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入西藏
报名援藏
2007年5月16日16时,飞机在大连上空盘旋一圈,稳稳地降落在周水子国际机场,我的心也随之安稳了下来。这次带领全区高中校长到青岛考察课改的任务终于完成了。青岛之行使我收获颇丰,对指导我区的高中教学有了更多的思考,我们的工作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争取有一个新的突破。这一路上我都在不停地考虑两地的优势和差异,互补的东西很多,值得借鉴的东西也很多。
刚一进家门,就接到区教育局贾连军书记的电话,贾书记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小马,立即到单位来一趟,有重要事情和你谈。”肯定是非常重要而紧急的事情,要不然书记不会这么急让我回局里。来不及喘一口气,我就匆匆赶回局里了。
“小马,今天我到市里开会,组织部通报了关于动员优秀青年干部援藏的事宜,这件事情在你带队到青岛考察期间已经下发到基层。教育口需要一名干部到西藏对口支援,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比较符合要求,特别通知你并征求你个人的意见。”贾书记开门见山地说。从大连范围看我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有多年的校长工作经历,具有较为丰富的基层经验,并且对机关工作也较为了解,能够承担起更为重要的任务,是援藏的最佳人选。但是首先要征求个人和家庭的意见,毕竟西藏非常艰苦,高寒缺氧,时间长达三年,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对于西藏,我曾有过一次邂逅,但那仅仅是几天的停留,除了缺氧、睡不着觉、环境艰苦,再没有更多更深的印象。听同事庞萍多次讲过我们旅顺口区第一批援藏干部郭旗在西藏工作和生活的经历,感慨颇多,但是对于西藏的了解更多的是通过电视等媒体的介绍,一览而过,一知半解。郭旗援藏回来后曾经给机关的同志们作过报告,汇报过西藏的交通、气候、饮食和工作情况,据说曾经感动过很多人。尤其是那里艰险的交通状况和缺氧的环境,可能会让很多人吃不消、坚持不住。据说当地的经济基础还很薄弱,很多地方还处于比较荒凉和原始的状态,当地的民居都是土坯房,县城只有一部电话和一辆吉普车,马是最常用的交通工具。他们经过艰苦的工作,建校舍、修土路、建商业街等等,据说现在已经有了学校、医院、商店、粮店、饭店、理发店,一个高原小城镇已经初现雏形。但是由于距离大城市远,路况差,季节性通车,导致县城还十分闭塞,购物十分不便,援藏干部生活所需物品几乎都要自己从家中携带,据说袜子和短裤都要带很多条以备更换。贾连军书记说,这是一次难得的考验和锻炼的机会,如果时间倒退十年,他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一次机会。尽管条件艰苦,但是艰苦的地方更需要干部,也更能培养和锻炼干部。作为一个优秀青年干部,要珍惜这样的机会,勇敢地接受选拔和挑战。组织上给我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要我征求一下爱人和父母的意见,毕竟对于家庭和个人,都是一次重要选择。
一个小时后,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了家中。妻子正等着我吃晚饭,看我没吃几口饭,爱人说:“怎么了?单位有事情?”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想努力一次但是又不知道家庭该怎么办。但是必须要征求他们娘俩的意见,所以犹豫了半天,我还是把援藏的事情说了。爱人听后沉默了好半天,没说一句话。在单位和贾书记交流了不长时间,没有来得及看文件内容,贾书记把文件交给我,让我回家自己好好看看,我发现其中的一条要求是必须已婚并且有小孩。不言而喻,长期在高寒缺氧的环境中生活,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伤。早就听说有几位援藏干部回来后身体留下了多种疾病。难道就因为那里的环境艰苦、可能会带来身体的损害,我就拒绝组织的要求?对于一个党龄比工龄还长的老党员来说,面对这么点考验就要退缩下来,岂不愧对组织多年的培养。可是若去,家中孩子才上一年级,妻子在高中教学,又是班主任,早上和晚上都经常要上课,谁来照顾孩子?爸爸还瘫痪在床,尽管自己不能天天照顾,但毕竟每过一两个月还可以回去看看,一年年不能回家,又怎么能放心得下?老丈人进入糖尿病晚期,并发症导致双目失明,靠透析维持生命,随时都会出现意外。人到中年,两方父母年岁都大了,身体不好,都处在艰难期,都需要我们照顾,若一去西藏三年,把一切家庭负担全都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实在是太艰难了,这么做也不公平。若不去呢?失去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不说,也会令组织失望。想去,可家中怎么办?谁来照顾八旬的父母,谁来接孩子上学放学,安全问题怎么保证?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由得我不犹豫。孩子已经睡着了,但是我们俩完全没有睡意,我知道妻子比我更矛盾。但还是她的话鼓励了我:“作为妻子,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送走,特别是到西藏,会有很多危险甚至是生命的考验。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有机会出去闯一闯还是要珍惜机会。再说,如果在组织需要的时候退缩了,大家会怎么看,组织会怎么看?面对这么点儿考验就退缩了,还怎么能承担更为复杂的工作?谁还敢信任你呢?至于家庭,每家都有难念的经,你在家也整天早出晚归,没有帮上什么忙。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大不了我调离原单位,找一个不上早晚课的学校,这样家庭压力也许就减缓了很多。家里不用你操心,有我!至于去还是不去,你自己拿主意!”
我还能说什么呢!家庭的负担如果能够放下,我会义无反顾地接受这份挑战。“组织的需要就是我的选择!”这是十五年前入党时写下的诺言,我知道今天是到了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申请书交到了贾书记的手中,并且郑重表态:经过和家人认真地商量,我决定申请援藏。书记问我征求了父母的意见没有,我摇摇头走开了。我怎么敢和他们说,爸爸已经八十四岁了,常年瘫痪在床,听到这个消息是鼓励我还是阻止我。一旦父母坚决不同意,着急上火加重病情怎么办。最后我决定不征求任何一方父母的意见,等他们知道后再作解释,说不定我身体检查会有什么问题,还没有去西藏的机会呢。其实,我心里很明白,自己的身体很好,不会有什么意外,再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何必那么患得患失呢?
