成功也会形成仪式。当捕猎的人们带着大批猎物回到部落时,大家通常会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边吃着饭边围绕着猎手,听他讲述今天的奇遇;而猎手就会兴奋地在篝火旁比画着自己如何的英勇与无畏。但是,并不是每一次的捕猎都会有收获,猎手在某天很可能会空手而回甚至是遭遇不测,这让猎手和众人产生了恐惧感,为了驱除这种感觉,每次猎手出发前,人们都会围起来做着猎手成功归来时炫耀的动作,这预示着猎手必会满载而归。
仪式虽然可以让人们暂时摆脱对于死亡的恐惧,但是,如果出现更加严重的情况,就需要比仪式更进一步的行为了,人们开始用象征性的物品加入仪式之中。例如,当某一部落暴发洪水,淹没了大量的房屋,并且造成大批人死亡的时候,我们的祖先会认为是神灵发怒了,一定是部落中的人们做了错事。为了平息神灵的愤怒,人们纷纷拿来自己最有价值的物品献给神灵,这就是祭祀的起源。
我们的祖先还发现,植物或动物会在一年中不同的时间段出现,根据这一规律,他们发明了季节性仪式。在普鲁士王国边境的某些地域,每年的3月1日都会举行“赶走死亡”仪式。在这一天,人们会给自制的稻草人穿上破衣服,然后带出村庄用火烧掉,然后高唱:“我们把死亡带走了,我们把幸福带回来了。”这就是缓解死亡恐惧的一种方式。
仪式是人类行为的驱动力,它给了我们面对死亡的勇气,它支撑着我们乐观面对生活,并赋予了人们存在的意义。在遥远的年代,没有通过成人仪式的成年人,不会被人承认已经成年,这说明仪式在当时已经取代了自然规律,给了人们永生的信念。而且,围绕着死亡所举行的仪式无意中使人们大范围聚集,同时带来了生产力的提升和技术的发展,也有利于艺术的觉醒和进步。
仪式出现之后,经过漫长的发展,艺术和经院哲学相继产生,它们之间并不是对立关系,而是相互协同,互为补充。神话故事为人们摆脱死亡提供了内容性的解释,艺术和仪式使摆脱死亡有了直观的解决方案,这些解决方案又经历了漫长的更新和加工,逐渐形成了具有完整体系的经院哲学。
在经院哲学的影响下,人们采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超越死亡,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就是试图让人们相信,人类可以通过某种办法实现身体上的永生,主要途径就是信奉某种神灵,依靠各种祭祀和仪式来续命;另一种是承认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生命也无法无限制地延续,但是人在死亡之后,他的地位和荣誉不会随着他的死亡烟消云散,可以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这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永生。虽然这看似有些自欺欺人,但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却可以成为一种永恒。
古埃及的法老们深信死而复生的传说。他们认为,太阳每一次的西落都意味着太阳神的一次死亡,它会在黑暗中走过一段时间,但第二天它又会获得重生。如此往复循环,而虔诚的人也可以像太阳神那样,完成重生的愿望。所以,古埃及的法老以及王公贵族们在死后就会被埋进金字塔中。
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千百年来人们尝试了无数的办法。中世纪之前,人们依靠经院哲学和信仰来架起通往永生的桥梁;文艺复兴之后,人们开始在哲学和自然科学的知识上找寻答案。17世纪著名的哲学家与数学家笛卡尔就深信医学可以让人延长几个世纪的寿命,为此,他设计了属于自己的菜单——每天进食低热量的食物,他深信这种方法可以让自己多活500年。不过很可惜,他54岁就死在了瑞典。
但是,人们并没有放弃永生的希望,17世纪末,人们试图通过输血、冷冻的方式使死去的人或动物复活,但一直徒劳无功。饶是如此,很多人依然将实现永生当作一个终极目标。为此,他们长途跋涉到异国的土地探寻古老部落,跨越遥远的海域探险,而炼金术也促进了物理和化学的飞速发展。也许,穷其一生的努力追求才是生命的真正意义。
5.真正永生与象征性永生
我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英国诗人约翰·济慈的诗,他的诗词充满了悲怆与不屈,使人久久不能释怀。诗人25岁那年不幸因为肺结核去世,而且,他在15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不久于人世的事实,因为他的母亲和弟弟都患有肺结核,他们整个家族的体质都是非常虚弱的。在他身染重病之前,一直坚信自己死后作品会流芳百世,可以说,他短暂的一生都沉浸在关于死亡的臆想之中,这给了他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如他所料,生前默默无闻的他在死后200多年内声名大振,并且加入了英国伟大诗人的行列。
约翰·济慈发誓要扬名立万的原因,主要还是想寻求象征性的永垂不朽。虽然约翰·济慈的诗歌并没有生命,但却带着济慈的思维与梦想。和济慈一样,每个人的潜意识中都会渴望自己死后可以在世界上留下痕迹,即精神不死。要想了解人们这样做的原因,要从血统说起。
血统是个人身份的象征,代表着我们继承了祖先们的一部分生理特征和心理特征,或者说是祖先活在了我们心中。作为父母来说,只要是有人称赞他的孩子遗传了母亲的美貌或者是父亲的才能时,他们都会感到非常自豪。这是因为人们都希望自己的某一特点可以遗传给自己的后代,因为这样我们可以不必感慨人生苦短,因为我们的子子孙孙就是一种生命的延续,这是超越死亡的一个重要手段。
但是,孩子不仅仅是父母血肉的混合物,作为父母的我们,还要把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加诸在他们身上,并希望他们继承我们的精神,然后再传给后代。我有一个朋友,尽管他的儿子是一个技术高超的医生,但他仍然抱怨他的儿子没有加入德国社会民主党。这说明我们认为把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传给孩子,比仅仅把基因传给孩子更加有意义。
为了使更多的人能传承我们的信仰和价值观,光靠血统相传远远不够,我们还希望自己能够名留青史。神话传说中的国王吉尔伽美什就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件令全世界的人们都记住的事情,他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让自己死后仍然可以象征性地活着。
