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假弟子
江湖客登堂即拜倒,致歉道:“贵庄守卫甚严,晚辈未得请帖,冒然突入,望前辈恕罪!”
郭父打量着江湖客,言道:“既无请帖,擅闯无忌山庄,不知阁下有何要事?”
“晚辈受家师吩咐,下山求取前辈一件物事,下山之时,师父并未交代请帖一事,故有此冒昧!”江湖客言语之中略带歉意,让郭父深感此人诚恳。
郭父忽的仰天而笑,言道:“果然不错,老夫的确未曾给你师父请帖,想他的弟子,入我无忌山庄总该有办法的,故有此一试。”
“家师交代,见到庄主,当以此为证,方能表明身份!”言语之间江湖客探手怀中,取出一枚白色棋子,上面表面琉璃光洁,背面金丝盘桓,正是屏岳山信物!
四派人中,一些资历久的弟子听闻过江湖上的传说,一时间私语窃窃:“这是屏岳山传人!”
“不错,江湖传言屏岳山的棋子中暗藏玄机,能窥破此物者,或可登天成仙!”
“哪有你说的那么悬,我估计可能能学会一两招绝世的武学!你看这人的出手,功夫不弱!”
“屏岳山的武学也就一般般吧,我跟他们的弟子交过手,比起大师兄还差着些!”
郭父见到棋子,也面色大变,肃然道:“果然是北天神枭的弟子,看来此事不会有错了。”
转而又向四大门派弟子言道:“不瞒各位,老夫十几年前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枚屏岳山的棋子,但十几年来老夫智力有限,不能参悟其中奥妙,有人说需要四枚棋子,也有人说必须要全部齐备。这许多年来,老夫在江湖之上行走,所得名利,已经足尽一生所欲,本也无甚奢求,若诚如各位所言,得以仙道飞升,那也不是老夫此生福缘可望之事。故今日广发请帖邀武林同道前来,一来为郭某人助拳压阵,以防心怀不轨之徒图谋屏岳山的信物;二来各位江湖上有名之士也做个见证,至此老夫将此屏岳山之物物归原主,今后江湖传言得息,老夫喜得颐养天年。”
“嗯,庄主所言我等尽皆赞成,更何况江湖上每每为此物所累,血雨腥风,无有止息。今日庄主所为,亦是为武林同道造福!”此人身量儒雅,眉目方正,言谈镇定,颇有名仕之风。只听程桐失口叫道:“师父,给您见礼了。我和师兄在这边呢,您老人家何时到的?”
此人正是广陵高手剑断东海毕正堂。毕正堂微微向程桐师兄弟点了点头,二师兄私下里扯了一下衣角程桐低声道:“你规矩点,大师兄还没说话呢,不要随便开口。师父既然来了能看不见你?一定是还有其他打算,暂时不方便与我们相认,你这一叫倒是坏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周密安排!”
程桐本来憨厚,被二师兄一番训斥,心里有些难过,自己江湖阅历不多,竟然让师父恁般为难,真是不肖弟子。这时又听程桐身后一人说道:“怎地就偏你明白了,你师父既有周密安排,当然也想到他徒弟的秉性,也自然应该想到这位小兄弟憨直孝义,见面必礼。若因此而泄露了他的行踪身份,坏了他的周密安排,只能说他的安排本身就不周密,连这点小事都考量不进。所以我说啊你师父根本就没有想做什么周密安排,你也不用故弄玄虚好像有多么高深一般!”
二师兄被身后这话一顿抢白,心里恼火,回头瞪着眼一瞧正是刚刚在对面被陆钦飞绊倒的少年,不知怎地这时候他又摸到了广陵派一众人中。二师兄伸出一根食指点着少年欲待发火,心下又念着千万不可坏了师父的周密安排。憋了半天劲,也是不敢发作。幸好程桐在一边解劝道:“二师兄别生气,都是我不好,这时候顾念这师父的周密安排,我们不可大肆声张,暂时忍耐一下,总之这位小兄弟也没什么恶意!”
