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些飞来如云，又如鸽子向窗户飞回的是谁呢？

那些飞来如云，又如鸽子向窗户飞回的是谁呢？

Who are these that fly along like clouds， like doves to their nests?（赛60:8）

南陌局促的站在一边接收着急诊医生的白眼，自打秦醉示意这个手上的包子出自她的手笔之后，那医生看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傻子，一边拆着纱布一边说：“怎么包成这样啊，也不怕瘀血？”然后又看着秦醉道：“你也挺能忍啊，这多久了啊？”

“一两个小时吧……”秦醉无奈的说。

“真厉害……你就不觉得你这个手血液不畅？”医生啧啧有声了好一阵儿，仿佛在解构一个他看不懂的艺术品……等把纱布全拆下来，更是对着南陌又翻了个大白眼道：“就这样就给包上了？好歹上点药啊……”

“有上啊……”

“擦什么了？”

“就……”南陌支支吾吾的说：“就已经用双氧水消过毒了……”

医生摇摇头，显然已经不想再多说，麻利的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挑出一块很小的碎片出来，秦醉痛的又是连声抽气，医生哭笑不得的说：“这玻璃渣要不是这包子压得这么紧……都不至于藏的这么深……”看着秦醉一脸生无可恋，南陌满目都是愧疚，也不再多说了，只麻利的重新消毒上药，又包扎了一遍，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还给秦醉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搞定之后看着南陌说：“刚才都看到怎么包扎了吧？明天自己在家给你老公换药，这几天都别碰水，有几个伤口割的挺深的，要注意点。另外就是辛辣刺激的东西最好少吃，不想留疤的话，别喝酱油……”

南陌赶紧摆摆手说：“他不是我老公……”

医生看了看秦醉手上的婚戒，又抬头看了看尴尬的南陌，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摆摆手让他们出去了。

刚一出门就看到陈旭站在车门口张望，陈旭一看到他们出大门赶紧迎了上来，眼神来回来去的在秦醉和南陌两人身上打量，秦醉被看的有点恼了，没好气的说：“你怎么来了。”

陈旭晃了晃手机道：“阿南说你们在急诊，让我赶紧过来。”

秦醉扭头看向南陌，南陌只淡定的说：“你不是单手不能开车吗？我给你找了个司机。”

陈旭惊讶的看着秦醉说：“你单手不能开车？你不是……”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秦醉打断陈旭，咳了一声道：“你把南陌送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

陈旭又疑惑的看了他们俩一眼道：“为什么不能都上车，先送阿南再送你啊？你们俩得了同坐一辆车就会死的病吗？”

“……”南陌噗嗤一笑，“胖子哥，你怎么还是这么贫。”

陈旭洋洋得意道：“那是，你胖哥我可是不忘初心。”

不忘初心……用在这里还真是奇怪啊……

看秦醉没有做声，南陌咬咬唇说：“那就麻烦胖子哥把我送到XX街路口，我的车停在那边。”

“成啊。走。”陈旭看秦醉没动静，又喊了一声：“浪琴，车钥匙啊。”

秦醉这才无语的把钥匙扔到他手上，一言不发的上了车。

一路无话。

陈旭瞅着这两人都有点不太自然，也没冒冒失失的直接问，干脆安安静静的开车，直到南陌下了车走远了，才问道：“你俩怎么回事？”半晌没听到回音，扭头一看秦醉正眉头紧锁不知道想什么，又放大音量问了一遍：“你俩怎么回事？怎么遇上了？还搞成了残疾？冤家吧……”

秦醉这才回过神来，只严肃的看着陈旭道：“查一下南陌。”

“？”陈旭瞪大眼道：“怎么了？她是商业间谍吗？”

“扯你的淡吧……”秦醉气乐了，“你还有没有点正经了？”

陈旭马上坐正了，一脸严肃道：“说吧，我阿南妹妹怎么了。”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查啊。”秦醉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人，他犹豫了一下道：“李子钦也要查一查。”

陈旭苦着脸说：“阿南还好说，李子钦你不知道他什么人啊？是随随便便就能查到的吗？”

秦醉摇头道：“不用查他这个人，就侧面查他这两年和音间公司的往来。”

“你怀疑？？”

“我不知道，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陈旭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了。然后又促狭的看着秦醉道：“怎么回事啊你们？你手怎么弄的？”