纵观历史,那些在文学、军事、经济和医学等方面名扬世界的人,无论他们所处的时代是怎样的,他们的目标基本都是希望功成名就,这也是为什么历代的教皇或君主都喜欢把自己的事迹记录下来小心保存的原因。不过,类似的行为也可能会引起社会的恐慌,在普鲁士王朝中,曾经有一支部队以烧光杀光而著称。当他们的首领被推上断头台,人们愤怒的质问他为何要杀死这么多人时,他说:“我杀的人越多,我就会被更多的人记住。”另外,对于死亡的潜意识会增加人们对于名人的崇拜,因为人们相信名人有着永生的力量。例如,行军打仗的时候,我方如果有知名将领或主帅参加战斗,士气必然会高涨——因为人们会认为,有名的将领或主帅是不死的,一定会保佑自己。
如果你无法做到名动世界,那么,除了让血统延续这种方法外,还有一条战胜死亡的道路就是积累财富。财富带来的不仅是优质的生活,还会使人感觉与众不同。在数千年前,金钱就作为永生的象征而在信仰中衍生出来,人们开始将钱币作为护身符,因为钱币里面包含有英雄般的先祖的力量。在很多国家,金钱的意思就是“神圣”。在许多部落,人们使用贝壳作为货币,而且,每一个贝壳上刻着一位传奇人物的名字。在世界范围内,黄金则一直被视为代表永生的象征,并且具有很高的使用价值。
黄金和声望一样,人们追求他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基本的生存需要,究其深层原因,还是为了获得尊重和赞美。我们死后无法带走省钱积累的财富,但通过血统延续,可以传给我们的子孙后代,这预示着社会的巨大进步。从此,人们对个人能力的考究不再那么严格,更看重的是一个人和他所代表的家族的财富和威望。
对于很多人来说,财富和永生主要存在于经院哲学中,就像古希腊人,加尔文主义者,他们将追求财富作为上帝对他们的仁慈和帮助,而那些贫穷的人,都是上帝认为罪恶的。如果要总结一下财富和死亡的关系,可以这么说,如果我们能控制对于死亡的恐惧,就能控制住对金钱的强烈渴望。但事实上,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无法从根本上控制住,而是通过不停地储存和消费金钱来缓解恐惧——因为在人们的潜意识里,不断的消费金钱,就意味着生命可以不断延续下去。
当人们觉得自己是某个伟大民族的一员时,就会有一种获得永生的感觉。《荷马史诗》中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就说明了人们的优越感来自于自己所处的英雄国度或民族:当士兵们意识到自己为之献身的国家是无比神圣的时候,他就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英勇。罗马政治家西塞罗曾经说过:“如果不是为了不朽和永生,没有人会愿意为国捐躯。”
人在刚出生的时候,克服死亡恐惧的力量主要来自父母那里;随着我们逐渐长大,我们可以从社会的文化价值体系中获得平静。但当这种体系被打破、出现危机的时候,例如,经济出现危机,连年自然灾害或者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这个时候,昔日的文化体系已经无法拯救人们,他们就只能在别的地方寻求解脱恐惧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会很容易深信那些在人格上看上去没有缺陷,并且充满智慧和勇敢的人。这个人必须有能力描绘一个宏伟的蓝图,使人感觉到自己加入了一项无比崇高的事业,可以以此实现自己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这时候,人们就仿佛战胜了死亡。
很久以前,奥地利帝国曾经有三位议员候选人,他们都在投票者面前进行了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第一位候选人是一位实干家,他提出了很多对于国家经济和军事有利的举措;第二位候选人强调团结,他鼓励所有的群众都要参与到改善国家的现状中来,发挥自己的力量;第三位候选人比较自信,他强调人们所在民族的伟大,并指出每个人都是这神圣土地中的一员,应该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感到自豪。投票的结果是,第一位候选人和第二位候选人占了90%的票,而投第三位候选人的寥寥无几。但奇迹却在1个月之后发生了,因为奥地利帝国与邻国发生了战争,战况相当激烈,并且打到了奥地利帝国的本土。就在这个时候,大家竟然开始一致支持第三位候选人当选议员,这位议员票数翻了十几倍。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因为人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在这种状态下,大家都喜欢跟随一个自信和有个人魅力的领袖,这样就可以给信奉者诸如一股精神力量,以确保自己以及群体能够永远的不灭,从而缓解对于死亡的恐惧。
不同的历史时期,人们对于永生的描述不尽相同,但追求永生的欲望却一直存在。当人们发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无法达到时,便转而追求象征性的永生,在追逐的道路上,人们才变得自信,勇敢而坚强。在《荷马史诗》里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一名骁勇善战的勇士对自己的同伴说:“如果我可以长生不老,我一定不会再次踏入沙场,也不会为了自己和国家的荣誉而战。”所以,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和永生的渴望,我们才会具有勇气、智慧、创造力等诸多优秀品质。与其说,生命的过程是对死亡的抗拒过程,不如说生命的过程就是创造象征性永生的过程。
6.信仰对立与死亡恐惧
人类有着最基本的防御本能,但同时也有超常的认知能力,这让我们意识到了生命的脆弱性,从而产生死亡恐惧,但是,文化让人类认识自己的特殊性,并且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战胜死亡而活下去,而支撑这一切的就是一个人或一个群体所属的文化价值体系,在文化价值体系里,只要每个人遵守既定的“规则”,就可以克服对于死亡的恐惧,进而实现永生。但是,文化价值体系并非只有一个,当我们遇到了和我们有不同价值体系的人时,我们就很难对自己的信仰一直保持足够的自信,除非,与我们对立的价值文化体系可以消亡。