全市共推荐三十四名干部参加大连市委组织的身体检查,将从中选出六名身体合格的人员赴藏。教育部门共有七人参加体检,也就是说我是七名候选人之一。体检结束后,市委组织部的领导说让大家回去等消息,同时做好进藏的身体调养和准备。经过五天紧张不安的等待,到六月五日,得到了确切的通知,我成为了第五批援藏干部中的一员,六月末就要集体奔赴西藏,组织要求我们尽快结束手中的工作,同时做好进藏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未来的三年就要在西藏度过了,不知西藏的教育情况怎么样,具体的任务都有哪些,工作好不好开展;也不知道能不能学会说藏语,当地人的汉语水平如何,交流起来会不会有困难。朋友们听说了这个消息,纷纷和我联系,向我传授了各种“道听途说”来的关于西藏生活和工作的经验,爱人也开始为我准备进藏的各种生活用品,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忙活了起来。面对着朋友和家人的爱,我心中不禁涌起深深的感动和就要离别的不舍。
我在默默等待着,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一切。“因为信任,组织才会交给我这份艰巨的任务,我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工作做好,再艰难我都要咬紧牙,坚持下来!”我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儿。因为知道自己是去做教育工作,所以利用这一段时间,既做好局里相关工作的扫尾和交接工作,也开始大量收集资料。旅顺口区正在迎接“双高普九”工作,我手中有大量的材料,有很多都是完成了一半的,因此一连几天都忙到半夜,我想给自己的工作做一个总结。同时也加强关于少数民族特殊政策和教育法规的学习,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不能仅仅停留在口头上,现在自己马上要深入进去,了解政策是第一要务,同时也把自己十几年来的工作心得整理一下,为即将接手的工作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我相信,三年的工作肯定很艰苦,但是也一定会有很大的收获。
组建团队
2007年6月26日,在大连市委组织部会议室,大连市援藏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组织部长宋善云同志宣布组建大连市第五批援藏工作队,并公布工作队干部名单。
领队:任力 任索县县委书记
副领队:刘志林 任索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
成员:乔文新 任索县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
时进 任索县发改委主任
马殿文 任索县教体局局长
王利 任索县卫生服务中心主任兼援藏团队保健医生
兄弟六人初次见面,可能是因为即将要共同面对艰巨的任务吧,心中涌起了一种亲切感。未来的三年,我们将生活在一起、战斗在一起,必然会建立一种深厚的友谊,这也注定是援藏工作和生活的另一种收获。
宋部长作了详尽的工作部署,从生活到工作,从注意事项到家庭安排,组织都考虑得很细致、很周到,这让我们心里很感动,同时也很放心。市委副书记、大连市援藏工作领导小组组长里景瑞同志参加会议并作了重要讲话,要求大家高度认识援藏工作的重大意义,落实好党中央国务院的重大战略任务,不辜负辽宁省委、省政府的嘱托,不辜负大连市600万人民的殷切希望,向当地的干部学习,向前四批援藏干部学习,克服困难,带去先进的理念和务实的干劲,树立大连援藏干部的良好形象;适度锻炼,及早适应高原的环境,尤其是高原的气候;搞好团结,尊重藏族的风俗习惯,与当地的藏族、汉族干部打成一片,学会尊重和爱护他们,结交朋友,传递友谊;注意安全,团队安全去归。谆谆教导,情真意切,就像家长嘱咐孩子一样不厌其烦,样样都考虑得很周全,这增添了大家的信心,大家一致表示要牢记在心,踏实工作,不负使命,为家乡争光。
为了保证大家有一个科学的认识,正确地面对高原缺氧环境,市委专门为我们六人安排了高原知识培训,医学专家给我们讲授了高原气候的特点及出现高原病该如何应对等。缺氧的环境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心理的作用有时候很重要,要正确地认识,科学地对待,适度地锻炼,不能盲目地运动,增加身体的负担。
东北民族学院的毛教授还专门为我们介绍了应当注意尊重的藏族风俗习惯,尤其是婚嫁丧礼和民族信仰等方面,都和内地有着明显区别。语言不同又给我们的交流带来了困难,所以如何更好地和少数民族干部融合在一起是我们除尽快适应高寒缺氧环境外所面临的第一个难题。赢得当地干部群众的信任和拥戴,我们就能够站住脚,顺利地开展工作。否则,就很难在当地站住脚,更不要说很好地开展工作,完成援藏使命了。但是我们自信我们能行,既然向组织作出了承诺就要全力以赴,不能因为个人的疏忽或是胆怯影响到整个团队的工作,影响到中央的援藏任务。
当天,大连市第四批、第五批援藏队员在市委举行交接仪式,这也是大连市第四批和第五批援藏干部的第一次见面会。第四批援藏六兄弟征尘未洗,还带着满身疲倦和明显的高原反应,说起话来反应有些迟钝,脸色黝黑,很多人都是花白的头发,不知道是少白头还是高原白。原来自己想会是在高原交接,然后在拉萨告别。但是事实与我想象的正好相反,他们在离任前已经在当地进行了告别,今天的交接只是一种感情的传递和老大哥对小兄弟的要点指导,是市委领导给我们精心安排的一堂培训课。西藏对于他们已经装在了心中,而对于我们则是空白,他们的指导对于即将赴藏工作的我们来说是万分宝贵的,可以让我们尽可能多地了解自己所要承担的工作,了解西藏的民族风俗、工作方式、生活习惯等等,可以让我们少走很多的弯路。尽管之前大家并不相识,但是大家的心是相同的,西藏的情缘也注定会让我们成为一生的朋友。第四批援藏干部领队倪金飞书记作了工作汇报,全面地介绍了西藏的风土人情、援藏干部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三年来援藏工作的感受以及在西藏工作要注意的问题等等,非常详尽。哥儿六个如饥似渴地记录着,唯恐把重要的信息遗漏,当然由于时间有限,我们的了解即便十分有限,但也感到非常过瘾和满足了。毕竟对我们而言那是十分陌生的地方,想靠半个小时的介绍就能深入了解是完全不现实的,更多的需要我们自己去亲身体验。
倪金飞书记详尽地介绍了大连市第四批援藏项目的建设情况和对于今后项目援助的建议。大连市第四批援助项目资金投入1100万元,重点向民生工程倾斜,对当地民生改善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其中投资255万元的索县大连广播电视中心投入使用,帮助千家万户实现了看电视的梦想,据说还创设了索县电视台。而投资348万元的索县商业中心、200万元的索县职工住宅楼、索县大连小学教学楼和农牧民安居工程,都深受当地百姓的欢迎,也切实把温暖送到了老百姓身边,让他们感受到大连人民的深情厚谊。
