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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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要她的血

次日清晨。

黍洱掐着时辰过来侍候梳洗,推开门,撩开珠帘,便是见到这一幕——

玲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他换下睡衣,拿来里衣套上,再是外裳,系上腰带,又很友好的弄了弄衣衫褶皱。

自前夜回来,王上脸色一直不大好,黍洱只知,王上以前甚少会发怒,发落明妃后,批阅奏折脸绷得极紧,正因在气头上,连带训起不作为的大臣都是言语犀利,但今儿个早晨,似乎心情大悦,很是不同寻常。

想来是明妃惹了王上发怒,如今又肯屈身服软,令王上心情大为畅快。

黍洱进来后,南宫祤对她道:“行了,你再去睡会儿。”

她一向自诩晨起有规律,每到时辰自然醒,天知道他比她还规律,竟然起的这么早,天还没亮好不好。

“嗯。”

得到他命令,玲珑轻应,果断执行,别提了,她睡了一夜的冷地板,必须得好好躺一躺这张柔软的大床,转身便倒了下去,顺带拽了被子一角盖着。

黍洱想说什么,他手势轻抬,瞟了眼她熟睡的面容,快步出了寝房。

待出了内寝,黍洱着人洗漱,才发了声道:“王上,娘娘今日可还要去浣衣坊?”

“不用,去把上次那套衣衫拿来。”

“是。”

黍洱不多问,前日王上备了套衣衫,本意是要带娘娘出宫,只不过被王后截了道,王上前去宁惜宫找人,娘娘却不在,等了一个时辰后,才知这娘娘与茱萸公主私自出了宫,还携了侍子。

王上沉耐不住,出宫寻人,先是容府,后是关宅,最后派了全数夏家暗卫寻探,却得知,她一个人在烟花之地的门前犹豫徘徊,黍洱只记得,王上那时的面色铁青无比。

数个时辰后。

玲珑换了衣衫,坐在马车内,只觉得他这人奇怪的很,她若私自出宫,是她的错,还要认罪,若是他带她出宫,则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尤其昨夜,她喋喋不休,说了大半夜,他除了嗯就是哦,还逼她起床给他穿衣裳,不然就让她继续去浣衣坊。

这种威逼利诱,命运被人握住的感觉,令她超级不爽快,此刻,她也很生气,是哄不好的那种。

马车轱辘滚动,车内,却极其静默,她一直不曾说话,他亦不太多话。

许久,实在太憋闷。

她道:“赵兄,能否下车走?”

外头街道,热闹非凡,一辆显眼的马车在熙攘的人群攒动中停下。

掀帘,两人下车,车夫架着空车继续向前离去。

玲珑道:“你确定要陪我逛街?”

“只许逛一会儿。”

她负手,低头轻笑。

逛街只许一会儿……这可能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接下来两个时辰。

在东市看看玉石翡翠,在北市看看衣料布匹,在西市看看粮食瓜果蔬菜,在南市看看胭脂水粉。

最后又回到东市,她挑了挑看中的一对青蓝耳坠,换下耳上的那对,拿他给的钱袋付了帐,谁让他惹她生气呢,反正花他的钱她也不会心疼。

南宫祤正慢悠悠的随过来,她过去道:“好看吗?”

他瞄了几眼,看她全身上下没什么变化,却花了一把银子,想不通透,只得违心道:“还行吧。”

反正说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她出了玉石铺,边道:“饿死了,咱们等会儿去太和馆尝尝新品蒸鸭,然后再去挑点绸缎。”

“不是刚去过布店?”

“货比三家。”

他停了停:“你除了做这些无所谓的事,可还有别的?”

“吃喝玩乐,人生二等大事,怎会是无所谓。”她不解道:“还有胭脂水粉,衣裳绸缎,这些更是女子不可或缺的物件,没了这些兴趣支撑,活着该多无趣啊。”

“你第一等大事是什么?”

“自由。”她道:“有自由才能在这王都吃喝玩乐,潇洒自如。”

“你眼中只有这些小事?”他拧了眉。

“自由与兴趣,这两者皆人生大事。”玲珑闷道:“不然,赵兄希望我做什么?身为后妃,谈论国家大事?带兵打仗?还是出国外交?”