16世纪初,哈德逊河谷居住着德拉瓦人,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德拉瓦人有自己的信仰,他们强调生命相互依存,所以他们往往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大房子里,另外,他们只满足于基本的生活需求,并不奢求富裕的生活。而且,他们有着良好的行为习惯,整个群体的身体素质相当好,一些人甚至可以活到90岁以上。然而,德拉瓦人的幸福生活却让欧洲人感到非常不安,来到这里的英国人与荷兰人开始大肆屠杀德拉瓦人,并烧毁他们的房屋,逼迫他们放弃自己的信仰。很多人认为这种做法是源于心理上的扭曲,实际上,这种做法在历史上却是一种普遍现象,种族灭绝自古就有,早在公元前1100年,亚述人就对敌人相当残酷,他们把砍掉敌人的头颅当作英勇的象征。另外,古罗马帝王卡里古拉、俄国沙皇伊凡四世还有法国大革命时期的独裁者罗伯斯庇尔等,这些人虽然都有不世之材,但却都在某个阶段主导或默许了类似于种族灭绝的政策。
其实,人类的这种暴行和残忍早在我们还是灵长动物的时候就已经流传下来,黑猩猩在保卫他们的领地时,通常会杀掉其他种群的黑猩猩。到了原始社会时期,某个部落为了扩大影响力,以便占据更多的水、食物等,会对其他部落的人展开屠杀。后来,即便两个部落并没有多少利益冲突,也会因为不同的信仰而发生战争,因为如果我们承认别人的信仰是真理,那么我们自己的信仰便成了谬论。如果别人的信仰可以永生,那我们的信仰就不能摆脱死亡。为了证明自己信仰的正确性,我们必须要将对方的信仰消灭,这样才能证明我们生命的意义。
当我们的信仰受到质疑,甚至被认为是幼稚和邪恶的时候,我们的人生就会变得没有丝毫意义,只剩下脆弱的生命,我们再也没有勇气面对死亡。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必须要否认和贬低别人的信仰,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信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有时候不惜去消灭对方。但是,我们想要消灭的人并不会坐以待毙,他会殊死捍卫自己的信仰,并在适时的时候做出反击,这就很容易导致恶性循环。
随着时代的进步,人类逐渐摆脱了以前那种野蛮的杀戮,对于那些和我们的文化信仰存在差异的群体,我们开始由贬低、进攻转变为引导,想方设法把他们吸引进自己的文化价值体系之中,这样更能证明自身信仰的伟大之处。例如,素食主义者们会带很多小孩子去看牲口被屠宰的惨状,让他们从心里厌恶食肉,从而加入素食主义者的阵营。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一种文化信仰的力量取决于参与的人数多少,人数越多,证明信仰的有效性越高,进而使我们坚信它能够使我们克服死亡的恐惧。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信仰某种文化价值体系,那么这个人就会看成是疯子或精神病患者,而如果有成千上万的人相信,那么,这种文化价值体系就成为绝对的真理。
自古以来,我们都认为自己比其他动物更高级。不光是卓越的智慧,还有就是——我们相信其他动物必然会死亡,而我们则有可能会超越死亡——因为我们坚信自己的信仰,它帮助我们暂时克服了死亡的恐惧。除了试图引导别人接受自己的信仰外,我们有时候还会将别人信仰中比较适合自己的一方面吸收归纳进自己的体系中。
当诋毁、吸收和引导别人的信仰已经不足以让我们感到安全时,我们就会采取一些暴力的措施来消除心理的阴影。这时候,我们可能会把矛头指向具有其他信仰的群体,因为我们认为那些是邪恶的东西,必须要摧毁。
在古代,我们为了维护自己的信仰通常会对动物下手。例如,在很多古老的国度,每年都会有一天“赎罪日”:在这一天,人们会选择两只白羊,然后将它们的鲜血献祭给上帝,祈求上帝对以色列人的宽恕,这就是所谓的“替罪羊”。而在古希腊,“替罪羊”则由人来担任。每当疾病肆虐或遇到自然灾害,部落里的人就会无情的虐待“替罪羊”,最后将他打死或者赶出城邦。
虽然这种毁灭“邪恶”的行为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帮助我们消除对于死亡的恐惧,但却往往起到不好的影响,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会招来怨恨。因为我们不仅仅是对他人的生命造成威胁,还对他们的心理造成了一定的打击。当他们的信仰遭到破坏时,内心一定充满了仇恨,对于死亡的恐惧会让他们对我们进行疯狂的反扑。
羞辱会让人的自尊尽失,在战争中,有时候言语的羞辱会比枪炮的伤害更大,因为自尊丧失,就意味着无法超越死亡,进而磨灭了人生存的意义,在人类的历史上,因为自尊的损伤而引发疯狂报复行为的事件比比皆是。特洛伊战争的原因就是斯巴达国王的妻子海伦被特洛伊王子欺骗而发生的。这使斯巴达国王感受到了巨大的耻辱,为了雪耻,他和希腊军与特洛伊进行了长达十年的战争,最后用“木马计”破城。斯巴达军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把所有男人送进了坟墓,所有的女人奴役。所以,人们用来挽回自尊的手段一般是给侮辱者施加更大的痛苦,才能使自己一雪前耻,这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而且,没有人会就此退出,因为退出的一方会受到更大的侮辱。
当死亡的号角吹响时,人类的一切虚伪就会烟消云散,对死亡的恐惧让我们萌生了对不同信仰的人的仇恨。有心理学家做过这样一个实验:他叫来具有不同信仰的一批在校学生并按照他们的信仰分成2个组,并给每组的成员一个大杯子,并告诉他们可以往这个大杯子里盛放芥末,多少随意;但是,放多少,另外一组对应的一个人就要全部喝下。实验结果是,放芥末的那个组的所有成员都没有将芥末盛满杯子,大多数人只盛了一点点。实验结束后一个月,这些学生再次被心理学家召集起来进行同样的“芥末实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实验开始前心理学家花一个小时的时间给盛放芥末的那一组学生暗示有关于死亡的信息,并毫不避讳地告诉他们人终将归于尘土。令心理学家感到惊奇的是,这一组学生每个人盛放的芥末的量是上次实验的三倍。
这个恶作剧一样的实验其实告诉了我们一个很重要的道理,即对于死亡的恐惧会使我们仇恨不同信仰和世界观的人,让我们有了挑衅对方的欲望。这个实验的准确性在现实社会中也得到了证实,在普鲁士帝国中,当保守主义者相当死亡时,他们就会先发制人的攻击那些改革派的人。
现在我们也许明白,人们之所以会虐待和侮辱别人,很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和自己的世界观与文化体系大相迥异,有时候,为了消除自身的死亡恐惧,人们还会把各种莫名其妙的罪名加诸在他人身上。这不仅仅是个人对个人的问题,还是群体与群体的问题,当一个群体认为自己是站在正义的一面对抗邪恶时,在它的对立一方看来,也许只是不道德的欺凌与虐待,因为矛盾的双方都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而且都会对外宣扬自己所遭受的耻辱,这就在情感上形成了一种“冲突合理化”。