第四批援藏干部、教体局局长、首位教育援藏局长马振凯同志详尽地介绍了那曲索县的教育现状,我听后既兴奋又倍感沉重。索县教育基础设施落后,乡下学生由于上学路途遥远,学生的入学率还很低,尽管已经实现了“普六”的目标,但是初中学生仍然十分有限,学生辍学率反弹的现象还十分普遍,影响着教育的快速发展。大连早就实现了“普九”任务,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双高普九”,是高水平高质量的“普九”,我不能想象刚刚实现“普六”任务的教育是什么样子。据马局长说,教育部门大部分时间要下乡招生劝学,但是恶劣的交通状况时刻威胁着师生的安全,有时候招来学生不长时间又流失了。“这已经发生很大的好转了,我们刚到那里时比现在要差得多,到了那里你们就知道了。”这是他们反复对我们说的话,这句话一定包含了他们对西藏三年的种种艰难困苦、酸甜苦辣的感悟和留恋吧。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尽管索县的基础设施依然落后,环境依然恶劣,和北京、上海、大连等经济发达地区相比肯定还是有着巨大的落差,但是和以前的索县相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要比第一批肖怀柱书记他们那个时候要好得多。我们不能用内地的眼光和思维看待高原,东西部的发展差距原本就很大,更何况交通、气候状况更为复杂的西藏。我们更要看到的是那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到他们飞速发展的今天和与内地相比差距日渐缩小的变化。六位援藏干部都用到了一个词——日新月异,我想这是他们亲眼看到亲身经历的历史,想到这些便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这些天来,身边的人都说西藏非常苦,都担心我这样瘦弱的身体能否坚持下来。是啊,不足内地60%的氧气含量,语言不通,饮食不适,困难想都能想得出来,但十二年来,四批援藏干部没有一个人因为困难跑回来,他们都坚持了下来。作为先行者,他们肯定比我们要艰苦得多,所面临的问题也一定会比现在复杂得多。他们给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榜样,给了大连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相信第五批的我们也一定会接好这个接力棒,因为我们是沿着他们走过的道路去继续进行援藏事业的。传好接力棒,不辱使命,如期归来,成为我们默默的誓言。
善意的谎言
二十六日会议通知,后天也就是二十八日市委为我们举行送别仪式,要求单位领导和家属参加,因为当天大连的团队要赶到沈阳与辽宁省援藏团队会合,参加省委的欢送仪式,七月一日奔赴西藏。从事情定下来到真正动身也就这么几天,总感觉时间太紧了,很多事情都没有收尾,该准备的也没有准备,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最近这些日子,都是在一种期待、不安和莫名其妙的煎熬中度过的,兴奋、紧张、焦虑……“双高普九”正是筹备的关键时期,为了不给接替自己的领导添麻烦,要尽快结束自己手中的工作,给自己在教育局的工作一个圆满的结束,尽量不留下工作尾巴。所以在准备赴藏的同时,我也在加班加点地工作,因此感觉格外疲惫。行期定下来了,离出发也就那么几天了。参加区委、区政府组织的欢送会,参加教育局组织的送别晚会,参加朋友们组织的告别会……更多的是电话问候,但除非是组织上的安排,其余的我尽可能地都婉言谢绝了,因为我想留点时间给孩子,这一去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也许孩子都长得很高很大了。很多朋友听说我要去援藏,都说我勇敢,也替我担心,好意的提示一次又一次,也给了我很多鼓励!每每静静地坐下来时,心里就感到暖融融的,有这么多双手在支持我,有这么多人在祝福我,我一定会战胜困难,圆满地完成组织赋予我的使命,如期地回来。
看见我忙这忙那,孩子跟在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有时跳跃,有时发呆,有时候天真地问我:“爸爸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几天能回来?”“爸爸,你不去不行吗?我想你怎么办?”“你走了,家里就我一个男人,来坏人怎么办?”“爸爸,我跟你一起去吧,你说得西藏那么美,我也想去看看。”……他说起来没完,我有时候要耐心地解释,有时候也真的不知道怎样去应付。骁骁七岁了,尽管不完全明白我的选择,也无法理解我的选择,但他对我跟他谈的很多事情都懂,这让我很高兴,感觉孩子长大了。但一会儿又似懂非懂,不完全理解。他正是懵懂的年龄,也正是急需教化的时候,心中有很多的不舍,也有种种酸楚的感觉。这段时间骁骁表现得非常乖,非常听话,不再恋床了,闹钟一响立即就起床,不用我再去督促,竟然说是给我做个样子。看妻子帮着准备行囊,就跑来跑去地帮着拿东西,有些自己没有想到的东西,被孩子提醒着都装入了包包中。说他懂事,可净说些天真的话;说不懂事,他的话又经常让你动容,让你流泪。看到我流泪,孩子也会跟着流泪,边流泪边给我擦眼泪,安慰我,鼓励我,给我加油!
大连是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冬暖夏凉、四季分明。最冷的时候也不低于零下20度,基本上不用穿太厚的衣物,更不用棉袄棉裤。但是到西藏必须要准备好过冬的衣物,尤其是厚羽绒服和皮靴。在好益家购物中心,告诉售货员我要买最厚的羽绒棉袄、羽绒棉裤、羽绒马甲。大夏天的,穿短衣短袖还出汗,全部试穿一遍棉衣,捂得大汗淋漓,如此“夏买棉衣”也引起了过往购物者的注意,一些熟人也凑过来打招呼,看着我穿衣服就笑。起初,售货员还以为我是因为反季有折扣才来买的,就不时介绍说哪几款冬季要多少多少钱,现在买多么划算,希望我能淘点便宜货。我们只是点头应和,只找厚的不看便宜的。单位同事来购物,看见我和妻子在买冬装就过来帮忙,无意中说出了我要动身援藏的事情,售货员惊奇地看着我:“你是要去援藏啊!你这样的身体行吗?”当她知道我真的就要出发,现在买衣服就是到那边穿时,说“等等”,就跑了。过一会儿从库房里抱出一大堆厚厚的羽绒服来让我随便挑,并且说给我最低价。一席温暖的话语让我感动了一天!对于羽绒服外罩,爱人要专门买红颜色的。她说在西藏漫天冰雪的地方红色会更鲜艳、更好看、更浪漫。我知道她是想一旦遇到意外,在冰天雪地里,鲜红的颜色也许会增加获救的机会。其实她并不知道,在杳无人烟的雪山下,再红的衣服有何用,就是扛着旗子又有谁能够看得到呢?但是我也喜欢红颜色,再说又何必把她的心思说破呢,看着她专心地帮我挑选,知道她心里不舍,同时也感受到她特别地坚强。鞋帽、短裤、袜子、牙刷、毛巾、化妆品……妻子为我装了满满两个皮箱,却感觉还差很多。三年哪!需要多少东西,不知道拉萨有没有,所以尽可能地多带些。
骁骁从小就一个人睡,已经养成了独立的习惯,平时想在他的床上打个盹都难,但是临行前几天,懂事的孩子特邀我和他一起睡。我们父子俩也在床上交流了很多,有时候就在谈话中进入了梦乡。醒来后发觉孩子紧紧地抱着我,像个小袋鼠一样。他知道我就要远行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到家来,非常珍惜我在家中难得的几天。睡不着觉,盘算着天明的日子,想着还有哪些事情没有做,水、电设备已经配备了双套,备用的东西也都进行了妥善的归拢,并且和身边的朋友进行了交代,委托他们不时过来照看一下,毕竟一个女人带着不懂事的孩子,生活中难免会遇到磕磕碰碰,他们娘俩儿干不了的活太多了。