他凝顿片刻:“这些也未尝不可,你有这本事。”

“别逗了。”玲珑摸了摸新买的耳坠,摇头道:“那种头疼的事,跟我半分关系都没有,留给你做主就是,即便天塌,也有你顶着,我现今只负责挥霍金银。”

说着她已向前走去,正要去看看一摊子上的果品甜点。

他生生顿住许久。

对啊,她是关玲珑,她的眼中,最大的大事也只是所谓的自由而已,哪怕误打误撞,惹了南宫颢,碰见了皇甫衍,还有一拨人藏暗处想杀她,那又怎样,她依旧还是关玲珑,不问前仇过往,过的逍遥自在的关玲珑。

仿若前夜之事,于她来说,只是人生的一件小事,虽然有好奇,在宫门口堵着冥栈容问话,但问不出什么后,便也不深入追究,翻篇而过。

即便天塌,也有他在。

好似她竟一点都不担心,过的安心舒塔,难道在她眼中,他能与天相较?

他唤了她:“关玲珑。”

她回头:“什么?”

“没什么,我先回宫了。”他想了想,交代道:“买完东西,记得早点回去,别大晚上的还在街上逗留,不许再去那种烟花之地,若是有何危险,叫花忍便是。”

“知道了。”玲珑在心里补道,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的,慢走,不送。

又逛了半个时辰,她提了一堆肉,一堆布料,一堆甜品点心,回了关宅,摆在院子石桌上。

肉给阿狸,点心布料分了给管家和周婶,最后还留了一套衣裳,递给薛小成。

薛小成疑惑:“给我的?”

她点头:“你看你,一身灰不溜秋的,像个打杂马奴,本姐姐对你好一点。”

“习惯了这身,不需要。”

薛小成起身便要走。

玲珑眼眸轻眯,在他转身后,忽然一招朝他后背扫去,他低腰闪过,见她还要出招,遂旋过身来,与她试了几招。

不到片刻,他已牵制住她双手,反身把她按倒石桌上,他轻灵灵的笑容挂脸上:“姐姐,你这点三脚猫与我差了十万八千阶,根本不是我对手,下次再这般试探,我就把你杀了。”

“……”玲珑有点尴尬,想松手,但他力气特别大,想起来什么,便道:“前日你追黑衣人,追到哪儿去了?”

他忽的陷入回忆,与她道:“那黑衣人是个女子,看她那么弱,怪可怜的,就放了她。”

玲珑吃惊,看黑衣女子弱就放了……

那你现今这般粗鲁暴虐的摁着她一弱女子是几个意思?几个意思?

那日,周婶在房中只看到黑衣人,她很断定,那个抱走纪思尔的罪魁祸首,就是那黑衣女子啊,至于那华衣人,应当是半路截道。

她回神,缓缓道:“既然你不抓人,又为何去追那黑衣人?”

他淡淡笑道:“你也没说要抓她回来啊,再说,我只是好奇才追她,哪知她弱的连我两招都接不住,没一点趣味,还不如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又是谁?

“那天回来,遇见了仙女姐姐,没想到,她竟长的那么漂亮,我一想,天底下绝不能有比我还漂亮的,然后就想杀了她,不知不觉,就和她打了一夜。”

她咦了一声,他这杀人打架的理由,够牵强附会,堂堂男子汉欺负弱女子,能否要点脸面。

有点不大信,还凭空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仙女姐姐,想了想,遂又好奇道:“你俩谁赢了?”

快点说仙女姐姐赢了。

她还不信没人治得了他。

“正到紧要关头,被一个人给一通搅和,胜负未分。”薛小成叹息。

玲珑也随着感慨,怎么跟说书戏文似的,一到紧要的关头,百分百一定有人搅乱,才能对得起故事的继续。

“那挺可惜的。”她惋叹:“然后呢?”

薛小成哼声道:“等我伤好,再见到她,一定要把她抓住再狠狠揍一顿,到时,姐姐你可不许替她求情。”

“放心,我这人喜爱看热闹,非常期待,你一个男人是怎么好意思欺负女人的。”玲珑轻眯眸子,瞧他全身上下,也不见哪里少块肉,生龙活虎,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受伤。

她补充问:“你之前受过伤?”

“小伤。”

她轻轻含笑:“原来你是为了治伤,才躲在我这儿,你的伤可好了?”

想起什么,薛小成怀着揣摩笑意,唇边邪肆,缓缓靠近她:“姐姐,这衣衫我不要,不如你给我点别的,让我的伤好的快一些。”

“你要什么?”

“我要血。”

她再确认一遍:“什么血?猪血鸭血还是鸡血?你放开我,等会儿我给你一串铜子,你自己去买回来就是。”

“是人血。”他摇头:“这血,万金难求,是多少铜子都换不来的。”

她再咦了一声:“这天底下,哪儿有卖人血的,还卖这么贵,你这小屁孩别成天忽悠。”

“我没忽悠,为了这血,我好几次用命去换。”

玲珑半信半疑:“真的?”

他诚然点头:“真的。”

“那血莫非有什么神奇功效?”