这些并不是特例,而是由人类的心理特点决定的。对于我们来说,当遇到某个落后地区奇葩而古怪的信仰时,就会因为外表而认为这种信仰是“错误”的。但事实上,这也只是一种主观的感觉而已,在事实上也许根本说不通。如果任由这种偏见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上升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流血冲突在这个时候就在所难免了。
令我感到非常讽刺的是,世界上很多令人感到愤恨的“邪恶历史”都是因为人们为了消灭“邪恶”而引发的。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曾经提出著名的“底德陷阱”理论,该理论向我们阐述了这样一个道理:一个新崛起的大国必然要挑战现存大国,而现存大国也必然会回应这种威胁,这样战争变得不可避免。其实,这里面的“大国”两字完全可以替换成“信仰”或者“价值观”。因为人的本能中存在着一种靠着英雄主义来否定死亡的因素,就和儿童喜欢英雄神话是一个道理,人们除了会保护自己的生命和获得的财富之外,还会为了自己的信仰和意识形态而战。为此,很多人疯狂的为了某一项事业,宁愿为此献出自己的生命,只不过,这种疯狂是建立在仇视其他世界观的基础上的,常常是野蛮和血腥的。
那些愿意为了信仰付出自己生命的人肯定会坚定地认为自己的信仰绝对正确,所以,任何威胁到他信仰的个人或群体必然会成为他们仇视的对象,并且他会坚决的捍卫自己的信仰,他们比从来都没有遭受过屈辱的人要优秀得多。但是,为信仰而战的本质是什么呢?我认为是为了反抗自己必然会死亡的结局。在具体的斗争过程中,可能会保护自己的城市,保护自己的同胞或者财产等,总之,这些都可以成为一种荣耀。在荣耀的光辉下,我们的潜意识中会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永生。就像从前非常胆小的一个人,当他为了某种信仰逼不得已参加战斗,在死亡笼罩下的他也许作战会更加英勇,因为他想得到荣耀,这就是一种象征性的永生。
虽然人类的智力比其他物种要高得多,并且能够将想象的东西变为现实,这有利于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但超强的智力同样也使我们认识到生命的短暂及必然死亡的命运,然而,信仰与文化价值体系却能帮助我们克服对于死亡的恐惧,所以,当有人挑战我们的信仰与文化价值体系时,我们就会对对方进行贬低,甚至是消灭对方的肉体。但是,这对人类的伤害是毁灭性的,从冷兵器时代过渡到火器时代之后,战争的残酷性大大增加,无论是为了“正义”还是“信仰”战斗,最终的结果都是人类对自己的毁灭。
7.为什么说脱离肉体等于脱离死亡?
在文明社会中,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否认自己是动物,并且会规范和自己本能有关的任何行为。一般情况下,我们的穿着会符合时代的特色,并刻意的锻炼自己的身体以便看上去威武强壮;我们还会频繁的擦洗自己的身体,用来消除身上的气味,即便是最普通不过的生理排泄,我们也会选择在相对封闭的“室内”,不让其他人看到。其实,产生这些行为的根源还是因为对于死亡的恐惧。因为只要我们承认自己的动物性,就相当于承认自己也是肉体凡胎,也会在某个时间死亡,永远的归于寂静。所以,我们必须要隐藏自己的本能。实在无法隐藏的,我们也会将其转换成一种可以接受的文化形式,从而与肉体的本能划清界限,从而证明自己并不属于动物。
动物随时都会分泌唾液,随时随地的排泄,而且,动物会死亡。尤其是被高等猎物猎杀的小动物,他们的身体被撕裂,有时内脏被刨开,看上去更加恐怖。而我们人类一旦想到这种景象,就会认为自己的肉体和动物一样是脆弱的,从而产生极度的恐惧。当然,我们可以依靠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抑制这种恐惧,但只要我们知道自己的动物本能,对于死亡的恐惧就仿佛永远笼罩在我们头上。
有一个实验是这样的,研究者先挑选一批看上去身心健康的受试者,让他们分别阅读两篇文章:第一篇文章的题目叫作《人类本性》,内容强调人类与动物是非常相似的,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人类虽然有复杂的思想和文化,但却永远无法脱离本能的束缚;第二篇文章的题目叫作《上帝的骄子》,内容强调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的差别巨大,解释人类并不是本能与欲望的集合体,而是一个具有自由意志的特殊个体,人类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等。
当被试者看完两篇文章后,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两篇文章同样优秀,实在无法分清楚谁优谁劣。紧接着,研究者开始和被试者聊关于死亡的话题,并表示人类终将会衰老而死。一刻钟之后,研究者让被试者在重新点评一下这两篇文章,但这一次,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上帝的骄子》这篇文章更好,而《人类本性》写的有些差强人意。从实验结果我们可以发现,人们在想到死亡的时候,会竭力的摆脱与动物本能有关的任何文化与信息。
也许,人类只有摆脱动物的本性才能获得生命的真谛,否则,人类的行为终究只是本能的驱使,没有任何自由意志,存在的价值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而这是每个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所以,人类最终选择了与动物划清界限的方式来标榜自己的价值。具体表现是人类往往贬低和蔑视动物,甚至是对动物展开疯狂的杀戮,只不过,我们不会直接表露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惧怕死亡,当然,这种目的也许只保存在潜意识中,并没有被意识所挖掘。总之,我们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各种各样符合时代价值观的理由。例如,控制动物数量,用于生物学研究等。
