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囚徒
拓跋笙有气无力的道:“现在就给朕换上吧,怕去的晚了,母后又要挑朕的错处了。”
“是!”欢丫头说着,扶起拓跋笙往内殿走去。
见拓拔笙要换衣服,云容立刻告退离去。
站在妆镜台前,欢丫头刚帮着她把龙袍脱下,便听有人进入殿中。
“陛下,”子知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御羽军紫军副指挥使陈吉求见!”
宫廷的戍卫军,赐名为御羽军。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军,最高统领为护军将军,之前是肖雄任职。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如今由翰青担任。
一般说来,副指挥使官阶低下,本无资格直接求见皇帝。但是紫军中的副指挥使却是个例外。
紫军负责看守位于皇宫外的那座大牢。虽然那大牢只关押皇亲国戚、亦或是官宦。但御羽军所担负的职责是保卫皇宫,除非有特殊犯人,必须派御羽军看守,且得皇帝降旨,方能调兵。
而紫军,却在那牢里一守就是十年。
皇宫外的大牢里,关押着一个非常特殊的囚徒。那便是父皇的三十六弟,景王拓跋崇。
拓跋笙对景王知之甚少,只隐约记得,十年前太祖皇帝的丧仪上,那个骑在枣红马上,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
这十年来,她虽然偶尔会听父皇提起景王,但却不敢深入探询。那个人,那个名字,很容易就能让父皇晴好的心情,变得阴云密布。
父皇亲派御羽军看押景王,并明令禁止任何人靠近关押景王的牢房。且还让看押他的人,时刻记录景王的言行,并及时汇报。
父皇在提起景王的时候,常常会嘱托她,“此人不可信,却也不可不信;不可放,亦不可杀。”
拓跋笙后来细细想过父皇所说的话,她在父皇十年来的治国之道上得到了解答。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她曾在父皇的案头上看到过景王递来的奏折。当时便被那一番鞭辟入里,见解独到的言辞所震撼。很难想象,一个常年被幽禁于牢中的囚徒,竟能如此洞悉朝局大势,民生国态。
父皇为政期间的多项治国策略,都采取过景王的见解,且每一条策略都取得了不俗的成效。
这便是景王的可信之处吧。
然而,景王毕竟是天阙阁的阁主。
天阙阁乃南朝派入大魏的密探组织,目的是收集大魏情报,为南朝进攻大魏提供可乘之机。
十几年前,南朝的刘御,便是靠着天阙阁提供的情报,攻破豫州,长驱直入。
可是,自英王被囚,天阙阁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虽是父皇下令严密搜查,却在逮捕了几个底层人员后,再无声息。
这世间能让父皇烦扰,夜不能寐的,不是豫州的英王,而是天阙阁。
父皇一直不相信天阙阁会消失,这个组织必然是存在的,只不过,他找不到罢了。
没有什么比一个明明存在,却了无踪迹的密探组织,更为可怕的了。
这个组织里的人,或许已经渗入到大魏的各个阶层。以魏人的身份,或在朝为官、或江湖为侠、或民间为商、乡野为民。甚至乞丐群里,都可能有他们的人。
父皇将景王一关就是十年,除了因他天阙阁阁主的身份,就是想迫使他交出天阙阁人员的藏匿地点。
然而十年了,景王却是不肯透露一丝关于天阙阁的事情。
虽然因这,父皇说他不可信。但在拓跋笙看来,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去换取旁人的自由甚至是生命,这才是最令人敬佩的。
景王的身份特殊,父皇只能将他关在牢里。而他早年又与父皇感情深厚,父皇一直不舍得杀他。这种情结很复杂,拓跋笙感觉自己也理解不了。
又到了向皇帝当面汇报景王言行的日子,拓跋笙将麻衣穿好后,在殿内召见了陈吉。
她是第一次亲自过问景王的事情,难免有些无从问起。不过还好,陈吉上来便主动汇报。他把景王观察的十分细致,甚至某天他说了哪句话,以及近日所读的书中,在第几卷做了多久的停留都知道。
景王那边并无什么特殊动作,按照陈吉的话说,一切如常。
说来也是,一个整天呆在牢里的人,能有什么动作?
陈吉禀报完景王的日常,再次抱拳施礼道:“景王殿下托臣向陛下要几本书,这是书单!”
他说着,从袖窿中掏出一卷纸。子知立刻走向前去接过,转交到拓跋笙的手中。
拓跋笙将纸卷展开,上面用洒脱有力的字迹,列了十几本列传、杂记。
从书名上看,这些书无任何问题。且陈吉代景王要书时,神态自如,显然他以前也经常向父皇传话要书,且从未受阻。既然父皇都屡次应允,拓跋笙便也欣然答应。
遣退陈吉,拓跋笙看着纸卷上的飞白书,不由地细细揣摩起来。这一手字写的漂亮,见字如见人。仿佛那个桀骜不驯,却又性情刚毅的少年将军,就站在她面前一样。
对于景王,她不可谓不好奇,而且,她早就对他起了好奇心。只不过,从前有父皇的禁令,她又不是那种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无法无天的人。
然而今日,她突然有股冲动,想去见一见这个传闻中的三十六皇叔。
“陛下!”子知站在她身边,“您该去为先帝守灵了!”
她胡思乱想想的入迷,经子知提醒,立马自行惭愧起来。
将纸卷交给欢丫头,起身往殿外走。可没走几步,却又感觉浑身乏力。子知和含笑跟在她身后,看她一副疲惫之态,暗自忧心。
可为先帝守灵是大事,而且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在她的身上。就算她如今贵为帝王,也是偷不得懒的。
守灵、出殡,一切的程序都与十年前一样。
只不过当年的守灵人入了棺椁,现在由拓跋笙接替了孝子的位置。
除了洛皇后,先帝没有再纳过妃嫔。所以殉葬的女子,便只好从宫婢里面挑选了。
当年那件残忍的事,如今却要她来做,她心里很不好受。
她贵为帝王,依旧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