“哦，”秦醉一脸面无表情，“就是我左右互搏的时候，右手成了手下败将。”

……

到家之后，宋妍菲看到手上的伤自然又是心痛又是埋怨，秦醉只说是办事的时候不小心撞碎了玻璃弄的。帮秦醉收拾好了之后宋妍菲拉着他做到沙发上，也不说话，只安静的看着他。秦醉被盯得瘆得慌，拿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又被宋妍菲轻轻拿下来握在手里。宋妍菲的眼圈红红的，秦醉赶紧说：“真没什么大事儿，都是些皮外伤，还不如我以前打球摔的厉害呢。”宋妍菲叹气道：“还好这次只是小伤，以后一定要小心点，伤到手得多疼啊。”

秦醉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揉揉宋妍菲的头发说：“有我媳妇儿这么疼我，我手一点也不疼了。”

宋妍菲这才露了点笑模样，催着秦醉早点休息，并说明天让他在家休息，就不要去工作了。秦醉点头应了，然后打开电脑打算处理一点事情再睡。宋妍菲给他冲了杯热牛奶就进了卧室。

秦醉看着宋妍菲拐进房间之后，脸上的笑就消失不见了，他关上了灯，电脑屏幕的微光映的他脸上也泛着蓝光。他脑子里回响着南陌情绪失控的时候说起的那个夭折的孩子，以及好像根本不愿提及的丈夫，还有好像哪儿都有痕迹的李子钦，心里疑云密布，却又摸不清头绪。他终于没忍住，又踱去了阳台上点了根烟，却没抽，只是夹着烟让那明灭的火光朝手指缓缓燃过来。

他曾见过南陌很多很多眼泪，南陌的情绪是液态的，流过他的好几个四季。她高兴了会流泪，难过了会流泪，无理取闹后悔了也会流泪，因为南陌，秦醉相信了女人是水做的。但是南陌的眼泪丝毫不会让他感到厌烦，相反因为她的眼泪，秦醉觉得南陌在他面前是毫不设防的，她总是愿意把自己全部的情绪都暴露在他的面前。可他从来没见过南陌这样隐忍着自己的眼泪，在他面前她是封闭的，好像一个守着秘密的孩子，生怕他发现半分。

秦醉把最后一点烟头摁灭了，阳台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楼下的树叶哗哗作响。他只顾着沉浸在自己游移不定的伤春悲秋里，却没注意到身后客厅里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宋研菲静静的站在餐桌旁，手里端着一杯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醉显得有些落幕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抚着杯身。

第二天付升打了个电话过来慰问了一下，就是语气一直有点淡淡的。严总好像知道他手上的事情了，也打了个电话过来，还一副想打听打听的八卦样子，被秦醉顾左右而言他打发掉了。只是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了，说在家给他熬了一大锅骨头汤，让宋妍菲下了班过去带回家这几天喝。

“又没伤骨头……”秦醉哭笑不得。

宋妍菲一下班就赶去了公婆家，敲了半天门才看到还喘着气的袁道芝过来开了门，宋妍菲一边换鞋一边奇道：“妈，怎么气喘吁吁的？”

袁道芝目光闪烁，含糊道：“没什么，就是跟你爸收拾了点东西。”

宋妍菲点点头没多问，看到餐桌上放着的保温盒过去拎起来就打算告辞了。又看到袁道芝他们房间里，秦立明“哎唷”一声，袁道芝大喊：“老头子没事儿吧？”秦立明在里面闷闷的说：“腰扭了……”袁道芝又是一路碎碎念他怎么这么不小心，脚步却一点没慢的进屋了。宋妍菲也赶紧放下东西跟了进去。

秦立明刚想让袁道芝被念了，赶紧把他扶起来贴个膏药缓缓，一抬头看到宋妍菲站在门口，脸上想露出个让她放心的笑来，好叫袁道芝赶紧把自己扶出去，结果一心急，反而扯的腰更疼了。袁道芝急的说不出话来，眼圈都红了。宋妍菲赶紧走到另一边扶住秦立明和袁道芝一起把秦立明送到了社区医院，医生说要给秦立明按摩按摩，做个理疗，缓解一下疼痛。袁道芝坐在一边守着，看着天色不早了，赶紧催着宋妍菲回去。

宋妍菲这才想起来下楼的时候汤和包都没拿，于是找袁道芝借了钥匙又从匆匆返回去拿东西。袁道芝看着秦立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不安了起来……