六月二十七日下午,我趁着家中就我一个人的时候悄悄地写好了遗书。听第一批援藏的郭旗主任说,在西藏随时有生命危险,尤其是那曲恶劣的交通状况,经常会看见车辆翻进深谷。县城干部下乡大都是骑马。我想经过十五年的发展了,那里的条件肯定会好许多,尽管那曲到索县的国道仍是土路,但是毕竟现在车子已经多了起来,条件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常言道“吉人自有天助”,我相信我们都会平安无事。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对不测的情况有个交代。遗书是写好了,放在哪里好呢?家中?肯定不行,妻子爱干净,每周都把家翻个遍,一收拾家肯定露馅,还不把他们吓死!随身带着?那是给自己增加负担。最后我决定还是把它放在单位,留在行李包里,那是我午休时用的,我不在没有人会打开它,如果出了事会发现的,但是我期待着一生也不打开它。今天由我把它放置在那里,三年后仍由我亲手把它销毁。这件事做得很谨慎,我知道这样的事情越谨慎越好,以免让家人看见了担心。
父母都已经年迈,爸爸还瘫痪在床,这一去天高路遥,一年一个来回,真的很难照看他们了。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没敢告诉他们实情,只是说上级要派我到外地学习锻炼,要半年的时间,不敢说去西藏而说去上海,就怕引起他们的担心。好在父母生活在农村,而且年岁已经很大,平常不看书不读报,也不经常看电视,什么都不知道。偶尔看看新闻也不会巧到在电视上看到我。为了封锁消息,哥哥姐姐也不敢告诉,免得他们说走了嘴让父母知道,倘若他们知道,担惊受怕的,上个火有个病什么的,我真是没法动身了。尽管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但我还是决定慢慢地让家人知道,到时候已经是既成事实了,看到我在西藏很平安也就不会再担心了。父母很好骗,和他们聊了很长时间才愧疚地放下电话,忍不住还是流起了眼泪,哭起了鼻子,真担心爸妈会在电话中听出异样来。事实上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和他们讲话要喊,正常的说话他们是听不到的,相信这个谎言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察觉。这个谎必须要撒,免得老人家过于担心而出现意外,毕竟他们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出不得半点意外。
妻子请了假,早早地回家陪我收拾东西,一件件、一包包的,总感觉还有很多东西没处放。组织部要求我们每个人只能带两个旅行包,不能多带,免得上飞机麻烦。这不是出差呀,三五天就回来了。不知道那边商店里都有什么,没有什么,所以必需品一定要带足,否则靠邮寄该有多麻烦呀!还不知道县城有没有邮局,邮包能不能收到。所以我们俩是收拾一遍又一遍,东西拿出来又放进去,打好包又翻出来,最后弄得我们自己都烦躁了。我决定只带随行的东西,拉萨是省会城市,估计日用品都不会缺,一定能够买到,再说还要回来嘛,不足的东西可以下次再带回去,好在今年在西藏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告别故乡
六月二十七日清晨,一夜的大雨把城市洗刷得干干净净。天明了,尽管雨停了,但天依然是阴沉沉的。昨天区委、区政府领导为我援藏举行了一个隆重的欢送仪式,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很是感动。有人说送别酒往往是令人伤感的,可是又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已经没有了当初选择时的犹豫和担心,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既然选择了就要勇敢地去面对,坚强而坦然地接受挑战,所以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我相信我能行!
区委组织部张淑萍部长、李军副区长、教育局唐斌局长、贾连军书记、董克伟副局长等家乡领导亲自将我们送到市里,尽管已经说好了领导不再相送,可是区领导、局领导还是冒雨相送,坚持送到大连。尤其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辽宁师范大学的恩师,现任辽师大化工学院的书记卢万成也专程赶往市委送别,他特意赶来送别,对今天启程赴藏的我们更是一种鼓励和祝福。一晃离开母校十二年了,老师还记得他的学生,关注学生的每一天,这种关怀和鼓励胜似千言万语,这种培育之恩令人感动、难忘。
由于是启程离别的日子,家属和单位的领导都早早地赶到了市委,这也是我们第五批援藏干部的第二次见面,妻子和孩子们头一次见面。在我们这批干部中,孩子最大的是任力书记和乔文新主任的孩子,已经上初中了,最小的是刘志林副县长的孩子,才三岁。他们的孩子都是女孩,只有我儿子一个男孩,在这里倒显得孤单了。几个女孩子很快就走在了一起,只有骁骁静静地靠在妈妈身边,怯怯地看别的孩子玩耍,我劝他过去和姐妹们打个招呼,可能是他心情不太好,噘个小嘴嘟嘟着脸说什么也不肯。更多的是一家人在一起,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再没有什么牵挂,默默地等待着出发的时刻。
九点钟,市委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送别仪式,大家拍照合影留念。今天要赶赴沈阳,市委组织部马辉副部长代表欢送团领导送我们到那曲,我们要在沈阳和第五批辽宁省援藏团会合,参加省委省政府的欢送仪式。尽管时间很紧,宋部长还是微笑着让我们和家人告个别,给我们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心中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又觉得什么都是多余的,一家人聚在墙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由得眼圈红了……爱人和孩子都很坚强,微笑着挥手告别,原想给孩子一个拥抱,可是他却躲得远远的,估计是妈妈的主意,怕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吧,这样倒好,心情也平静。就在我上车的一刹那,我看见儿子抱住了他的妈妈……
中巴车在沈大高速公路上疾驰,沿路的风景迅速向身后滑去,只有苍茫的天空一路相守。想到此去天高路远,归期遥遥,心中不觉怅然。车厢中安静极了,只有刮雨器在来回不停地刮动,把雨水刮落到两旁,刮进了每个人的心中。可能是司机感觉到气氛太沉闷了,打开了音乐……
六月二十八日下午,省委省政府举行隆重的欢送仪式。省委副书记洛琳等领导为每一位援藏干部佩戴鲜花和绶带,并作了重要讲话,鼓励援藏干部珍惜机会,牢记使命,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平安归来。省委组织部赵战鼓副部长代表第四批援藏干部作了工作汇报和相关培训,特别提出多向当地的藏族干部学习,向在藏的汉族干部学习。赵部长通过亲身体验给大家上了一堂生动的实践课,发自肺腑,感人至深。第五批援藏总领队刘自康同志代表三十六名援藏干部发言,表示要坚决响应党中央号召,继承前四批援藏干部的光荣传统,发扬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的“老西藏精神”,牢记使命,以建设美好西藏为荣,为家乡父老争光。