人类拒绝动物本能的倾向不仅仅停留在意识或潜意识中,连生理反应上都会出现,“恶心”就是一种很好的诠释。在原始社会,我们的祖先在遇到腐烂的肉或其他带有病毒的食物时,就会自然而然的“恶心”,进而远离他们,因为吃了这些东西确实可能会导致死亡。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的恶心范围越来越广,一切让我们想到动物本能的东西都能让我们产生生理反应。例如,看到动物的内脏、血液或排泄物时,我们就会产生恶心的感觉。事实上,我们出现这种生理反应的根源并不在于眼前的事物,而是对于生物本能的厌恶和对死亡的恐惧。
事实证明,当人们意识到死亡时,就会对诸如粪便、呕吐物、血液等秽物更加的厌恶,恶心的程度也会加剧。反之,在看到这些东西后,我们也很容易联想到死亡。所以,人们在任何时候都会避讳谈到这些词汇。
在超越动物性这一方面上,我们还会利用各种精神信仰来诠释自己是高于其他一切生灵的独特生命体。在中世纪时期,最为流行的一种理论强调人是按照上帝的样子创造出来的。这种理论足以使人感觉良好,因为上帝是永恒的,而且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死不灭是上帝的最显著特征。但是,我们永远也达不到上帝的水平,即便我们能统治任何动物,却难以抗拒自己的本能需求。为了彻底的“净化”自己,我们的祖先想出了依靠鞭打来惩罚自己和他人的方式来使自己摆脱低等的肉体。所以,在很多国家,犯了错误的人都要被鞭打来赎罪,意味着打掉肉体中的污秽。
后来,人们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摆脱掉肉体,必须要承受它的一切,于是,我们的祖先开始想方设法地美化与修饰它,所以,人类创造了灿烂的文明,以表明自己是受万物尊重的特殊个体。而且,人们往往只对自己所属的文化价值体系感兴趣,而对其他的文化感到厌恶。另外,年轻人往往较容易发展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审美观,这也是为了与老年人做出区别——因为任何人都知道,老年人更加接近死亡。
在绝大多数文化体系中,没有经过任何美化和修饰的人类身体会被人类所鄙视和厌恶,因为这类似于动物的躯体,会让人联想到死亡。亚当和夏娃的神话故事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他们两个被上帝制造出来后吃掉了智慧树上的果实,这使他们拥有了超越动物的智慧。但是,当果实吃完后,果核上的虫子让他们联想到了死亡。在死亡的意识下,他们认为整天裸露身体是可耻的,于是他们找来了叶子遮住了身体,并学会了用其他的植物装饰身体。
化妆品出现的时间之早其实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早在公元前3000多年的埃及艳后就曾经用羊奶、蜂蜜等物洗澡来使自己皮肤细腻。另外,古埃及人还把香料、橄榄油和鲜奶混合到一起,凝固后敷在脸上以去除皱纹。而在古罗马时期,人们就会利用蒸汽洗桑拿。这些都属于最早的美容护肤方法,到了17世纪资产阶级革命后,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英国妇女开始佩戴红色的假发,还会用红甲虫的分泌物来涂抹指甲,以符合当时社会的主流。
早在人类社会没有形成的时候,很多人类就已经有文身了。最初,文身的作用是为了区别族群和隐蔽之用,逐渐的文身被用做展示自己的信仰或纯属为了美观。在16世纪的法国,凯瑟琳王后发明了束腰装,可以将女性的腰围缩小到13英寸。但归根结底,这样做都是因为要美化我们的躯体,使其区别于动物,体现人类崇高的价值。
总而言之,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是导致人类否认自己具有动物本能的最重要原因,这种恐惧让我们在生理和心理上远离自己的肉体和世界上其他的动物群体。因为我们知道,只有脱离了肉体的束缚,我们才有存在的价值,生命的意义。
8.生命的见证意义:摆脱死亡恐惧
古代的经院哲学中,经常会营造一种超越自然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有各种神灵,哪个人够虔诚,够善良,就可以得到永生不死的权利。但这种虚构的故事只能给人类短暂的安慰,当死亡来临时,人们除了陷入深深的恐惧、或者祈求神灵之外,别无他法。
时间飞速流转,人类的理性精神开始崭露头角。古希腊先哲伊壁鸠鲁认为,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如果我存在,那么死亡就不存在,如果死亡来临了,那我肯定就不会存在”。从这句话中我们可以看出,伊壁鸠鲁认为死亡和我们根本没有关系,所以我们只需要快乐的生活即可。这种思辨的哲学对后世的影响非常深刻。但是,伊壁鸠鲁的思想境界好像很难达到,因为人们畏惧的可能从来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到来之前的瞬间。
现在,很多哲学家们对于死亡有了全新的看法。他们认为,面对死亡时有恐惧心理非常正常,它时刻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有限性。为了应对死亡,人们一方面创造出灵魂和神灵的概念来安慰自己,平复自己的心灵;另一方面,人们则运用理性思维来研究死亡,并因此创造出许多伟大的哲学理论。
随着自然科学的发展,人们对于感官世界的了解越来越深刻,人们破除了迷信的枷锁。这虽然是人类思想的一次重大突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对死亡的焦虑与恐惧,而这股力量又在推动者人们研究处在死亡焦虑之下的人们的行为与存在的意义。如果人类能永生,不必为死亡而焦虑的话,那生命的意义就会被搁置,因为人们有无限多的时间来放纵和挥霍,正因为有焦虑的存在,人们才会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至此,人们的主要精力从研究如何永生,变成了研究如何在死亡的焦虑下探索生命的意义。
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中,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激发人们在艺术、语言和自然科学等方面的发展。它创造了古埃及金字塔,教堂以及享誉世界的名画,它还促进了世界范围内的冲突和战争。在认识到死亡将至的时候,我们很可能会弄坏自己心爱的马车,将自己的身体晒黑,无节制地消费,渴望成为一个有名气的人。哪怕成名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死亡让我们的身体感到不适,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以使生命变得有意义,即便我们知道,这对延缓死亡没有什么作用。
