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们回到现场时,发现三位西装人,在这样的天气,他们的穿着和做派显得诡异。我看着都觉得热。周昊私底下跟我们说,因为案件发生在景区,凶案现场的照片已经在网络上流传,各种谣言满天飞。加上之前的系列案件,影响很坏。警方已经加强了警力,一方面彻查造谣者,阻断网络夸大新闻的传播,一方面是希望这起案件能快速破案,避免恶化。因为大象有这方面的破案经历,几个人在管理处开了会,指派大象查案的特权,还给了他一个“犯罪顾问”的头衔,并希望在三天内抓到凶手,而且必须将案情导向科学可以解释的方向。
嫌疑人调查结果,周昊在跟访中取得了一些突破。山下岔口的监控显示,昨天走这条山道的人,有三十二位,其中二十九位是挑山夫。没有在监控中发现受害者身影。
周昊从中找了五个他自认为可疑的人,做了一张表,给我们看。
大象看后,指了一个名叫“常理”的人给我看。在这个人最右的备注是:聋哑人。
“我们刚才没有想到这一点!凶手如果是聋哑人,他就不忌惮声音,可能会忽略掉呼救的威胁,也就没必要封住受害者的口了。”大象神色激动。
(嫌疑人名单)
我向周昊解释了我们在医院对案情作的推断。
周昊向我们说明嫌疑人的情况:“这个叫常理的哑巴,他也是一位挑山夫,他并未出现在昨天岔口处的监控中,是我们在做口供的时候,其余挑山夫指出的,他们说,‘哑巴最可疑,为什么不查他。’我就去调出前几天的监控,发现他以往都走这条山道,唯独昨天没有走。”
“但是他有很多地方不符合我们的推断,首先他有非常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而且是昨晚七点到十一点的证明,这跟受害者的推定死亡时间有冲突。他住在山附近一间出租屋内,昨晚七点的时候,打车去城里一家 ‘酷迪宠物狗店’给自己的狗做了检查,并将其寄养在他们家。问为什么要去这么远的宠物狗店,他解释是之前将狗放生野外,但狗还是自己找回来了。他不想养了,所以打车去比较远的地方,宠物店距离出租屋直线距离将近30公里,搭车需要花费一个小时。到了那个地方,他随机找到这家宠物店,给狗做了清洗和检查后,寄养在他们家,吃了晚饭再回来。到住处大概十一点。我通过付费单上的电话向宠物店咨询,因为顾客是哑巴,店员对他印象很深。包括他七点出门,十一点十六分下车回家,这些都可以通过路边监控查实。他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按理说他不可能作案。”
大象说,“但是你还是将他列为嫌疑人员。”
“对,在我的经验中,行为及支撑这些行为背后的逻辑密不可分。我总感觉常理这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对称感。”
大象问,“怎么说?”
周昊跟我们说了一个故事。
一位大公司老板,在高速路出了车祸,车祸原因是行驶的汽车左边轮胎碾到了路面一摊雨水,导致速度失衡,整辆车倾斜,翻滚了几十米,全散架,还好车材质比较硬,气囊保住了他的命。老板的妻子清楚丈夫的性格,他理智、惜命、谨慎,一切事情,都能计算出利害区间。以她对丈夫十年以上的了解,她肯定丈夫不会将车开到时速180迈以上。但保险公司的检查结果表明,在出事之前,汽车并没有故障。女子越想越不对劲,将困惑告之闺蜜,希望闺蜜的丈夫——也就是周昊——能够帮忙调查,是不是有人从中使坏。周昊问询了老板前后的动向,及他公司的人员状况。很快找到老板开车失常的原因:他一直隐瞒自己同性恋的秘密,并跟公司的男实习生偷情,后来实习生与他切断关系,去了一所贫困小学做了支教老师,老板找到他的踪迹,借着公司资助山区贫困学校的由头,在山区待了十天,求情人重归于好,男生坚决不同意,并且跟他说,如果还这样纠缠,就要将他们之前的关系公开。老板心灰意冷、气急败坏地回来,在高速路上不知不觉将车时速开到180迈以上,最终酿出车祸。
“我们每个人的行为动因都有迹可循,跟我们自己的出身、性格、财富、职业、素质、信仰、人生观等是捆绑在一起的,换句话说,这些因素驱动我去做这样一件事,但假如套在另一个迥异的人身上,你就觉得很别扭,这就是行为不对称。行为不对称成立的前提,必定隐含一个内情。”
大象接过周昊的话头,“一位挑山夫,他不会将狗寄养在一家宠物店里。”
“对。以挑山夫的身份、地位、经济水平、掌握的社会资讯,哪怕他有一只非常爱的狗,他不想养了,或者狗已经太老了,任狗老去就好了,但去这么远的地方,花费一千来块安置狗,这实在奇怪。他这样做的动机,在我看来,更像是为了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大象赞同,“嗯,只是目前这个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
“难道法医判定的死亡时间搞错了?”我反问。
大象看我,眼神嫌弃,“这是客观事实,是公式中的常数,质疑这个没有意义。”
“还有疑点。”周昊说,“我们之前对嫌疑人做的一些画像,力气大,他是挑山夫,虽然已经40岁,但浑身肌肉,符合。身高大致一米七,符合。身上布满蚊虫叮咬红点,符合。身患绝症,这个目前证实不了,看身体是非常健康的。当时我们还提到,会随身携带看时间的工具,但是,他不仅没戴手表,连手机也没有。他是聋哑人,不需要手机,这个可以通过山上的商户证实。”
“会不会将手表藏起来或扔掉呢?”我问。
“没有这样做的理由。首先,就算戴手表,也是一种很正常的行为,没必要为了躲避调查,将手表处理掉。其次,‘时间工具’是我们讨论出来的附加嫌疑点,凶手心思再缜密,也不会连这个小细节都料到。最后,如果有戴手表的习惯,手臂上一定会留有晒痕,何况他经常在日头下干活,但他双手都没有痕迹。”周昊说,“包括其他时间工具,他都没有,因为他本身就没有看时间的需要,这是侦查人员对比大量他干活时的监控中得出来的结论,他的生活轨迹就是取货、上山、下山,非常固定。”周昊回。
“难道关于割脚的推断,我们想错了?”大象皱眉。
“但除了是作法的步骤之一这个假设,很难有其他符合犯罪逻辑的解释。”周昊说。
“目前哑巴常理的凶手嫌疑可能性是你列的五人里面最高的,我们基本可以先定位他。”大象提议。
“以他是凶手反推的话,目前这三个疑点待解决:他的不在场证明,割脚原因,尸体附带的味道。”我说。
“时间紧急,我们分头行动。阿雷,你跟侦查人员去宠物店走动一下,查查哑巴之后的行踪,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去哑巴出租屋看看。周昊,麻烦你问问跟哑巴打过交道的人,顺便了解下受害者情况,应该能问出一些东西。现在是晚上六点四十分,我们大概十点回到这里碰。有情况我们随时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