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扁鹊传说
乔乔和麦可在咸阳以北的一座原始森林里艰难跋涉，这一路上，崎岖的路面、横生的树枝、密布的灌木，甚至蓬茸的杂草，无一不在和麦可作对，硌他的脚，拉扯他的衣服，绊他的腿，有好几次他差点儿摔个屁股蹲儿。
“乔乔，休息一会儿吧。”话没说完，麦可便一屁股坐在一根横倒的枯木上，全然不顾上面的灰土和苔藓。他腰带上悬挂的零碎儿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
“你非要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吗？你又不是哆啦A梦。”乔乔找了一根干燥凸起的树根坐下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树枝，和一方蔚蓝的天空。
麦可抹了一把汗，喘息着回答：“这是战国时期出门在外的学子必备的东西，有玉佩——”
“想想拯救天才协会的小气做派，这一定是在跳蚤市场买的冒牌货！”乔乔插嘴道。
“还有小刀——”
“钝得切不动一块豆腐！”
“钱袋——”
“里面没一毛钱！”
“铜镜——”
“磨花了的！”
“香囊——”
“陈年的！”
“丝巾——”
“一百年没洗过的！”乔乔忍不住提醒，“你怀里还揣着两块石头！”
“那是燧石，如果我们不得不在野外过夜，可以击燧生火。”
乔乔撇了撇嘴：“麦可，上次露营，你用光了两个打火机的气，也没能点着一堆火，现在你指望用两块石头生火？我看还不如用你的榆木脑袋钻木取火。”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枝叶翻滚起伏，宛如阵阵涛声，燕雀啾啾喳喳叫个不停。两个人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过了好一会儿，麦可听到乔乔担忧的声音：“麦可，你说咱们能找到木乙吗？”
“木乙的翻译机发出微弱的信号，雷克推测他就在方圆两公里之内。”
“嗯！我们一定能很快找到木乙，接下来再一起去救扁鹊，完成任务！”乔乔马上振奋起了精神。
不远处的一个高坡上，突然传来一阵呦呦的鸣叫声，紧接着有脚步踩踏枯枝积叶的声响。
麦可变了脸色，他的牙齿直打战：“会不会是狼？”
乔乔站起来观望，过了一会儿，她手指高坡，高兴地说：“麦可，快看，是鹿！”
没错，几头梅花鹿出现在视野之中。它们身形修长，棕黄色的背上衬着白点，头顶长着树杈一般的鹿角和一对长长的耳朵。它们听到了乔乔的声音，警惕地望过来。
不过对于麦可和乔乔这两个个头儿不高，还只长了两条腿的生物，鹿群没瞧出什么危险，它们很快就放松了警惕，低头悠闲地吃草。
“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有大型食草动物的地方，就可能有大型食肉类动物，比如狼、野猪，甚至老虎。”麦可忧心忡忡地说。
“麦可，你太悲观了。”
“乔乔，难道你不担心吗？就算是你，在森林里也跑不赢野猪。”
“不过我跑得赢你。它们会选择去追跑得最慢的猎物，这是电视里讲的。”乔乔笑着说，“尤其这只猎物还挂满了乱七八糟、叮当作响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麦可大惊失色，他那聪明的脑袋只用了零点零一秒就完成了分析计算，他把腰带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拢到一起，塞到了枯木下。
接下来一路上，麦可走得心惊胆战，像是在蹚地雷，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像只受惊吓的猫一样跳起来——唯一的区别是，猫比他跳得高，也不会因为自己绊到自己的腿而摔倒。
“麦可，你这是在自己吓自己。”乔乔说。
“不，这是人类应对外界刺激建立的快速反射系统，从远古开始进化形成。”
“遇到捕食者，就摔倒在地上？你是去给捕食者送外卖吗？”乔乔哭笑不得地说，“麦可，与其疑神疑鬼，还不如趁现在，你给我讲讲扁鹊的故事。”
从很早以前，乔乔就发现了一个现象，麦可对于卖弄知识有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执着，足以令他忘记紧张、恐惧、饥饿等，乔乔准备将这个重大发现命名为麦可第二定律。乔乔问：“扁鹊姓扁吗？”
果然，麦可马上兴奋起来，他连说带比画，唾沫星子乱飞：“不，扁鹊姓秦，字越人，古人视喜鹊为远古神鸟的化身，因此人们把医术高明的秦越人称作扁鹊。在出土的汉代石刻中，扁鹊甚至被刻画成人首鸟身的形象：人手人面，鸟的身体，屁股后面拖着一束长尾巴。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从春秋延续到战国，时间跨度有几百年。”
乔乔惊讶极了：“扁鹊这么长寿？”
“没人能活几百岁，一定是故事在民间流传时，时间出现了错误。”麦可继续说，“《史记》记载，扁鹊年轻时在一家旅舍当舍长，一位叫长桑君的老者经常在他的旅舍里休息，扁鹊对长桑君非常恭敬。来来往往十多年后，有一次长桑君把扁鹊叫到眼前，收他为徒，并传授他秘藏的药方。《史记》上还说，长桑君曾经给过扁鹊一种药，扁鹊按他说的服药三十天后，两眼便能看透人的五脏六腑。”
“这太神奇了！”