我们从小到大听过无数人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战胜死亡、逃出生天的故事,故事的内容涉及各个时代、各个国家。德意志帝国的“铁血宰相”俾斯曼曾经说过,他在年轻时接受过27次决斗,有很多次都是险象环生,差一点就送了性命。这些事都说明了一点,那就是所有的生物都具有一种面对死亡时进行自我保护的本能。从感官世界创立之初,生灵们就尽自己的所能生存繁衍。
例如,当我们发现自己的房间有一只蟑螂时,我们可能会拿起自己手头上的工具准备将它打死;但在这一过程中,蟑螂一定会竭尽所能地与死亡做抗争,它会尽力脱开我们的每一次攻击。但是,人类和蟑螂这样的动物不同,因为我们知道,自己无论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在与死亡的斗争中终究会失败。这种思想会导致人们极度不安,因为我们恐惧死亡,我们想要存活下来。但事实上,存活只是暂时的,死亡才是永远的归宿。
恐惧是生物对死亡来临时的本能反应,几乎所有的哺乳动物都具备。当麋鹿看到狮子扑过来时,它会因为恐惧而拼命奔跑;当人类遇到持刀歹徒时,可能因为恐惧而逃跑,或者拼命搏斗。但是,人类的恐惧感却更加强烈而持久,因为在危险之后,人们的内心还是潜伏着恐惧,我们担心噩运会再一次降临。例如,当年迈的人得了重病之后,即便后来他痊愈了,还是可能会因为担心而惶惶不可终日。一只第二天就要被屠宰的山羊不会有任何恐惧,而十天之后要被处以绞刑的人每天都有可能被恐惧所折磨。
值得庆幸的是,人类的智慧不仅仅让我们意识到潜在的危机,也让我们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可怕的恐惧感。人类的世界观与人生观为生命赋予了意义,并自行设计了有价值的行为以及获得永生的方式方法。
我们认为,自己的死亡只是一个很小的个体发生了变化,只要身后那个更大的意义与蓝图还在,确切地说应该是对世界的影响还在,我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艺术大师希望自己的作品流芳百世,伟人希望身边的建筑物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富商喜欢将自己的财富留给子孙后代,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被怀念,被铭记。当肉体不再的时候,我们还是会靠着我们的子孙和周围记得我们的人继续活着。
这些超越死亡的文化让我们感觉到自己对于感官世界的卓越贡献,让我们得到某种程度上的永生,让我们似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至少,克服潜在的恐惧已经没有问题。
告别了郁闷之后,我们开始从制造怪力乱神转变为研究个体的意义所在,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自尊。每个时代的普遍价值观都不同,这决定了每个时代,每个人维护自尊的方式也不尽相同。对于很多原始部落来说,谁拥有的牛角最多,或者谁奔跑的速度最快,谁就是最有价值的人。自尊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相信自己生命的独特性,相信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绝非普普通通的物质载体。借此,人类摆脱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并且在漫长的历史场合中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古希腊历史学家修西得底斯认为,长期暴力冲突的根本原因就是人们意识到死亡很快来临。苏格拉底在服毒自尽前说的最后一句富含哲理的话就是:“活着就是了解如何死亡。”对于唯心主义集大成者黑格尔来说,历史记载的事件都属于人类如何应对死亡的范畴。
在生命之初,我们的智能和动物的差别并不大。可惜的是那段时间的记忆我们仿佛无法找到,我们知道自己的名字,却无法记住获得名字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其实,从我们真正有自我意识的时刻是在5岁左右;5岁之前的这段时间,看似黑暗,其实对我们的影响非常深远。
在这一时期,最需要的是父母的爱和保护。孩子被父母轻轻地抱着,吸吮着乳头,他才会感到有安全感,才会停止恐惧和焦虑,并大胆探索周围的世界。他们会在自己家里爬来爬去,充满好奇地探索着他可以看到的所有缝隙和角落。但他们疲惫的时候,只需要一呼喊或哭闹,父母就会为他们换洗尿布,让他们躺在怀里休息,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能获得周围人的爱护和肯定。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孩子如果还想获得父母更多的肯定,就不能随心所欲,要对自己的欲望有所克制。而且,随心所欲的直接代价有可能是致命的。例如,孩子不知道刀具的危险,贸然触摸如果划伤动脉,就会引起严重的后果。但是,孩子的意识远远不及成人,教育和劝说还不能对他起作用;于是,父母就通过肯定他的良好行为,谴责他的不良行为来达成目标。
久而久之,孩子就会形成一种条件反射,如果不按照家人的要求去做,他就得不到家人的关爱,而且还会受到冷落。这让孩子知道了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自尊应运而生。而自尊对于缓解死亡的恐惧有着重要的意义。
子宫永远是胎儿最舒适的场所,但很快,胎儿就会离开子宫,饥饿、寒冷和皮疹随之而来,这些不良因素只要到了一定的程度都会致命。虽然此时的婴儿不知道什么叫作恐惧,但他们面对死亡的信号已经有了痛苦的反应。在出生1年以后,随着不完全的自我意识出现,婴儿会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他们开始害怕黑暗、陌生人和形状较大的动物。在长大几岁后,孩子可能会看到被蒙上白布的爷爷或外祖母,这时候的他猛然发现,自己终究有一天也会死去,这种恐惧很可能会一直伴随着童年。很多心理学家认为,三岁的孩童已经可以意识到死亡,他们会采用一些应对恐惧的方法,长大之后,采用的方法会更加先进。
年龄小一点的孩子通常会把死亡和睡觉联系到一起,他会认为死去的人会在某一时间再次醒来,或者他们会采用分散注意力的方式,用玩耍来填满意识。在很多童话故事中,死亡被拟人化,如披着长斗篷的死神,邪恶的女巫和食人魔等。但这种诠释方式反而使死亡变得可以避免,因为故事的主人公往往可以通过自己的勇气和智慧逃脱死亡的笼罩。
