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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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那叫日常

几人行了一路,玲珑坐在晃悠的马车内,闭目养神,本来茱萸也该在马车内,但这姑娘非得较劲想骑马,要和她四哥换,南宫祤拗不过也随了她,以至于,此刻玲珑的对面人,换了一位。

冥栈容皱眉道:“公主,外头冷,您还是回车内为好。”

“本公主喜欢吹冷风,要你管。”茱萸一夹马肚子,超前许多。

冥栈容怕她一人独闯,不放心,只得扯着缰绳,一路随她而去。

玲珑看着外头那俩骑着马,斗嘴斗的不可开交,还离马车越来越远的两人,叹息一声,放下了帘子。

车内,闷闷的。

玲珑缩了缩脖子,最怕这种沉默,若是师父她还能说几句话,若是薛小成她还能开开玩笑,若对面是她喜欢的人她肯定立马凑过去轻呢拉家常,但对面偏的是南宫祤,这个把月不和他待在一起,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找不到共同话题,只好沉默闭嘴。

她咳了几声,这几日她风寒好了些,喉咙已不再嘶哑,只是偶尔控制不住会咳一声。

连想咳嗽都故意压制。

他看得出来,她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冥栈容茱萸弃瑕等人,但唯独对他很抗拒,客气的时候喊赵公子,不客气就喊王上,玩心一起便喊夫君,总之,不愿过分接近,就像从她出现开始,他也一直抗拒她,可却屡屡在试着接近,明明两人偏该是仇家,却杂糅在一堆,也分不清。

静默片刻,他从旁侧搜刮一番,拿了一个水壶递给她,道:“喝点糖水,会好受些。”

糖水?

“谢谢。”她将信将疑,打开,仰头尝了一口,只是,味道抵达喉尖,她眉头一皱,这一口迟迟不肯再咽下,意味不明的瞧着他。

他缓缓道:“你真的很怕喝药么?”

玲珑低了眼眸,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不是怕,也不是怕药太苦,而是潜意识的一种抵抗,根深蒂固,一旦碰到,就会有情绪,会情不自禁的抵触厌恶,根本没法咽得下去。

他自然也知这一点,她不是怕喝药,而是需要克服那种喝药的恐惧心理,他深深的看着她,开导道:“你别想太多,试着把它咽下去。”

玲珑看着他,深深提了口气。

结果……

她猛地打开车帘,直接吐在了外头,又一番急道:“停车。”

黍洱不明所以,扯了扯手中缰绳,马儿一停,她跳下来,跑到一边,呕吐不止,南宫祤也跟了下来,见她这模样,吩咐黍洱道:“拿水过来。”

他过去安抚了她一番,黍洱疾跑过来:“少爷,水。”

接过,给玲珑喝了好几口,才令她缓神,她瞧着他,冷声道:“王上,你是试探我还是想作弄我?”

把水壶还给他,她也不回马车内,独自一人在道上向前走。

黍洱眸光闪烁,心道自家王上不知做了什么,又惹这位娘娘生了气,而且还挺严重,再看自家王上把水壶丢给自己,一卷风似的跑过去追,黍洱摇头,只得自个儿坐上马车,慢悠悠跟在那两人后面。

“关玲珑,站住。”

前头人影并不停步。

该死的,明明他已经在药中加了糖水,一遍遍去了药味,那日他见她吃药糖吃的津津有味,可见她其实不怕吃药,便想了这个法子说是糖水,看能不能诱导她喝药,岂知,她一入口竟还能辩识出来。

他上前堵住她去路,冷静道:“这里离镇上还有一大段路,你要走过去么?”

“有何不可。”她停步道:“这些天,我一直如此,不曾坐过马车,待到镇子里,我自会去换一匹马。”

“你这是何意思?”

她温柔轻笑:“你要带我回宫,一切都安排的明白合理,可我从不曾说过,要随你回去。”

“放任你几日,你翅膀倒是越发硬了。”听及她此番话,他敛着眸子,指着前边,嗓音低缓,不急不躁:“那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他放任她?

玲珑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词,像是施舍,好似她便该感恩戴德,这是宫外,她若不愿,有的是诡计逃离。

就比如,他让她走一步试试,她自然的退了一步,不动声色,迎风临立,去看他铁青发白的容色。

像是在宣战,她走了一步,也仅仅只一步,不逃不躲不走不跑,你能怎样?