短暂的培训工作很快结束了,在一片祝福声中,我们登上了飞往成都的飞机。西藏自治区安排我们先下榻成都拉萨饭店,过往的拉萨干部都要在这里缓冲,这里也是前往拉萨的第一站。先期到达的自治区迎接团在这里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一踏入酒店,便立刻感受到浓郁的西藏风情,从建筑风格到房间摆设,从饮食的安排到服务员的服饰,一切都是西藏的风格。从每个房间的欢迎词到进入高原应该注意的事项,从服务的安排到特色的饮食,处处都显示出主人的细心和周到。周到的服务给我们带来了家的温馨,让人不禁对入藏神往了起来。
辽宁省援藏团在成都进行短暂停留,主要是为了进藏前培训。这一次是西藏的领导给我们培训,内容更加具体,涉及到入藏的方方面面,尤其对应对高原反应、尊重地方风俗方面培训得很详尽,大家都做到了心中有数。这一路行走一路培训的做法很受欢迎,直接、具体、高效,效果非常好,我有时恍惚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老西藏了。第二天上午抵达拉萨,天气格外地晴朗,只有不多的几朵白云飘在头顶上。贡嘎机场到处都是欢迎的人群,大家载歌载舞,手捧着哈达,几个少女端着丰收的切玛和青稞酒迎接远道而来的我们。按照藏族的礼节,大家相互问候,互祝平安。仪式隆重而热烈,高原那特有的礼节一下子送到你的怀抱,让你一下子融入了西藏。
踏上西藏的土地
小学三年级时学过一篇文章,名字叫《小马过河》:小马要过一条很宽的河,松鼠跑过来说河水很深,蹚水会淹死的。老牛说河水很浅,不用担心。小马很为难,不知道该听谁的,就跑回去问妈妈。妈妈让他自己试试看,小马自己蹚过河,结果发现河水既没有老牛说的那样浅,也没有松鼠说的那样深。一个简短的小故事,却让我刚踏上拉萨就一下子回想起来。入藏前经过了一级级的培训,听取了援藏干部的介绍,收集了大量关于西藏风土人情的信息,自认为已经是一个西藏通了。可是一踏入西藏的土地,在贡嘎机场,就忽然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既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可怕,也不像培训时介绍的那样轻松。
车一进拉萨市区,真真切切的西藏就迎面而来了——街道横平竖直,两旁店铺林立,路上车流如梭,极富民族特色的建筑,摇着转经筒念着经文的阿爸阿妈,还有巍峨雄伟的布达拉宫,浪漫的人力车,都与介绍的大不一样。
经过几代人的努力,西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是由于缺氧导致的头晕,你很难想象你脚下的土地就是西藏。尽管这里没有内地城市发达,但也绝不是人们传说的那样荒芜和落后。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到处都是车水马龙,高原古城已经换了新颜。拉萨很热,没有高寒的感觉,可能是夏季的原因吧,人在外面走一会儿就感觉受不了了,干燥、刺眼、皮肤灼痛。这里的紫外线辐射很强,涂抹很厚的防晒霜还是觉得火辣辣的。有比较强烈的头晕感,昏昏欲睡,但是还能坚持住。在高原,身体瘦弱的耗氧量少,可能适应得更快些,同行的几个人都比我反应重。
自治区政府考虑得很周到,在机场举行了隆重而简洁的欢迎仪式后就直接送往酒店缓冲,晚上也是便饭,主要是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各队的领队开会传达了在拉萨的主要培训内容和时间安排、在拉萨期间的注意事项等等。除培训时间外,我们都在房间里休息,基本不出去,吃饭也很简单,就像坐月子的女人一样小心。但是还是感觉很难受,培训的效果也不好,好在都是一些常规性的培训。在培训期间,西藏自治区常委、宣传部长崔玉英,自治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土登才旺,自治区副主席尼玛次仁,自治区政协副主席乔元忠等领导到驻地看望并盛情宴请了全体成员。
刚进入宾馆的时候,沈阳团队的一位医生晕倒在电梯里,被紧急送往了医院。紧接着,浙江的医生也晕倒在走廊上,我和另外两个人赶忙把他抬到医务室,吸上氧气。两个医务人员的晕倒,给这支团队带来了不小的骚动,他们就倒在我的身边,但是我没敢和大家交流,怕引起连锁反应。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先倒下的是医生,他们应该比我们更知道如何自救呀。让他们给我们当保健医生,现在我们还没有出现问题,医生倒是先倒下了。我想可能是他们更了解这种状况的后果,所以比我们更为紧张的缘故吧。但消息还是很快就流传开了,大家都很担心还会有人陆续倒下。果然辽宁和浙江两省陆续有人倒下了,打起了吊瓶,而更多人是躺在床上戴着吸氧器。一些年岁大的、身体肥胖的、过度紧张的都纷纷倒了下去,有个别反应特别严重的甚至培训会都没有参加上。一种不安的情绪在酒店里悄悄地弥漫,刚入酒店那种兴奋被严重的高原反应抛到了九霄云外。
大连团队的人表现得很好,这也源于马辉副部长带病入藏相送给我们带来的激励。我觉得大家都很勇敢,尤其是任力书记,他的高原反应很严重,嘴唇都已经发紫了,但还是在坚持。我倒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头有些痛,迷迷糊糊的像是喝醉了酒,就想躺下来好好地睡一觉。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可是不久还是被憋醒了,我知道我也要经历这段难熬的缺氧期了。入藏的最初感觉很重要,坚持不住就要被退回去。有的人反应很重,真的坚持不了也没有办法,毕竟不能用生命去抗争。但是我不想走到这里再退回去,已经走到高原,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住。坚持吸氧,克服恐惧,我相信很快这种症状就会消失。在拉萨有这么多的内地人,他们都能坚持,有的人一生都奉献给了高原,我怎么就不能坚持呢?我不断地给自己打气,觉得很好用,这样想来想去,感觉高原反应减轻了许多。
可能是太疲劳了,我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是好景不长,睡不多久又醒来了,喉咙发痒,鼻子喷火。后半夜病情终于发作了,鼻子流血不止,头痛欲裂。赶紧吸氧,难受的是鼻子流血,吸管不能插进去,所以只好擦一下鼻血然后赶紧吸一下氧气。鼻子里有吸管还有卫生纸,一呼一吸血就顺着管子流进去了,就像一个输液管。反复折腾了多次,天终于亮了——这里的夜真的好漫长。我不习惯挪地方睡觉,所以一向不愿意出差,一旦不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就睡不好,并且好几天不上厕所,特别难受。第一晚就这样在吸氧中煎熬了半夜,看来未来的日子要更难受了。早晨起来洗漱,我自己都感觉可笑——红红的眼睛,发紫的嘴唇,肿胀的鼻子,还有那不服从管理硬要撅起的头发——这,还是我吗?