最初,孩子们相信父母无所不能,因为父母可以在一定时期满足孩子任何肉体和精神的需求,所以,孩子也有理由相信超自然力量是存在的。那是一种可以超越生死的力量。长大一些后,孩子又在各种神话故事中获得鼓励,渐渐相信死亡可以被超越。但是,这段时间永远都是短暂的,随着孩子的意识慢慢觉醒,他就会意识到死亡在所难免,在这个时候,仅仅依靠转移注意力已经克服不了对死亡的恐惧了,他开始换用另一种方式来完成。
心理学家曾经对5岁左右的德国儿童进行过这样的实验,他们拿着各个国家的孩子的图片让他们选择喜欢与哪个国家的孩子做朋友。大约有半数多的孩子选择外国人,但当这些孩子被提醒死亡将要临近时,几乎全部的孩子会选择本国人。这种现象在大人面前体现得更为明显:当一个德国人被提醒死亡终至的时候,他会对德国人表现出莫大的亲切,对德国文化也会有莫大的认可。通过这些实验我们了解到,死亡和文化是可以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其实,不仅仅是文化本身,文化符号也可以抑制我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在18世纪60年代,学者们曾经做过一个非常有趣的实验来说明这个道理。他们找来了70名成人,每10名一组,共分成两组。先让第一组人来到一面墙旁边,给他们每人一个钉子,一把锤子,让他们把钉子钉进墙里,第一组的人完成任务的时间平均是3分钟,最慢的那个人也没有超过4分钟。第一组完成后,学者们在邀请另外一组人将钉子钉进墙内。与第一组不同的是,钉钉子用的锤子被换成了十字架。结果发现,第二组所有的时间平均是9分钟,比第一组所用的时间长了三倍。实验结束后,当被问到第二组人的感受时,他们很多人都会表示在钉钉子的时候心情糟透了,甚至有人想到了死亡。
由此可见,即便他们之前没有接受过死亡暗示,也会因为有关温暖或信仰的道具和死亡联系到一切。第二组的被试者由于想到自己正在亵渎圣物,所以他们在隐约中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得不到所信仰事物的保佑。
9.抵挡死亡恐惧的最后一道防线
有很多精神病患者,他们整天想象自己在和某些邪恶的势力做斗争,认为自己有用某种魔法或其他超越常人的特殊能力,或者感觉自己身兼某种伟大的任务,维护世界和平等。有时,他们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甚至比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要伟大;另一方面,他们又整日生活在恐惧中,生怕被坏人抓走后杀死。其实,很多精神病患者焦虑的源头对来自于对死亡的高强度恐惧,但是,他们的具体表现又看似和死亡无关。例如,恐惧症患者会害怕某种特定的事物,而这一事物在普通人面前却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恐惧之处。
为什么说精神病患者的恐惧源头在于死亡呢?很简单,因为死亡根本无法控制。谁都知道,人类在死神来临时根本无力抗拒,精神病患者也深知这一点,因此,他们把对于死亡的恐惧转化成了一种可以被控制的恐惧。如害怕蜘蛛、蛇等常见的,可以控制与躲避的事物。
除了恐惧症,强迫症也和死亡有着密切的关系。我曾经找到许多强迫洗手症患者来做实验,首先,我把他们分成两组,第一组成员被要求在纸上写一写关于死亡的看法,第二组成员则被要求写一写自己平时的症状。当他们写完后,才发现我的恶作剧:因为他们所使用的钢笔被我动了点手脚,只要一写字,手上就会沾染墨汁。然后,我告诉他们可以去旁边的洗手池洗手,在他们洗手的过程中,我让工作人员记下了他们洗手所花费的时间。统计实验结果的时候发现,第一组成员的洗手时间是第二组成员的2倍还要多。这表明,强迫症患者也一直在把对死亡的恐惧转化为一些他可以逃避的事物上,如逃避细菌。
当然,无论是恐惧蜘蛛、蛇也好,逃避细菌也好,只要不是太过于严重,都可以看作是正常现象。因为这些东西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对人的生命安全有危害,一位爱干净的贵族女士也会在洗手这一件事上用上很长的时间。但是,社会焦虑症患者和死亡恐惧有没有关系呢?答案也是肯定的。因为社会焦虑症和人的自尊有很大的关系,这类患者往往极度不自信,在与人交往的时候生怕说错话被人嘲笑,所以他们在社会生活中会战战兢兢,唯唯诺诺。而自尊和死亡的关系我已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了。
另外,厌食症也和死亡恐惧有着直接的关系。在德国,患厌食症的多是女孩子,她们渴望拥有苗条的身材。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们无一例外把大吃大喝看成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因为这会使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动物本能,而动物是注定要死亡的。
参加过异常惨烈的战争的士兵在战争结束有时也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即便危险已经远离,但他们还是会时时防范着危险的发生,并且变的焦虑而暴躁。当然,这只是特例,心理学家研究发现,那些认定自己的生命就有非凡意义的人,则会更有能力对抗死亡的恐惧。
抑郁症也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心理疾病。据调查,抑郁症患者往往比别人更加质疑活着的价值和意义,所以,他们也更容易被死亡恐惧所笼罩。
所以,不管是哪一种精神疾病,或多或少都和死亡恐惧有关系。那么,既然每个精神病患者都害怕死亡,为什么他们当中还有许多以依靠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其中,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人们认为活着所遭受的心理或生理痛苦过于强烈,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当然,为了克服本能的束缚,很多人在自杀前会服用过量的酒精来麻醉自己,这样才能具备自杀的勇气。不过,从根本上说,自杀的行为是因为我们怕死,这个理论看似矛盾,其实却揭示了真实的情况。所以,自杀者会想:“既然我们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死亡,那么何苦还要坚持活下去呢?”
