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背后捅刀
李沧蓝在这气盖山河的龙威下如同一只风中残烛,本来硬朗的轮廓也随着黑色火焰慢慢淡去——他的烛芯快要燃尽了。
“要是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啊。”他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在青翼的气势压迫下屈服。他高举起右拳,体内所剩不多的力量全部被压榨了出来,汇聚在拳头上。
他身上的火焰愈发黯淡了。
“儿子,最后再教你一手,看好了。”
“何为撼山?”
“何为分海?”
“武夫的极限在哪里?”
青翼深深吸了一口气,鼻翼扇动,山巅半空的空气化作两条飞龙钻入他的鼻腔,随后他的胸腔高高的鼓了起来,双目放出震慑的光芒——
一口暴烈的龙息随之喷出,暗红的火焰所到之处无不消融,连空气和大地也被融化在充满毁灭的吐息之中。
李沧蓝拉开一个架势,可丁可卯地翻掌递出一拳,他的动作缓慢而随意,像是晨练的武馆老师傅在太阳初升的时候热身打的拳,仿佛裹挟着包子出笼升腾的蒸汽,又透着这么一股子带着茧子的老练味道。
随着这一拳的递出,本来山呼海啸般的磅礴龙息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尚未触碰到拳锋就仿佛春雪消融一般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青翼双翅扇动聚起狂风,试图升上高空从这一拳的锁定中逃避出来,融化他惊异的发现整个空间都在这一拳的气势下完全凝固了,像一个宏大的行刑台将他庞大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哪怕他拼尽全力扇动翅膀也无法挪动分毫。
要死!
随着这一拳的迫近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死神的气息,他意识到如果中这一拳,必死!
在李沧蓝这一拳完全打出之前他尝试了无数的方法试图挣脱束缚,全都是徒劳无功,最后他只来得及收起双翼护住身体,稍做阻挡。
李沧蓝的拳头到了,先碰到的是龙翼。坚硬度胜过世间任何金属的骨骼和充满张力、恢复力极强的膜翼,在触碰到拳锋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那绝不是什么击破,也不是什么打碎,如果要用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那就是融化。龙翼上被触碰到的位置仿佛被凭空抹除了一般,随后是躲藏在龙翼后如山岳般巨大的身躯,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一直连同到天际,就连天上的积攒的云彩也在那一拳之威下散尽。
青翼庞大的身躯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山崩一般摔在地面,气息微弱,不知生死。
李沧蓝的身体随着那一拳打出变的越来越淡,黑焰完全散去,就连仅剩的线条轮廓也淡到肉眼难辨。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青翼的身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没死,最后再听我说一句话。”他知道青翼听得见。
本来紧闭的眼皮忽然睁开了,就连内层透明的瞬膜也随之收了起来,铜铃大的竖瞳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他有些想不通,人类为什么能打出这样强大的一拳,要不是对手在最后关头故意错开心脏的位置,此时他已经一具死尸。
是时代变了吗?
李沧蓝迎着仰望充满龙威的视线抬起头,这是李沧蓝第一次近距离与龙类对视,他深深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种族的可怕之处,同时也明白了为何先辈要不顾一切对龙类赶尽杀绝。
“真美啊。”他轻轻叹道。
“有屁快放。”
青翼闷闷的声音直接在李沧蓝的脑海里响彻,这是属于龙族的特殊神通,可以跨越载体在脑海里直接对话,“你放过我一条命,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你说吧。”
李沧蓝笑了,在青翼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就这些,你不会反悔吧?”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像是什么狡猾的目的在刚才得逞了。天上被打散的云此时化作了漫天大雨瓢泼而下,带走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轮廓。
世间最强的宗师在打出世间最强的一拳后消散于天地间,功成身退。
……