尽管高原反应强烈,但是我们都非常珍惜在拉萨的培训机会。马上就要步入岗位了,多学习一些免得工作时出现失误。所以,尽管辽浙两省的援藏弟兄很多人反应都很严重,但是大家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三天。通过这次培训,我对西藏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因为一路走一路培训,所见、所闻、所讲都是西藏,我们也觉得自己已经是西藏人了。这次培训也增添了我们的信心和干劲,让我们为西藏的快速发展而欣喜,为各省的援藏工作给西藏带来的巨大变化而鼓舞。在这里我们认识了不一样的西藏,在这里更加感受到援藏事业的光荣和艰巨。两天的缓冲,尽管身体还有很多不适,但比刚到拉萨时有了明显的好转。尤其是听完西藏政府领导的动员,更是感觉浑身是劲儿,有一种尽快奔赴岗位、实地看看的渴望。
不一样的西藏
一次西藏行,一生西藏情。
西藏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走一次高原,你就会爱上她,终生离不开她。
据介绍,拉萨是一座高原城市,这里的海拔平均在3700米,是整个西藏地区地势比较低的地区。它属于典型的高原温带半干旱季风气候区,年日照时数3000小时以上,故有“日光城”的美称。这里空气稀薄,气温低,昼夜温差大,冬春干燥,多大风。在内地六月飞雪是十分罕见的,但是这里经常六月飘雪,看来创作《窦娥冤》的关汉卿老先生肯定没有来过西藏,否则也不会认为六月飞雪就一定有冤情了。
拉萨是世界上最具特色、最富魅力的城市之一。人们把这里称为地球的第三极,这不仅是因为海拔3700米的高度令初来者感到晕眩,也不仅是1300年的历史留下的无数的文化遗迹和浓重的宗教氛围给予人们梦游历史般的感觉,而是在现代化城市林立的今天,它以特有的古典与纯朴所透露出的田园般的宁静赠予人们快慰与欢愉,深深地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们。
拉萨是藏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也是藏传佛教的圣地,是每一个信教徒想要到达的最圣洁的地方。在市内的布达拉宫、大昭寺,在近郊的哲蚌寺、色拉寺和甘丹寺……到处都能听到声声佛号,到处都可以看到不同肤色的旅行者。走在拉萨的大街小巷,任何一栋建筑,任何一片人群,都会给人带来无尽的遐思。
在藏文中,拉萨为“圣地”或“佛地”之意,长期以来就是西藏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的中心。史书记载,早在公元7世纪,松赞干布兼并邻近部落、统一西藏后,就从雅隆迁都逻姿(今拉萨),建立了吐蕃王朝。到过西藏的人都会问,为什么每座寺庙顶部都有两头金羊呢?原来拉萨古称“惹萨”,藏语就是“山羊”的意思。史载,公元7世纪唐朝文成公主嫁到吐蕃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草沙滩,后来为建造大昭寺和小昭寺,用山羊背土填卧塘,寺庙建好后,传教僧人和前来朝佛的人增多,围绕大昭寺周围便先后建起了不少旅店和居民房屋,形成了以大昭寺为中心的旧城区雏形。同时,松赞干布又在红山扩建宫室(即今布达拉宫),于是,拉萨河谷平原上宫殿陆续兴建,显赫中外的高原名城从此形成。“惹萨”也逐渐变成了人们心中的“圣地”。
高原古城以其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河水、新鲜的空气和令人赏心悦目的环境给八方来客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拉萨的水质和大气非常干净,是中国污染最少、环境最好的城市,当然也是世界上空气最稀薄、海拔最高的城市。由于高寒缺氧、交通不便,所以也有了“出国容易进藏难”的说法,都说“不到高原来,感受不到祖国的辽阔;不去阿里,体会不到道路的遥远”。培训的领导说,远在阿里,险在昌都,苦在那曲。不知道我们即将奔赴的那曲到底会苦到什么程度。到楼下的商店买东西,和他们聊到那曲,店家都摇头,说路特别差,海拔也高,在藏十多年了,就没有去过那曲。在拉萨人的眼里,那曲是神秘的地方,也是非常遥远的地方,很多当地的藏族同胞也不常去,所以外人很难看到它的真面目。
1951年5月23日,西藏和平解放,拉萨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1960年,国务院正式批准拉萨为地级市,1982年又将其定为国家首批公布的二十四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随着青藏铁路的开通,西藏向世人张开了臂膀,每天迎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
克服高原病
在拉萨培训的一周,大家尽管有一些高原反应,但都还能够坚持住。但是一到那曲,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确实感受到了藏北高原不一般的气候环境。4600米的海拔,比拉萨整整高出1000米,氧气含量明显下降,给我们的身体带来了更大的考验。由于海拔升高,这里的气温也明显低了下来,正值七月盛夏,在这里还可以随处看到身穿毛衣的行人。
那曲的夜总是清冷而又漫长,尽管给足了时间睡觉,但是由于气息不足,身体明显不适,长长的夜晚倒显得是一种累赘。来时穿的短袖衫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市场,大家都是一路走一路添衣服。衬衣和西服都穿上了,个别的援藏干部已经披上了羽绒服。白天艳阳高照,晚上冷风飕飕,不时还有些雪花飘落,给高原的蓝天增添了丝丝凉意。
在地委和行署举行的联欢会上,乔文新主任代表大连团队唱了一首《朋友》,结识新朋友、共唱高原情,只是唱几句就唱不出来了,音调提不上去,氧气不够,满脸通红——这里的氧气含量比拉萨低很多,呼吸感觉明显的艰难,说话气也不够。在拉萨时我们吸烟很畅快,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在那曲明显发生了变化,吸烟很费劲,需要使劲往里面吸,一支烟吸下来,憋得满脸通红。普通的火柴和打火机在这里打不着火,需要用专用火机。火柴是长柴杆的那种,就是内地结婚时新娘子给客人点烟时用的火柴。由于头迷迷糊糊的,所以我烟也很少吸了。也许能够把烟戒掉呢,若是如此,那可太好了!