“乔乔，这件事虽然记载在史书里，但很明显这是个神话传说，人眼是不可能透视的。要知道人类第一次实现透视是在1895年，伦琴发现X射线。几十年后，人们又发明了超声波和核磁共振等机器，透视检查才逐渐步入正轨。有趣的是，中国古代有很多关于透视的故事。传说上古的神农就有一个水晶般透明的肚子，因此他尝百草的时候，能透过肠胃把里面的百草看得清清楚楚。据说秦始皇也曾得到过一面‘秦王照骨镜’，能照见人的五脏六腑，可以识别出好人坏人。”
“扁鹊还有其他好玩的故事吗？”乔乔问。
“还有一个扁鹊换心的故事。说鲁国的公扈和赵国的齐婴二人有小病，一起找扁鹊诊治。扁鹊对他们说，公扈的志气强但身体弱，有计谋却不果断，齐婴的志气弱身体却很好，没有谋虑却过于执着，如果把两人的心脏互换，相互平衡，病就好了。于是扁鹊让二人喝了药酒，二人便昏迷过去。扁鹊剖开他们的前胸，取出他们的心脏，互相交换，最后给他们灌下神药。过了一会儿，两人醒了，像正常人一样健康。”
“扁鹊可真厉害！”
“乔乔，这同样也是个传说，心脏手术可没有那么简单。现代医学发展了几百年，有了麻醉、消毒、输血和血液体外循环等手段，直到20世纪末心脏手术技术才逐渐成熟。”
乔乔不服气地说：“可那是扁鹊呀，他应该是神仙一样的人物，须发皆白，手持柱杖，背着大个儿的药葫芦，能掐会算，一个药丸就能让人长命百岁。他和铁拐李的区别就是他腿不瘸，还爱干净。”
“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在没有血液体外循环系统的情况下进行复杂的心脏手术。你知道吗？人类是依靠血液循环向身体输送氧气的，阻断血液循环只要超过四分钟，人就会因缺氧出现脑死亡现象。”
乔乔继续问：“扁鹊后来怎么样了？”
“扁鹊游历各国行医，发明了切脉诊断的方法，通过望、闻、问、切，就能准确推断出病因。而且他不分什么科。在赵国，人们重视女性，他就专治妇科病；在洛阳，大家尊敬老人，他便专治老年人多发的眼耳鼻喉病；后来到了秦国，大家钟爱孩子，他就主攻儿科。扁鹊不光医术高明，而且没有私心，每到一地都教出很多优秀的徒弟。不过后来，扁鹊因在秦国给秦武王看病，遭到太医李醯（xī）的妒忌，被他指使的刺客刺杀了。”
乔乔突然靠近麦可，神秘兮兮地说：“麦可，你说扁鹊会不会是个外星人？”
“什么？”
“你瞧，他能活几百岁，长着鸟的身子，眼睛能透视，还能做换心手术，没准他和超人或者奥特曼一样，是个外星人！”
麦可啼笑皆非：“乔乔，你一定是乱七八糟的动画片看多了。”
且说且行，两人爬上一段矮坡，乔乔走在前面，突然，她蹲了下来。
“什么事？”麦可也蹲下身，他的牙齿在打架，压低声音问，“是狼吗？”
乔乔没有回答，冲着他招了招手。麦可手足并用，攀上坡，仔细观看。
前方不远处，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林间穿过，溪边坐着一个黑衣人和几只猴子，背对着乔乔和麦可。
其中一只大猴怀抱一只小猴，那小猴背上有条血淋淋的伤口，又长又深，令人触目惊心。小猴的头伏在大猴肩膀上，不时痛苦地吱吱呻吟两声。黑衣人扭开一个葫芦，把里面的水浇在伤口上，小猴颤抖了几下，但紧接着安静下来，不再像刚才那么痛苦。
稍停片刻，那人拿出针线开始缝合伤口，麦可看得心惊肉跳，那小猴却若无其事。
缝到一半时，一只长着蓝色斑点的黑蝴蝶翩翩飞来。黑衣人住了手，眼睛定定地盯着蝴蝶发呆。蝴蝶悄然落在黑衣人的肩膀上，翅膀轻开轻合。黑衣人放下针线，伸出一根食指放在蝴蝶旁边，蝴蝶受惊展翅飞走了。黑衣人站起身，举着双手便想朝蝴蝶的方向追去。一只个头儿最大的猴子手忙脚乱地拉住他，吱吱叫着，爪子频频指向受伤的小猴。
黑衣人如梦初醒，重新坐下，拿起针线，双手上下翻飞，顷刻间便缝合了伤口。
那只大猴把两颗野果放在黑衣人面前，冲着他点头吱吱叫了几声，便领着其他猴子离去了。
黑衣人站起身，头转向麦可和乔乔。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散发着阳光般的气息。
“木乙？！”乔乔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大叫。
麦可也看到了。
“木乙！”两个人欣喜若狂，一路狂奔下去。其间，麦可绊倒了三次，撞到树两次，可是他停不下脚步。
“木乙！”他们大叫着，眼中湿润，不顾一切地冲到木乙面前，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木乙站定身子，望着两个人，眼神中闪过迷茫和困惑。
“美哉……”木乙说。
麦可奇怪地问：“木乙，你在说什么？”
一只褐色长尾的鸟突然发出一声长鸣，展翅飞翔，鸣叫和振翅声吓了麦可一跳。一时间，树林子里满是穿梭飞行的鸟和啾啾唧唧的叫声。
木乙的目光被群鸟吸引，他面带微笑，拍着手叫道：“美哉！美哉！”
麦可和乔乔的脸色变得苍白，麦可大声问：“木乙，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木乙沉默无语，他歪着脑袋苦思冥想，过了好一阵子，他面带愁容，回答：“美哉……”
远处遥遥传来呼唤的声音，隐约是一个女孩在叫哥哥。
木乙转过身，捡起野果，揣进怀里，大踏步跑去。
“木乙！”乔乔朝着背影大喊。
木乙站住了，他转回头，呆呆地望着乔乔。
远处呼唤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终于还是低头转身跑走了。
“木乙不认识我们了？！”麦可惊愕地说，他刚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