此时堂中除了郭父,便属毕正堂年长,与广陵派有些交往的门派弟子,也都呼毕正堂一声师叔,毕正堂移步到郭父身旁,宣道:“鄙派掌门繁务缠身,难以亲临。想无终、蓬莱和平阳三派也有此困扰,故今日毕某代劳,主持各位给郭老做个见证,江湖之上,以后若再有何人因为屏岳山的棋子上门闹事,那便是与我们四派为敌。”
“愿听毕师叔吩咐!”
“晚辈等愿为此证!”
下面的四派弟子也都纷纷赞成毕正堂。忽然从堂外飞入一人,他缓步上前言道:“我觉得这件事庄主所为似有仓促。大大不妥!”
郭父闻言,和颜道:“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晚辈屏岳弟子江笑然!”这里又出了一个屏岳弟子,庄主和四派人士有些奇怪了。那江湖客怒目瞪着江笑然,但是一时间尚不敢造次。
郭父问道:“笑然兄弟,你刚刚说我将棋子归还原主,有何不妥?”
“若真是原主,倒也没什么不妥。免了江湖的血雨腥风,这也是家师派我下山的最大心愿。但是如若此物落在别有异心之人的手中,怕是更惹出许多灾祸!”江笑然神情凝重,句句忧国忧民,果有心系天下之情。
郭父默然思忖,身后两名侍卫言道:“你说自己是屏岳传人,有何为证?”
江笑然仰天大笑:“有何为证?”他将袍袖一抖,一物从袖中飞出,环绕堂屋飞舞循环三周,又落回江笑然掌心之中,众人定睛一瞧,黑光琉璃金丝盘桓,这又是一枚屏岳山的棋子。
众人大吃一惊,一时间果然难以分辨谁才是屏岳山弟子。毕正堂向郭父言道:“毕某涉江湖不深,郭父既与屏岳山有交,当知其师徒姓名!”
郭父尚未答话,那江湖客和江笑然异口同声指着对方道:“家师北天神枭派弟子下山取物,这一枚棋子就是信物,此人乃假冒欲欺骗尊驾!”
这场面也是四派弟子第一次见到,这两人的言语如出一辙,异口同声,竟然也不能说是谁模仿了谁,可是这姓名不同,应当很容易分辨。可是郭父却说道:“虽然近些年我与北天神枭有过交往,但是也只是以信鸽相交,他究竟有几个弟子,姓甚名谁,我还真难以推究。更兼他自己本也行踪诡秘,我也只好被动的在此邀请各位来助我一臂之力,成功将此物归还。”
江笑然和江湖客均是一脸傲气,瞧着对方,似乎谁也不输谁。各自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兀立在厅堂中心。
正在毕正堂和郭父两人对视挠头,毫无办法之时,人从中一个少年笑道:“真是有趣,这么多人喜欢冒充屏岳山的弟子,那让我也来凑个数!”言语之间刚刚跟广陵抬杠,吃陆钦飞一绊的少年步入中堂,站在江笑然和江湖客中间。
众人听得清楚,这少年口口声声说道也来凑个热闹,郭父本就够烦乱,身后两个侍卫被这少年一激,便要出手教训一番。郭父伸手将两人格退,言道:“好好,今日有如此多江湖异士不着行迹便入我山庄,让郭某大开眼界。敢问小兄弟名号!”
少年一拱手道:“不敢当,叫我李小和吧!”少年言语轻浮,更像个诚心捣乱之人。
不过郭父机智百转,自领悟刚刚李小和的言语,笑道:“虽然小和兄弟言语轻慢,但是老夫若未听错,刚刚尔言也欲来冒充一番屏岳弟子,如此可是知道这屏岳弟子身份的关窍所在?”