他从未见过如此无赖厚颜的人,以至于他能比她更无赖无耻,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听我话,别闹了,上马车。”

她温着笑容,往后再退一步。

他按耐一番欲跳的青筋,明知她是故意,明知她想挑起他的怒意,明知她是在挑战他对她容忍的底线,明知她再退几步便是要真的开跑。

在他面前想跑?没有机会的。

黍洱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只是觉得从未见过如此失控冲动的王上,想当年,哪怕王后怒摔东西,王上也是淡然置之,偏的这位娘娘一而再再而三的令王动怒,黍洱连忙停车,让开车门。

玲珑被他一把丢进了车内,他旋即也踏入里头。

玲珑低声:“蛮横跋扈。”

他也不温不怒,淡然道:“谢你夸赞,好好坐在车里,别妄想那些杂七杂八有的没的。”

她再一声:“我讨厌你。”

他靠着车壁,声音懒懒:“谢天谢地,你若是喜欢我,我还要费尽心思甩掉你。”

玲珑轻抵着自己膝盖,靠近,瞄着他,温笑:“你武功好,力气大,我不跟你比这些,但愿你这一路能次次看住我。”

到达白水镇时,已是夜色。

也不知冥栈容与茱萸骑马去哪儿溜了一圈,竟比两个坐马车的还慢一步,一行人又来至一座客栈,黍洱方想上前去询问客房,脑子一抽,先问南宫祤:“少爷,要定几间厢房?”

“四间。”

黍洱办事麻利,很快前去定了房,回来时,手里捏了四个房间的木牌号,迟疑着要怎么分配。

茱萸插嘴:“这里有五个人。”

玲珑过去拐着茱萸胳膊:“你四哥、容公子、黍洱各一间,我和你一间,刚刚好。”

“错了。”南宫祤撇着她,纠正道:“是我和你一间。”

玲珑:“……”

茱萸心里欢欣雀跃,想到这两人终于要和好,连连点头:“对对对,四哥说的没错。”

对你个头啊。

茱萸把她的手拉扯下来:“嫂嫂,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睡。”说着,拿过黍洱手中一块牌子,哼着小曲,一路雀跃上楼。

冥栈容也不多说,拿了一块。

黍洱很自觉递给南宫祤一块,便退离去忙活,玲珑心想:我自己出钱定房,总可以吧?

只是,一抹腰间,没摸到自己的钱袋,她上次在客栈洗漱完,换了衣裳,该不会是一不小心落在那儿了?也不对,她仔细想想,记得自己带上了的,莫非是……

她定定的望着他,真是为了看住她,什么都做的出来,敢断她钱财。

行,他是老大,她妥协,一间便一间,房门打开,黍洱把一些包袱拿了进来,把房间收拾一番才退去,房外,她友好朝他道:“赵大公子,你先请。”

他率先踏入,她随后跟随,门后又有一小厮朝两人礼貌道:“公子与夫人可要备热水沐浴?”

两人异口同声:“不用。”

小厮便又把房门合上,不再打扰。

南宫祤瞧了眼乖觉趴在一旁的阿狸,她与这条狼狗真是越来越有情分,连私自出来都不忘带着。当年,攻伐奴桑时,她出现在夏朝军营,恰巧遗落下了那一抹铃铛,他便随身带着,后来,这条狼狗不知从哪里出现,总跟着他,还在军营中闯了不少祸,直到有一夜少正修鱼秘密来军营与他约谈,见到他放在案桌上的铃铛,又见到这条狼狗,说了句,是解忧养的狼狗,最是喜欢听那铃铛的声音。

他并不知,那时她已被送回晋国,大狼狗在大漠中千里寻人,不曾放弃,可仍旧找不到她,只好苦苦守在铃铛旁,而铃铛却在他手上。

他把狼狗带回夏朝,养在宫中,对人说狼狗与他有救命之恩,可谁也不知,狼狗不曾救过他性命,有救命之恩的,只是冥解忧。

铃铛是定情信物,是她夫君送的,那么,这条狼狗,想必也是由她夫君所赠,倒是很忠心。

如今这条狼狗明目张胆的待在房中,拢拉脑袋,四处探望,跟监视有何区别么?

莫名的,他开始讨厌这狼狗。

玲珑坐在床榻上,回头便见南宫祤用冷然的眼神瞧着狼狗,她心里咯噔,如此杀气腾腾,就差给他备点酒,再搞一锅热水。

不是说狼狗救过他命么?那眼神,可一点都不友善!

“阿狸,过来。”

她唤一声,狼狗便从南宫祤的目光中抽离,直奔她身上,她安抚了一番,怕今夜南宫祤真会把它给宰了,在它耳边低声说了句,打开房门,阿狸便乖乖离开,奔去了冥栈容的房间。

这狼狗虽不听南宫祤的话,但对冥栈容却是有点友好,似是似曾相识,暂且先让冥栈容照看照看。

合上房门,玲珑又回到床榻上,嗓音初缓:“我先睡了,你随意。”

她睡的靠里边,怕佛了他意,还特意给他留了一半,她自认为做的够仁至义尽,看,想让她听话,她也可以好好听话的,对不对?

