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补完篇：迁跃追击（完）
很快，原子无人机便发现了一些微弱的曲率痕迹，并以此计算其分叉的两道曲率主波的最远端，与“无机生命”号最后迁出桥漩的距离。“无限分割”号得到的数据是七千光年，即七千年前，有个大质量的东西在这里开启了它的旅程。原子无人机继续分析曲率的波峰谷差和波长，从而计算出造成曲率的东西的质量，数据显示大致与“无机生命”号吻合。
也就是说，“无机生命”号于七千年前，就在当前空间位置，往曲率延伸的方向航行。在此之前，“无机生命”号的迁跃燃料早已耗尽，换言之，它最快也只能是以光速航行。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它们半路上有否减速或变向。这个问题无法从当前曲率中得知答案，因为该曲率不会因为其创造者的减速或变向而停止延伸。
砝码当即下令，命数万艘原子无人机向“无机生命”号曲率延伸方向的七千光年进行分段迁跃，每段为一千光年，以搜寻“无机生命”号可能存在的变向痕迹。砝码已经计算好，不管“无机生命”号在这七千年间的任何一年变向，也不管往哪个方向变向，其留下的曲率痕迹都不可避免地被原子无人机发现。
尽管这样做非常耗损迁跃燃料，但“无限分割”号是一艘大型攻击舰，比起用于科研的“无机生命”号，前者有更多的迁跃燃料可供支配，且迁跃桥漩只需开启至供原子质量的物质通过，所以即使将七千光年的空间分开七段来折叠，“无限分割”号仍是有足够迁跃燃料支撑。
数万艘原子无人机以每一千光年为迁跃单位，一段一段沿着曲率延伸方向进行侦查。然而砝码没有想到，在原子无人机进行第一个一千光年迁跃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它想要的数据。
数据显示，原子无人机在距“无机生命”号最后迁出桥漩的一千光年处，侦查到能级与之前发现的曲率主波一致的曲率痕迹，其延伸的方向几乎呈九十度变向，可见“无机生命”号确实在航行过程中出现过变向的操作。
从变向曲率的夹角计算，曲率最前端已延伸出三千光年外，由此可见，“无机生命”号是在三千年前变向的，也就是它在正常光速航行的第四千年变向。砝码继续按照之前侦查方法，让原子无人机先迁跃至“无机生命”号变向的位置，然后再往变向曲率每一千光年地进行迁跃，以侦查“无机生命”号在最后航行的三千年是否也曾进行过变向。
而这一次，原子无人机再也没找到“无机生命”号的变向曲率，也没有侦查到它的踪迹。换言之，“无机生命”号当前的位置，就是变向曲率延伸的这三千光年内。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无机生命”号在三千光年间的那个位置进行了减速。
要证实“无机生命”号的减速，并不比证实它的变向难。物质的速度从光速下降至非光速，其质量会是天差地别。“无机生命”号若以光速航行，就好比月球在海面上航行，而一旦它的速度低于光速，就会像一只纸船在海面上飘浮一样。尽管后者所产生的排水量无限接近于零，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这放在空间中就是一种微乎其微的曲率。
这种微弱的曲率宛如一个原子落在皮肤上，换了其他智慧文明还真未必能察觉得到。但若是金属生命体——一种能把微观世界当成手指一样灵活操控的种族——别说是一个原子，哪怕是一个夸克落在皮肤上，它们也能准确无误地感知得到。
这种细微到极点的感知能力，让它们轻易找到了“无机生命”号的减速痕迹，从而推算出“无机生命”号当前的位置。
砝码下令，命数万艘原子无机人朝推算得来的“无机生命”号的位置迁跃，以侦察支持派到底在搞些什么。
然而，当原子无人机到达指定位置，并将录得的数据传回时，砝码及其所有下属都傻“眼”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稳定的单恒星系统。这个恒星系统有八颗内行星和若干颗外行星，周围没有超大质量的天体——如黑洞等——所以这个系统表现出让金属生命体垂涎三尺的稳定性。
之后，它们找到了“无机生命”号，但那已经不再是它们熟悉的“无机生命”号。船被拆成了三个部分，其中只有一个部分仍保持它原有的质量和密度，其余两个部分（即“起源之地”和“碳基生命生活区”）已被改造成金属生命体完全无法在其中立足的样子，其质量和密度低得难以想象，在金属生命体看来脆弱得像空间中的尘埃。
正当砝码奇怪，劫船者为何要把“无机生命”号搞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在该恒星系统中，最接近恒星的那颗行星附近，突然有四个不明物体从质量细小的桥漩中迁跃出来。原子无人机迅速分析它们的成分，发现它们当中有两个是纯碳氧氢聚合物，另外两个则混合了各种金属元素，属于碳金聚合物。最令砝码惊讶的是，这四个不明物体不仅是一种与它们截然不同的生命体，其他相关数据还充分显示，它们是一种具有智慧的生命体。
砝码想找的“无机生命”号已经找到，尽管已是面目全非，而它想找的“人”一个也没有找着，却另外发现了这四个不明智慧生命。这时，原子无人机传回数据，显示“无机生命”号的原子斥散炮已经启动，目标正是那两个纯碳氧氢聚合生命。直觉告诉砝码，这四个不明智慧生命一定和劫船的支持派有关，当即下令命原子无人机从那四个不明物体中盗取一些基础物质回来分析。
原子无人机以光速接近那四个不明物体，在那两个纯碳氧氢聚合生命被完全斥散之前，抢救出一些基础物质，但另外两个碳金聚合生命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进入它们身体的原子无人机尽数摧毁。
砝码又怎会想到，那两个碳金聚合生命就是它昔日的同胞，今日的敌人——立方体和四棱台。它只知道，让原子无人机盗取基础物质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于是以出现突发事件为由，向母星政府提出“无限分割”号提前迁跃的申请。
但母星政府驳回了它的申请，并着重强调它必须严格遵守驶离母星系一万光年外才可进行迁跃的命令。砝码只好再派大量原子无人机迁跃至该恒星系，尽可能获得支持派的情报，但无一例外都被“无机生命”号全部摧毁。至此，支持派到底在那儿做什么，有什么计划，“无限分割”号只能在抢救回来的不明物体的残余物质中寻找答案。
母星政府内阁普遍存在着乐观现象，认为就算再过三千年，在强横的“无限分割”号面前，“无机生命”号就算联手那个恒星系统的智慧生命也毫无胜算，所以它们才会驳回砝码的提前迁跃申请。此外，违反原定的迁跃计划也会动摇到它们的政治根本，与它们张“口”闭“口”，“言”必“称”稳定星系空间安全的政治主张不符。尽管砝码在提交申请时，已强调了按原计划迁跃将可能会面对不确定的风险，但无奈内阁成员认为这些不确定风险并不值得拿它们的政治生涯作赌注。
在“目睹”那些碳金聚合生命之前，砝码曾认为就算再放任“无机生命”号三万年，情况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但现在，它已看不清前方的迷雾。三千年后，那个恒星系统将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自己此行到底是去消灭敌人，还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