李小和朝着无终派的弟子一笑,说道:“听清楚了,我是屏岳弟子哟!”无终派几个人早知道他善于胡闹,赶忙都转过脸去不再瞧他。广陵派一干人中却掀起一阵嘈杂,只听程桐认真的对二师兄低声道:“我看这个李小和是屏岳弟子!”
“你怎么恁般肯定?”二师兄有些心不在焉的搭了一句。
“那两个人别看神气活现,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是虽然自认是屏岳弟子,却也拿着那个破棋子比划一下,说明他们心中有鬼,怕人认出猫腻来,所以急于证明自己。这个李小和什么都没有,就直接认自己是屏岳弟子,说明他光明磊落,出言必信!”程桐认真的为二师兄推理了一番。
二师兄一转脸“切”了一声,很是不屑,心想这算什么道理,完全是程桐自己的一厢瞎想。后面的弟子反而笑道:“程桐既然说这小子言出必信,就表示刚刚这他的话都是对的了,原来二师兄大言师父有什么周密安排果然是故弄玄虚。”
二师兄闻言满脸怒容,赶忙回头,身后的弟子却都敛容端正,没一个打趣乱言的。他心里憋气,挤了下程桐道:“去,去后面呆着,别在这里乱说话!”
这时候李小和又道:“刚刚笑然兄以棋子自证为屏岳传人,我没有棋子,倒是有一问!”
“所问何事?”郭父道。
“请问先生书信中可言明以棋子为取信之物?”
“未曾!”
“欲知为何么?”
“为何?”毕正堂问道。
“一副棋有几子?”
“三百六十一枚”郭父答道
“尔可知流落江湖有几枚?”
“啊,是呀,我十几年之前偶然得此一枚,并非代表江湖只此一枚!”郭父猛然大悟。
李小和又道:“既然江湖人尽需此物,即此物珍惜。珍惜者必不以之示人,更何况今日大庭广众之下!”
“这才说明我是真正的屏岳传人,非如江湖人视此物为奇!”江笑然似乎说的也不无道理。
“哈哈哈,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屏岳传人,那你为何来取棋子?你师父已经将棋子弄丢,就够心烦了,难道还要再拖给你一枚让你到江湖上这无忌山庄里炫耀,然后再丢失一枚吗?这不是自取烦恼!”李小和言语句句刺中对方要害,江笑然很有些尴尬。
那江湖客和江笑然对视了一眼,又瞧了瞧李小和,不无怨怒。江笑然转身向郭父一拱手道:“既然不能取信,弟子先告辞了,待日后师父修书再与前辈另谋相见之日!”转身便向庄外步去。
江湖客却仍旧笃定的说道:“此人心下有虚,怕长留于此地漏出马脚。弟子乃真正屏岳传人,若庄主不嫌弃,弟子愿常住山庄,待证明身份之后,方愿离去!”
李小和不等郭父答应,赶忙接过话头:“不妥不妥,你想啊前辈,书信往来屏岳山,总也要一两个月的,虽然这样你很容易发现他就是假冒的,但是明摆着他可以趁此机会潜入山庄,在这段时间里伺机偷盗棋子。”
那江湖客看着李小和益加讨厌,骂道:“你这个小子怎地就认定我是假弟子,我就是想等师父传信来好验明身份,更何况郭老山庄戒备严密,我怎么可能擅自行偷盗之事。我看你才是真正来捣乱之人,坏了今日郭老的大事!”言罢便要对李小和动手。
郭老毕竟久经江湖,这些事理还是很容易看清,言道:“两位贤侄莫要伤了和气。是者必是,非者难逃。小和兄弟虽然一席话有些得罪人,但是道理上不无锐利之处,让那江笑然黯然退却。我本以为能带棋子来的,必然是屏岳传人无疑,但是今日一见,江湖上的能人异士着实不少,我不敢妄下定论。”
话语未落,厅堂中当场飞入一物,在李小和脚前盘旋半晌方停,李小和凝目一看,“吓”的一声叫喊向后跳了两跳。众人注目瞧去,正是刚刚离去的江笑然的头颅。那头颅鲜血正从颈项的断口汩汩流出,双目微睁似乎是刚刚斩下,尚未死透。毕正堂见此惨状,大喝一声:“何方客人,请现身一见!”