他行过来,坐在床榻上,她已裹着被子,侧身面壁,他沉吟道:“今日之事,并非想作弄你,我向你道歉。”

“我知道,你待会儿肯定要说,你是为我好。”玲珑脸颊深埋入枕巾,正因知道加了糖,去了大部分药味,他故意说是糖水,所以,她迷茫到不知该不该怪他。

怪吧,人家是为她好,再怪他岂不是没天理。

不怪吧,可她明明强硬说过不喝,他非要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到头来还是害她受苦,她能不怪么?

念头在脑海里打转,她叹息,算了,遂捏了轻色的嗓音道:“谢谢,早些歇息。”

觉得后头四字加的突兀,于情于景都不太合,遂又再加一句道:“别越界。”

他顺势躺下,觉得自己没被子,便扯了扯,玲珑让了一些,哪知这一让,被子尽数在他身上,而她刚暖和的被窝入了凉风,身上大半没被盖住,被子不长,何况两人中间还空了半截。

她使劲力气再拽了回来,他也不肯,又一扯,来回几次后,玲珑气不过,咬牙道:“你不会过来些?”

他不挪:“你不会自己过来?”

她不肯:“你去唤人再拿条被子。”

他不愿:“拿被子这种事,应该是你下床做。”

她不听:“你去。”

他闭目:“你去。”

被子尽在他那边,怎么扯也徒劳,她翻身,看着他侧脸,遂狠狠说道:“赵公子,这是你逼我的。”

不待他反应,她再一个翻身过去,靠近他,手搭在他胸前,脸颊趴在他肩边,将他给抱住,浅浅的呼吸,凝在他耳侧。

他欲抬手。

她喝道:“别动。”

他动了动,把被子盖紧一些,似是很满意她的妥协,道:“睡觉吧。”

她轻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你就是想看着我主动勾引你,想玩弄我,想看我气急败坏,想看我恼羞成怒,明明心中乐的开花,面上却故作勉强,夫君,如今这姿势可满意?”

他唇角方浮起的笑容因她这句话隐隐退去,本来是挺满意的,装聋作哑安静温和一些好好躺他身边不好吗?非得自作聪明说出来?

只见他的手又缓缓抬起,玲珑弯唇微笑,说中他内心所想,颜面被扫,恼羞成怒,想把她丢下去?

她手指在他胸前划过,指法轻柔,缓缓往下递去:“夫君若是敢把我摔下去,我就……”

羞耻?不存在的,身为后妃,勾引君王那不叫羞耻,那叫日常。

他抓住她往下递的手,没有让她继续,只听她笑了一声,含着柔音,低低在他耳畔道:“夫君,这才叫做不知羞耻。”

之前那一吻,以及拉手投怀送抱什么的,只算挠痒,跟这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抬眸,见他脸色憋青,他太小看她了,似是从未想过,她竟然可以无赖到这种地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

察觉他抓她的手越紧,她叹气道:“在我眼中,男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共度良宵,另一种是保持距离,赵公子,你属于第二种,放手吧,碰你是要负责的,我才懒得给自己招祸。”

碰了还如此嫌弃。

说他是祸。

还未好好虐她一番,竟反过来被她给调教。

说要保持距离还敢作弄他!

下一息,他眉色骤降,她整个人已经被抓起,不费吹灰之力,嘭咚一声给甩到冰凉的地板上。

玲珑艰难的坐起来,她的腰……

这件事给了她很好的教训,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千万不要逞一时之快去作死。南宫祤这货说的睡一起,真的是纯粹睡觉,不经他同意想碰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把被子盖好,对她温吐了一个字:“滚。”

玲珑求之不得,含着泪爽快点头:“好嘞。”

更爽快的爬起来,扶着腰,朝门边走去,安安静静的退出,把门带上,然后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原来偷他的钱如此容易,一分身再分神,谁晓得他自己丢了钱袋,她现在应该做的,是离这群人远远的,而不是继续跟着他们回王都。

离开二层过道,挑了个窗,借着几个凸柱,跳了下去,漫漫长街,她该去哪儿?

房中,南宫祤越想越睡不着,只要一想到她碰了他那儿,还敢大言不惭,这般无耻嚣张,他只想把她狠狠捏碎。许久,他才意识到,因为自己太过恼怒,而忽略了什么,她是故意碰那儿,好方便偷东西。

该死的冥解忧!

待他追出房去,只留下二层飘开的窗,不见她丝毫踪迹,漫漫长夜,她会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