“包治百病,药到病除。”

“这么厉害?”

“就是这么厉害。”

玲珑投去怀疑的目光:“小成啊,你是不是被哪个卖药神棍给忽悠了?我跟你说,这王都骗子盛行,你长的这么漂亮,万事得小心点。”

“……没有啊,我说真的。”薛小成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她浑身发亮:“姐姐,我要的不多。”

“我知道,你等会去管家那里领一串铜子,去买那什么血,我还有事,不能陪你玩,乖,先放开我。”她扯着一脸笑意,再度挣了挣。

娘的,他力气怎的那么大,简直纹丝不动啊。

很后悔没听夏王的话,连夏王都说不要惹的人,她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为何要作死的去试探。

他道:“我要血,是认真的。”

她冷静:“你想干嘛?难不成你是想要我的血?”

“姐姐聪明。”

玲珑抽了抽面容,想到一种可能:“莫非你……要喝我血?”

笑意在他脸上,缓缓吐出三个字:“猜、对、了。”

她再笑:“……其实,我的血普普通通的,不值万金,也不是特别好喝,要不,你再换个人试试?”

“你若不给,那我只好咬你了。”他瞄着她,堆着真诚的笑容:“从哪儿咬比较好呢,手臂,肩膀,算了,还是直接咬脖子吧。”

说完,他已蹭到了她鲜嫩的脖子边。

她一阵惊悚,只觉脖子上有一股凉凉的清意,顿时全身激灵,起了冷皮疙瘩。

“喂……放开……你属狗的啊!”她喊:“花忍大侠,救命啊!”

半天,也没个人影。

该死的南宫祤,说好的有危险喊花忍呢。

薛小成移开,见她如此喊叫,很是高兴,笑容满面道:“没用的,花忍才不会来救你,姐姐,没多大事,咬一口就好,不疼的。”

话如哄三岁小孩,说的轻巧,你当然不疼,咬的又不是你。

眼见他再次过来赠她脖颈,她咬牙:“你要血我给你就是了,用这种方法,会浪费的。”

“你想怎么给?”

“你要多少?”

他说的云淡风轻:“不多,一碗。”

她狐疑:“你该不会每天都要一碗吧?”

“不错。”

槽!

她的血又不是汪洋大海,她又不是什么神仙,每天一碗,搁谁都迟早得死翘翘啊。

这小子绝对是在把她往死里整。

她道:“那你还是咬我脖子算了,痛快点。”

薛小成忽的噗嗤轻笑:“姐姐,逗你玩呢。”

“你耍我?”她面色铁青。

亏她刚才差点动心给他舍血。

他忽的放开她,得以解脱,玲珑从石桌上爬起,方才被戏耍如屈辱,刚想出手教训他,他立即退了几步,戏谑道:“姐姐要记住方才的教训,待我好一点,不要随随便便就欺负我。”

她真想踹他一脚好解气,扪心自问,有哪里待他不好,衣食住行样样都给,就差给他找个女人管管他了,到底谁欺负谁?

他若是伤好了,那还了得!

半个时辰后,玲珑又去了趟容府,想问问那借银子的事儿如何了,昨天在宫门口堵他,只问及了那紫衣人之事,忘了问这茬。

不过,那紫衣人……

夏王不松口,冥栈容那里咬牙打死不说,都问不到什么,她叹气,算了,管他做甚,他救她,她也放了他,又不欠什么。

入容府,她提及来意,有关借银之事。

这才是重点!

不料冥栈容缓缓一说:“关姑娘,抱歉,昨日事多一忙便给忘了,今日恒姑娘已回晋国,我也无从借你。”

“你没别的能借钱的好友?”

“没有。”

“除了恒姑娘,没有其他生意上的伙伴?”

他摇头。

玲珑忍了忍青筋。

故意的,他绝对故意的。

冥栈容看她忍得很辛苦,便好心提点道:“你若要银子,可以向夏王借。”

毕竟,那真的是最有钱的人。

听他提及夏王这名字,她踱着他脸色,压了压经脉:“你是不是向夏王说了我借银之事?他是不是阻止你不让你借?他是不是在等着我去向他借?”

她一连串问题,冥栈容连连点头,夏王昨日确实提了一嘴,很不悦她居然跃过夏王去向他借银,他踱君脸色的本事一向不错,春红楼一事,埋下了隐患。

夏王若是察觉他与她有何……

为不惹麻烦,只得如此。

既然被说破,也就没必要隐瞒,冥栈容背过身子,嗓音清爽:“君王之令,不敢违,关姑娘请回吧。”

果然是夏王从中作梗。

该死的南宫祤。

她冷道一声:“不可能的,我才不会去向他借,死也不会。”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