带队的任力书记从到拉萨开始高原反应就非常强烈,勉强参加完培训,一直靠吸氧坚持。到那曲海拔继续提升,氧气含量再次下降,任书记到底还是没有坚持住,倒下了,欢迎宴会没有参加,我们把饭给他送到房间,可是他一口没吃。他脸色灰暗、精神萎靡、呼吸困难,比在拉萨可怕得多。躺在床上不停地吸氧,也没见有什么起色。一连三天,任书记一直处于极其危险的高原反应中,发紫的脸部、痛苦的表情,压得大家的心沉甸甸的。马上就要去索县了,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行?大家都在祈祷,祈祷书记能够尽快恢复起来,祈祷我们即将面临的是一个艳阳天。
几天来,任书记的身体一直没有明显好转,让我们忧心如焚。可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靠毅力来坚持,好在大家都在一起,彼此照应,所以并不孤单。在那曲生理反应格外明显,睡觉难受,不睡觉更难受。和内地两个小时的时差,生物钟也完全打乱了,晚上很晚入睡,早晨九点起床,十几个小时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在内地的时候总是觉得觉不够睡,如果能多给自己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那该是多么幸福和惬意的事情,但是如果多给你几个小时睡眠时间可是却不让你睡觉,又是多么痛苦。大连气候湿润,而这里十分干燥,呼吸困难,口干舌燥的,感觉空气中都带着火,烤得人发躁。在那曲这几天,几乎就没有真正睡过觉,但是说没睡觉也不对,一天有十几个小时躺在床上呀,就这么一天到晚都是迷迷糊糊的,培训什么也记不住。鼻子天天在流血,在培训会上血也会不知不觉滴到笔记本上。头两天感觉头很痛,后来就没有什么感觉了,迷迷糊糊的。索县的地势比这里低,据说气候比这里好很多,我盼望着明天就离开这里去县城。
辽宁省援藏团分为四个部分——省直机关在那曲,沈阳援藏队在安多,大连援藏队在索县,鞍山援藏队在巴青。由于省直机关援藏干部工作地点就在那曲行署,所以一到那曲,他们就都住进了地委大院的援藏公寓。在那曲我抽空拜访了他们。辽宁省本次有三位援藏教育干部,省教育厅的胡明昊局长,任地区教体局副局长;鞍山市的魏长征局长,任巴青县教体局局长。三人相见分外高兴,未来的三年我们就要在一起并肩战斗了。胡明昊局长的反应也很重,他的体型略胖,在高原格外吃亏,因为体型胖心脏负担就重,呼吸就更为困难。到西藏工作,就我这样的身体可能更合适,尽管也有反应,但是和他们相比,我还要好一些,这也许就是瘦人的好处吧。
任力书记在经过艰难的缓冲后总算有了很大的好转,四天后可以活动一下身子了,饭量也明显地增加了。尽管始终没感到饥饿,但是大家还是努力多吃一些东西。这几天吃成为最重要的政治任务,所以尽管身体极度不适,但是任书记还是努力带头吃饭。我们也都很明白,只有努力吃饭才能补充体力,才能克服高原反应,否则如果坚持不住,就可能会被退回内地去。
奔赴索县
在那曲的培训很快结束了。索县高巴松县长带队的迎接小组早已在那曲等待,任力书记身体略有好转我们就向索县进发了。大家分乘五辆大吉普车,我和王利主任乘一辆车,其余人各乘一辆车。从那曲到索县二百三十公里,都是土路,有的地方山高路险、沟壑纵横,最近又连续下雨,十分难走。县领导和大家商量早晨八点钟就出发,希望赶在日落之前到达索县。
夜半的一场大雨给藏北高原带来了勃勃的生机。高原的草场就像刚被犁过一般,齐刷刷绿得醉人。空气不再那么干燥了,吸入鼻子也要舒服得多。忽然有一种想家的感觉,可能是闻到了家乡那种潮湿温润的空气吧。雨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砸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显然是赶上风暴天气了。由于所有的行程都已经安排好,大家只好冒雨上路。满以为那曲地区是个很大的地方,虽说是高原,但是毕竟是个地区呀,可是没有想到车子走不到五分钟就已经出境——离开城市,步入土路了。坑坑洼洼的土路十分难走,车胎甩出的泥浆喷得车子前后都是泥,原本想打开车厢透透气,见状也只好作罢。两侧的山峦时而清晰可见,时而雨雾迷蒙。经过四个小时颠簸后,车队通过夏曲卡,司机扎西说已走了一半路。这时天空下起了冰雹,“噼!啪!”地砸在车顶上,分外瘆人。过夏曲卡不久就进入了大山,两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窄,不久就进入了峡谷地带。这时天气居然开始晴朗了起来,湿润的空气使人分外舒服。车队在一个名叫虫草沟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在草坝子上吃了顿野餐——把从那曲带的馒头、饼、凉菜,往塑料布上一放,大家就吃了起来。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在一堆堆的牛粪旁边吃饭,竟然没有恶心的感觉,但是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高巴松县长开玩笑说,如果没有了牛粪,这顿饭就吃得没有风味了。简单地吃过饭,我们继续赶路,天已经放晴了。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新,两侧的山峦分外美丽——近处草色青青,牛羊成群,远处就是白皑皑的雪山,时有时无,时断时续,总是不停地吊你的胃口。几十、上百头牦牛就在路边吃草,甚至踱到公路上,车子来了也不让道,依然悠闲自在地或站着,或走着,这个世界是它们的。在西藏,车给动物让道是常见的事情。如果赶上牦牛过马路,后面会有大量的车子停下来给牦牛让路。大家都是头一次看见牦牛,尤其是这么近地看牦牛,很兴奋,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相机,旅途的劳累一下子被这迷人的景色赶到一边去了。
车进扎拉沟,道路突然变得险峻起来了。一侧是悬崖,另一侧就是深深的峡谷,轰鸣的水声响彻山谷。有的地方几乎没有路,司机就寻路而行,遇到被冲垮的地方就绕道小心通过。几乎没有干爽的泥浆路,特别难行。我乘坐的车子出现了点儿小故障,被车队丢在了后面。我和扎西已经混熟了,因为他就是我将来的司机。看到自己被车队甩在后面,扎西很着急,可是越急越慢,后来终于抛锚了。经过反复检查,终于找到了毛病,是小沙子进入刹车片中,引起了异常响声。在峡谷地带,刹车出现故障无疑是要命的事情,不能有任何微小的问题,否则就可能会出现大问题。通信信号不好,和车队联系不上,我们只好单独行进,两小时后我们赶上了车队——他们见我们没有跟上,正在路边焦急地等我们呢。
下午六点钟,浑身是泥的我们终于赶到了索县。算起来,区区二百三十公里的国道我们居然整整走了九个小时!县级干部带领的迎接车队迎接出来十多公里,见到他们特别高兴,我们终于到家了。洁白的哈达,手捧切玛的姑娘,大大银碗中的青稞酒,显示了藏北人的豪迈与热情。听他们说,县机关的同志们、学校的师生们还有老百姓已经冒雨等待两个多小时了,这让大家特别地感动,也倍感亲切。
县城到了,公路两侧都是手举哈达的人们,给寂静的藏北高原带来了节日般的欢乐。令我兴奋的是居然还有学生的鼓号队!我们在县政府几位领导的带领下,一路走一路向欢迎的群众挥手致意。这个小小的县城已经是全城出动了,他们用最为纯朴和最为诚挚的方式迎接我们的到来,可见老百姓对援藏干部的期盼,期盼着我们能给他们带来福音,期盼着一个新的春天的来临。相信我们吧,我们一定不辜负党中央、国务院的嘱托,一定不辜负藏族同胞的深情厚爱,踏实工作,用自己的努力和汗水,用高原人特有的干劲和韧劲去努力工作,去建设第二故乡!