很多哲学家都认为,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可以永生不死,那么自杀事件将会越来越少。因为人们之所以会自杀,是因为他实在等不及死亡的来临了,或者说实在受不了死亡恐惧的折磨。另外,导致人们自杀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对永生的过度追求。很多自杀的人坚信死可以继续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在罗马帝国的军队破城而入的时候,选择了被毒蛇咬死。临死之前她说:“我要穿上王袍,戴上王冠,迎接永生的到来。”在古老的经院哲学理论中,自杀在某些情况下是被当时的社会文化体系所允许的,这代表了一种对死亡的超越。这种观点现在来看它是非常荒谬无知的。
在死亡恐惧之下,即便有很多人没有选择死亡,他也可能会采用酒精、鸦片等药物来麻醉自己,使自己暂时丧失自我意识。早在原始社会,人们在各种仪式上就会选择带有麻醉作用的植物;即便到工业革命之后,人们也喜欢通过各种各种方法使自己产生一种朦朦胧胧的微醺状态。甚至小孩子,他们也在某个年龄段喜欢玩转圈的游戏,因为他们陶醉于那种晕头转向的感觉。许多医生也表示,适当饮酒和使用麻醉药物并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反而会产生不少益处。
我曾经让一些经常使用麻醉药物的人谈一谈他们的使用原因,很多人都表示他可以克服恐惧,减少痛苦,让自己感觉充满力量。但是,我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认为自己活的没有意义和价值,而且,越是不知道如何生活的人,对于酒精和麻醉药物的依赖性越大。我曾经邀请一些经常吸烟的人进入实验室,并把他们分成两组,带进两个大客厅中,并且给他们每人提供10根香烟。不过,两个客厅的吸烟者需要思考不同的问题,一个是关于死亡的,另一个则关于疼痛的。一段时间后,我让工作人员统计两个大厅吸烟者的平均吸烟量。发现思考死亡问题的那批人平均每人抽了8根烟,而思考疼痛问题的那批人平均只抽了3根烟。这个发现让我非常感兴趣,让我知道了人们在思考过关于死亡的问题后,吸烟会变得更加频繁,而且更猛、更快。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会有死亡恐惧,但我们谁也不想因为这而患上哪怕任何一种心理疾病。不过,如果不幸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也不用太过于担忧,因为我已经有了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对于治疗者来说,首先要尊重患者,并尽量和他们建立真诚的友谊,这要求治疗者摸清患者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和一般生活习惯。有一点需要注意,治疗者在患者面前要表现得不卑不亢,要让患者觉得治疗者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并且和普通人一样,也可能会出现心理障碍,只不过,治疗者认知超过自己而已。
与患者建立稳固的关系之后,就要帮助患者建立价值体系,让他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存在的价值。所以,对于治疗者来说,首先要知道人类是如何在这个世界找到活着的意义的。一般情况下,在少年时期就应该形成一定的世界观,但是,很多人在这一时期没有找到生命的意义。成人之后,生命的有意义还会受到各种外部条件的影响,这些影响因素有时是深远的,甚至能造成我们生理或心理功能的损伤。所以,治疗精神或心理疾病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帮助患者重新梳理被破坏的人生意义,或者帮助患者架构起一个新的世界观和文化价值体系。
很多情况下,患者对人生失去意义,往往是有一种目空一切,看破宇宙真谛的心态在里面。著名的哲学家叔本华就认为人生根本没有意义可言,宇宙也是冷漠无情的,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虚无缥缈,无足轻重的,所以,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什么理想或事业奋斗。为了让世人明白这个道理,叔本华穷尽一生之力到处讲学、著书,劝导别人相信人生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叔本华本人却没有因为失去人生意义而患任何心理疾病——因为他的人生是有意义的,即:“告诉别人人生是没有意义的”。这时候相当讽刺的一件事。
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好放弃过于宏达的宇宙观,这样才能看到生活中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对于治疗者来说,帮助患者找到可以让他们重拾自信的活动,会等同于帮他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一旦这个目标达成,患者就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长久保持自信,然后就能逐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文化价值体系。
很多患者都曾经表示自己有孤独感。在婴儿时期,父母的爱可以让我们摆脱孤独,得到安全感;长大后,朋友、亲人之间的相互信任、相互帮助继续为我们扫清孤独。实验表明,当人们想到自己喜欢或喜欢自己的人时,就会淡化对死亡的恐惧;如果人际关系出现严重问题,联想到死亡的频率也会大大增加。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帮助患者建立起新的社会人际关系。当然,这需要循序渐进,尤其是面对处于绝对孤立状态的患者,一定不要否定他。因为人际关系在短时间内确实不能为个体带来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这也是很多患者不愿意接触人的原因。而且,有的患者在人际关系中得到的只是欺骗与虚伪。因此,治疗者要让患者不要功利性地交往,或者希望社会人际关系中可以得到什么,要单纯地为了解而了解。具体来说就是,把对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满足自己需求的工具。这样做之后,患者就会感到自己和别人的相同之处,从而变得尊重别人,相对应的,也会越来越被别人所接纳。
不仅是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普通人在某些时候也会被死亡的想法所困扰,其实,使他们感到恐惧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缺乏面对死亡恐惧的心理防御机制,所以,治疗者要让患者建立合理的恐惧防御机制,宇宙给了我们最天然的生理防线,作为我们面对死亡的第一道屏障,但是,这种防御机制不能帮我们坦然地面对死亡的事实。所以,要在死亡面前保持镇定,需要长期有意识的训练,这样才能勇敢的接纳必将死亡的事实。很多心理学家认为,进行长时间的思考和死亡相关的问题,可以最大限度地消除人们对于死亡的敏感。
我曾经用这种方法帮助许多那些具有战争创伤以及年龄很大、担忧自己时日无多的老人。我先从帮助他们找到人生意义开始,然后帮助他们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最后让他们每天用一段时间来冥想关于死亡的各种问题。一段时间后,他们对于死亡恐惧的防御能力明显增强,并且更加热爱目前的生活。
人类永远也无法彻底摆脱死亡的恐惧,只是有些人已经意识到,而有些人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的祖先已经想到可以依靠太阳来抵抗死亡的威胁,但是,任何的防御机制都会有漏洞,当漏洞越来越大的时候,精神、心理等疾病变产生了。但是,人生的意义为我们找到了一条修补漏洞的方法,使我们可以在死亡的阴影下安静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