宋妍菲拿了东西正要出门，路过二老的房间，想起刚才进去的时候好像余光看到是一个大箱子，宋妍菲咬咬牙，好像还有些东西都散在外面呢，要不要帮爸妈收起来呢？不然他们回家哪顾得上接着收拾啊，看着也碍眼。可是私自进公婆的房间会不会不太好啊……宋妍菲这么想着，脚却鬼使神差的已经走了进去。宋妍菲看到那箱子一角，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安，她停住了脚步，有点想扭头就走，但此刻她又有些好奇，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又坚定的绕过床走了过去。蹲下一看，都是些以前的老照片，而且几乎都是秦醉小时候的照片，宋妍菲笑着拿了两张起来看，秦醉小时候和现在长的几乎没太大变化，一脸机灵的样子，她嘴角不自禁的翘出一个温柔的弧度，把照片放了回去，又收拾起了其他一些散乱的照片。

慢慢的，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她发现这里面很多秦醉的合影，都是和同一个女孩子的，几乎全是，她从未见过秦醉用这样眷恋的目光看过自己，而每一张，秦醉只要不是对着镜头，眼光都追在那个女孩子身上。而有些秦醉单人的照片，她甚至能敏锐的感受到这一定就是这个女孩子给他拍的，因为他眼里有着让她感到一阵眩晕的深情的光彩。

宋妍菲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容，她抿紧了唇，又从箱子里翻出了几本同学录，她知道这是属于秦醉的过去，她其实不应该这么介意，看了无非也是庸人自扰。秦醉也没有主动过问过她那满目疮痍的过去不是吗？

既然已经过去了……看一看也没什么吧。

宋妍菲咬咬牙，打开了同学录。宋妍菲看到了很多祝福的话，而其中，大部分都是祝福他和南陌永远幸福的，宋妍菲随便翻了翻，几乎人人都祝福他和南陌暮雪白头的，宋妍菲突然心里一阵巨大的难过涌出来，手发软到她觉得自己要拿不住那个本子，她猛地合起了同学录，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拿出了最深处的一个盒子，是个上了锁的盒子，但不知为何，钥匙就堂而皇之的挂在锁的旁边，宋妍菲轻轻的打开了锁，那个盒子看样子放了很久，盒盖的关节已经有点锈了，打开的时候颇废了些力气，里面叠放着几张有点泛黄的纸，宋妍菲拿出第一张打开来，上面用娟秀的字体抄写了一首海桑的诗。

“如果你来看我，我将陪你去山里住几天

山里的清静想我，想的是有点狠了

如果你来看我，我们将住在山里

但住在不同的人家，相去就二三里吧

这样我每天都能去看你

我们的相逢就会更多些

如果你来看我，我不会总和你在一起

其余的时间，就把你留给山里的星和月

它们啊明亮的伸手可摘

却从来没人舍得去碰它

如果你来看我，请告诉我吧

哪怕现在就说，哪怕马上就说

在你启程之前，我就开始幸福了”

落款是南陌，宋妍菲脑海里浮现出照片上属于那个女孩儿的那张漂亮灵动的脸，她甚至都能脑补出那女孩儿是含着怎样甜蜜的笑，来抄下这样一首甜蜜的小诗送给她爱的人。宋妍菲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一阵阵的传来隐约的刺痛，她放下那首小诗，又拿起下面一张厚纸折出来的纸飞机，拆开来看到上面的内容，甚至让宋妍菲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那张纸上印着的全部是他们二人的合影，排成爱心的形状，无一例外全是他们拥抱亲吻，宋妍菲从未在秦醉的脸上看到过那种宠溺的表情，那种好像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视若珍宝一样的温柔，每一张，眼里都好像有星光在闪烁。

宋妍菲心里一片悲凉，靠在床架上轻笑出声，她4岁以后就没有再得到过爱，父母的去世好像在她心上划出无数道伤口。每当她看到她的姨父姨母是怎样把佳怡捧在手心，她都觉得她的伤口又被撕开一样的疼。终于她嫁给了秦醉，有了自己的家庭，秦醉和她相敬如宾，尊重她，照顾她，让她幸福的有种不真实感，她以为自己终于成了别人的珍宝。

“呵……”宋妍菲把纸飞机重新折了回去。关上了那个盒子，把这里又收拾成了之前的样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来幸福，终究只是她以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