“热烈欢迎大连市第五批援藏干部!”
一幢和当地建筑迥异的欧式独楼和欢迎横幅都在告诉我们,公寓到了。早就安排好了的房间,清扫干净的楼宇,还有摆着水果挂着欢迎字条的卧室,一切都显示出政府对于迎接工作的重视和细心。不奢华,甚至有些寒酸,但是一切都显得自然体贴,让大家的心里暖融融的,有一种到家的感觉。事实上我们确实到家了,经过半个月的跋涉,终于到家了!
索县教体局
近年来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索县教育事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尽管基础还十分薄弱,但是已经走过了最为艰难的阶段,步入了快速发展的历史时期。全县有教师400人,有幼儿园、中小学、职业技术学校等各级各类学校三十多所。根据人口聚居情况,乡村开设教学点。全日制在校生享受国家“三包”政策,并可以通过考试选拔参加西藏内地班学习。索县于2004年、2006年陆续完成“普六”、“扫盲”教育工作。2007年要迎接自治区的“普九”验收,2010年要迎接国家的验收。
有过多种不同的设想,我即将投入工作的单位是个什么样子呢?除了三位汉族干部外,藏族干部能不能听得懂汉语呢?上一届援藏干部马振凯已经给我做了一些介绍,但只是一个大概,很多东西对我来说还都是陌生的。对于未来的工作和生活,我心中充满了希望和迷茫,也有些许的担心和困惑。
七月十二日,到索县的第二天,组织部格列达瓦部长往受援单位送干部。知道我今天要报到,所以把办公室清理得很干净。整个局有四间办公室,局长室一间,办公室一间,财务室一间。一共十八个人,大家挤在一起办公。单位没有自来水,没有室内厕所,也没有单独的办公室,这样很好,都在一起办公,省得孤单。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大铁炉子,是烧牛粪的,取暖、烧水都可以。尽管现在是夏季,但是也没有辙,设备有限,很多办公用品都摆在了上面。因为炉筒都是方形的,很粗,不像内地的圆形炉筒,所以不取暖时炉筒临时充当办公桌。尽管环境比较艰苦,但这些都在预想之中,来之前也有所了解,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总体上看与内地相差很大,但是比设想的好。七月正是雨季,房屋漏水,看来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破旧的房舍已经没有维修的必要,搬迁还没有计划,现在正等我这个新到的局长来解决呢。
罗布仁青、扎西塔杰、阿珠三位副局长,办公室主任陈开科,这些人已经提前认识了。办公室还有一个叫索朗卓嘎的女同志,不小心问了人家的岁数,刚一问完,就知道自己犯错误了,女人的年龄是不能随便问的。看面相,我以为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哪知道才二十八岁,还没有对象呢。由于高原紫外线强烈,所以高原藏族同胞男女的皮肤都不怎么好,黑而透红,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高原红”了,所以实际的年龄与面相差距很大。今后再也不能随便询问别人的年龄了,无论男女,以免刺伤人家的自尊心。这样看来,在内地的女人真是太幸福了,在这里紫外线如此强烈,风沙也大,想漂亮起来也困难呀。令我欣慰的是,大家对我的态度都很好,尤其是语言的相通,打消了我的顾虑。尽管有个别同志汉语表达得不太流畅,但是不影响交流,我相信今后工作交流都不会有障碍。
由于人手有限,所以没有具体分工作科室,仅有的几个人都是一人身兼数职,就是教研员也要兼职“两基办”工作人员。据负责“两基”档案工作的张越宇说,别的县都有专职“两基办”人员,而这里都是兼职,所以工作量非常大。刚报到,小张就向我要人和设备,看来他们的难处不少,否则不会新领导一到就急着提困难。在大连工作时,教育局机关有很多个科室,如基础教育课、人事科、学前科、成教科、督导室、安体卫科、计财科、办公室、党委办公室、招生办等等,大家各司其职,工作协调起来非常方便。而这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要局长管,局长就是干事。我的职务也由一个增为三个——局长、党支部书记、进修学校校长。这里没有进修学校,培训的任务由教体局代管,有六个教研员,但是目前就位的仅有三人,并且都是兼职。
由于没有合适的办公地点,我们先暂时在青少年活动中心办公,大部分设施设备都在原来的房子内,只有办公急需的设备如电脑、打印机、书柜、档案柜等搬了过来。和政府主要领导进行了汇报,吾金县长建议我们搬到机关大楼中去,给我们三间房间。大楼内的每个房间能放三张桌子,十几个人三间房间根本不够用,这不是长久的办法,考虑再三不能搬进去,暂时还是借地方办公。后来在我的努力下,教体局机关先暂时挪到由大连援建的孤儿院办公,再慢慢想办法进行协调。好在孤儿院正在准备之中,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开门办学,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落实,我估计新生招上来时我们的新办公地点也会有眉目了。教体局终于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办公场所,也算是安置了一个新家。当然我们还要搬走,尽快地找到新家,才能不再过这种搬家的日子。如何给大家营造一个稳定而又相对舒适的办公环境,成为我到任后面临的一个大问题,一直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