沉重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场地上,青翼虽说睁着眼睛巡视四周,实际上看着他身上贯穿前后的那个一人大的圆洞就知道,他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再站起身,龙也不例外,能保全性命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李胜虎并没有忘记此行目的,强忍住心中的痛楚向时辰打眼色,示意时辰从场地边缘绕过去,取下黑石碑上的春雨——此时有战斗力的人全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不便行动,在场的人中只有他没有受伤,而且他人在这个时刻走动可能会激起青翼的警惕之心,虽说这条龙看上去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但是没人真正地了解巨龙这个种族,谁知道他会不会拼死挣扎最后爆发一波呢?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言外之意是时辰比较弱,此时就算乱动也没关系,在青翼眼里就像一只小虫子一样毫不起眼……
时辰读懂了李胜虎的意思,忍不住猝了一口,看不起谁呢这是!不过这时候还是大事要紧,他半蹲着佝偻起身子,小心地向黑石碑处摸去,其实他内心也有点小庆幸——刚刚一场大战过后,暂时还没人想到石碑下被锁住的不是君王会是谁。如果换成其他人看到被锁住的阿城,还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续结果。
经过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后这里就像是大楼爆炸后的废墟,巨大的岩石残片林立,时辰借助这些自然的障碍物阻挡住青翼的视线,当然也有可能是青翼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行为。总之就这样一路安然无事地来到了石碑前。
他这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阿城,他还是低着头,应该是陷入昏迷了,不然刚才那样惊天动地的大战,神经再粗大的人也会抬头看上一眼的。
他忽然有种感觉,阿城的身影好像比之前看到的淡了不少,已经微微有些透明了,视线穿过他的身体居然可以隐约看到石碑上的蚀刻纹路。
时辰经过了阿城的身边,低声呼唤了几句,阿城仍是毫无反应,他蹲下身把阿城的头抬了起来,发现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显然是昏迷已久,不知道于是他决定先将石碑上的春雨取下来。
这黝黑的石碑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刚才赵小殊被全力一击打飞撞在上面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而春雨的剑刃一半都没入石碑,更可见其锋利之处。他废了好大劲,甚至整个人都挂在剑柄上,好不容易才把春雨。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春雨小心地用布条裹起来,放入口袋中。这把秘境的钥匙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这就足够了,眼前的危机暂时解决,总算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扫到身后的景象,隐约感觉那块地方有些微微扭曲,像是透过玻璃看到的景象,没什么大区别,但是就算有什么不一样了。
然后他听见一阵低低的笑声:“辰小哥,你的感知真的很敏锐,甚至比我都强上不少。真羡慕啊……要不是大事要紧,我现在就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
时辰来不及转身便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了,那是陆西沉!来之前他注意过,陆西沉一直在蹲在他身后的坑里,此时出现在身后,那坐在他背后的那个人必然只是一个幻象。
而此时陆西沉想做什么几乎已经不言而喻了!时辰试图喊出声,引起齐临月的注意,只要她听见了一定会来救自己的,哪怕陆西沉的术再诡秘莫测,正面战斗也绝不是齐临月的对手,只要喊出声就有救了!
在他喊出声之前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陆西沉比时辰略微高些,他俯身在时辰耳边轻声说:“嘘,别出声。”
他感觉到一柄利刃从他背后的脊椎处缓缓刺入,这钻心的疼痛令他忍不住痛喊出声——然而陆西沉的手捂的更紧了些,他的叫喊声被用力地按进了喉咙里,变成了沉闷的呜呜声。
“嘘,被人听见就不好了。”陆西沉轻声笑道,手中的利刃再度推入几分。无法忍受的剧烈痛苦刺激着胸口的每一个神经元,沿着四肢百骸成千上万地汇入他的大脑中枢,他的眼睛圆睁,几乎努出眼眶,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时辰感觉全身的力量沿着伤口处快速流失,他在绝望的深渊中尽了最大的努力寻找一些生机——在绵软无力地锤了陆西沉两下后他放弃了无畏的挣扎,伸手在口袋里寻找着春雨。
“嘘,该睡觉了。”陆西沉不再戏耍,将手中利刃一推到底,然后抽出。
时辰眼睁睁看着闪着寒光的刃尖从胸口刺出,殷红的鲜血形成一道细流从刃点缓缓滴了下来。时辰最后一点力气流失殆尽,停止了挣扎。陆西沉感受到变化松开了手,在时辰背后轻轻推了一下,任由时辰无力地捂住伤口,踉跄向前走了几步,跪倒在石碑前。
大片的血液从他胸口的伤口涌出,在石碑下沿着台阶的纹路洇开,像是从鲜血里绽放出一朵妖异的花。
陆西沉看着石碑上被血溅到的地方,眯了起眼,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被锁住的阿城在触碰到了时辰的鲜血后,手指以微不可见的幅度悄悄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