只听空中一声诗号:“夜半黄沙卷飞影,西荒大雪落九冥!”人影闪动,飘落堂中。郭父闻言一拱手道:“听诗号当是西羌秦仁刀,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影将斗篷一挥,飘落一旁,露出剽悍上身。经脉肌肉,处处膨胀欲喷。单刀背握在手臂之后,沉声道:“郭父果然见多识广,一语道破晚辈身份。看来江湖传闻不虚,方今郑国境内,除了郑子克剑术高超,便属郭老英雄了得了!”
毕正堂心知来者不善,拱手道:“秦仁刀是西荒高手,我中原门派闻听大名,如雷贯耳。然今日在山庄行凶,似乎不太礼貌!”
秦仁刀未理会毕正堂言语,对郭父言道:“方今江湖,取人信凭,与人办事。他人有求于我,故望我见赐;今我有求于汝,亦望君开恩!”
郭父奇道“不知有何指教?”
“老先生今日惹出偌大排场,到头来无非就是希望将那一枚棋子交出去,从此与这不祥之物脱了干系,也就再无江湖人士登门捣乱,自然乐得清静。”秦仁刀说道。
“不错!”郭父面色凝重。
“既然如此,我可以帮老先生这个忙。去年八月十五,秦某登孤竹冰峰,得孤竹君垂怜,赐我仙籍,我循法修炼,功力大进。为报他老人家恩赐,我当即允诺为其取屏岳山棋子一枚,经年累月,方得此消息,原来这稀世之物藏在无忌山庄。”
“原来也是为了棋子啊”程桐又冒了句话。二师兄赶忙将他嘴捂住,心想若是惹毛了这个刀客,或许连师父都不容易应付。
秦仁刀似乎听到了程桐的言语,接着说道:“不错,就是来取棋子的。我这个人无功不受禄,刚刚郭父徘徊于真假屏岳弟子之间,我倒是觉得这样太过繁琐。所幸将那人杀掉,便利索多了!我为了郭老解决如此大的烦恼,拿一枚棋子,也是应得的功劳!”秦仁刀说着说着自己得意起来,嘴角微微漏出丝阴惨的笑容。
“你刚刚也说需要一枚报答人家什么赠送仙籍的恩惠,秦先生刚刚下了毒手,应该已经得到了江笑然手中那枚棋子,为何又来索要?”李小和总是能在这些时候插上几句话。
“哪里来的臭小子,找死么?”秦仁刀指了指地上江笑然的人头,对李小和说。
毕正堂道:“小和兄弟说的没错,你既然已经得到了棋子,为何还来打庄主这枚的主意?”
“呵呵,不错,孤竹君的确托我带一枚棋子给他,但是我自己也想要一枚。”秦仁刀显得十分霸道。
程桐道:“人家庄主的棋子是留给屏岳传人的,又不是谁都能送。你想要一枚,那边那位兄弟手里不是也有一枚么?”
那江湖客回头瞪了一眼程桐。程桐有些莫名其妙。秦仁刀咧嘴笑了笑:“还多亏你提醒!”
那秦仁刀刀法凌厉,话音未落,刀锋顿起。以话音掩刀声,刀剑相碰,登时那江湖客的剑便断成两段。秦仁刀动作迅猛,一招雄鹰掠地提刀回手去削那江湖客脚腕,江湖客方跳起被秦仁刀当胸一脚踢翻在地。上前两步踏住江湖客脖颈探手便要去摸那枚棋子。毕正堂朝程桐瞪了一眼,登时重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