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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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马场赛会

没等饭做好,玲珑便说有事不能多留,起了身要离去,江怀彦在灶台忙活,见此只得撸下袖子忙出门去送她,送到巷子边。

他正欲回去,只见玲珑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与他笑道:“上回本该是我请客,欠债可耻,今日便还了吧。”说着把银子,交到他手里,继续道:“我向醉风楼打听了,上回那顿酒菜加厢房,总统是四两银子,这多余的碎银算息钱。”

江怀彦懵了懵:“你倒是很会精打细算。”该是多少便是多少,决不含糊。

“小白你高风亮节,给多了恐怕你也不肯要,本想找个借口塞给江夫人,可惜,她也是个有主见之人。”玲珑很肯定的点头,这两口子虽租住在勾栏瓦舍,日子虽是苦了些,但志气倒是出奇的一致。

江怀彦听及此,忽的直了直眼:“你与她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玲珑撇了目光:“也就我俩去醉风楼闲逛,吃了几盏酒,欠了几两银子而已。”

江怀彦更急了眼:“你没事与她说这些做什么,她如今身子不便,若是听了这些,指不定闹心。”

玲珑面色严肃,到底不如他想的多,又忧心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其实,我看江夫人也是个通情理的女子,应该不会有大事。”

她明白,江夫人对醉风楼吃酒一事并不知情,却在她面前不露丝毫怯弱之色,温和如尔,一点都不像小门小户的女子。

上回江怀彦因此没了钱财,他又为了不让自家夫人受苦,自家夫人的供给依旧,自己却足足喝了半月白粥。她此刻突然觉得,江怀彦是条有担当的汉子,她像是那些戏文里仗势为非作歹的大恶人。

看来,她以后只好隔三差五带点鸡鸭鱼肉常来登门造访,洗清一下自个儿造下的孽。

江怀彦看着她,不耐道:“你赶紧走吧,以后也莫来了。”

玲珑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友好,必定是今日这事把他给得罪了,她甩身走了几步,忽的想起何事,又回了头。

江怀彦被她这要走不走的架势给折磨坏了,心急如焚,又听她捏了嗓音,悠哉游哉的道:“她真的是你妻子?”

“当然。”江怀彦肯定。

玲珑咳了咳:“小白,我算是琢磨明白了,你这人说谎从来不拟稿子。”

江怀彦怔了片刻:“你这是何意?”

“你的官本户籍上,白纸黑字写着未婚配,你竟然说她是你妻子。”玲珑笑了番:“我想问问,她是不配上你家户籍么?”

江怀彦很清楚,他能看到玲珑的赏赐俸禄,那么玲珑见过他的官书户籍也非难事,便道:“我们已成亲,那一纸婚书,没那么重要,互相倾慕便足够了。”提到婚书二字,江怀彦忽的看着玲珑,眸色暗淡了许多。

玲珑皱眉道:“所以,你俩并不存在实质关系,可她却有了身子,这便是你们男人常说的养外妾么?”

“胡说!”江怀彦忽的震怒,又稍稍作收敛:“你记住,她不是外妾。我江怀彦的妻子,有且只有一个,只能是她,永远是。”

玲珑愣极了片刻。

确实,她被他方才那句话给吓了半跳,往后躲了躲。从未想过他竟然也会有如此脾气爆的一面,只因她用了外妾二字形容那女子,也许,是她说话触及他心头之事,确实过分了些罢。

戏文看多了,又瞧那江夫人举止得体,很有教养,却始终不肯说自己名字,她不免猜测,这江夫人定是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江怀彦又是寒酸士子,门不当户不对,更说不定江夫人父母反对,以至于江夫人与家人决裂,窝在这小地方。自然两人无法真正成婚,也就无法上户籍,这一纸婚书,于他们来说,应当很难。

念及这些,再听他如此信誓旦旦,她倒觉得自己方才那话有些刻意,虽然与江怀彦交情不深,但也晓得他不是个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

至于人家是不是夫妻又不碍她事,人家相互倾慕自由的在一起她也管不着,自己就是纯属好奇嘴抽,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忙开口道:“抱歉,是我眼见窄,过于迂腐了,不该对江夫人出口恶语。”

江怀彦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皱了眉头,又赶紧的打发她道:“你还是走吧,走走走。”

这回,玲珑真的走了。

江怀彦推开院子门,轻步走了进去,只见自己夫人在灶台一番忙活,他连忙过去道:“这些我来做。”

江夫人柔声一笑道:“我没那么娇生惯养。”

江怀彦非得拉着她去坐下,江夫人只好依着,坐在屋子椅塌上,听他又道:“如今你是两个人,万事马虎不得,来,快让我听听,咱们的女儿今日活不活跃。”

他低下身子,挨着她肚腹之处,她无奈,谁让他对这乐此不疲,她轻缓道:“那位姑娘倒是说的准。”

他抬头:“她说什么?”

江夫人正色道:“你喜欢女儿。”

“女儿不好么?”他一番长词道:“我江家几代单传,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家产要继承,到我这儿断不断也不打紧。养个女儿好,只望她长大成人许个好人家,若是个儿子,若再像我一样,便要糟心多了。”

江夫人辩驳道:“女儿家才更难养,我只怕若真是女儿,等她长大成人出嫁那日,你会泣不成声。”

说到嫁娶之事,仿佛又戳了一下他的弱处,方才那句外妾挥散不去,连那个姑娘都尚且如此觉得,更不论其他人会如何认为。

他低低念了她的名字。

江夫人轻应:“嗯?”

“我会光明正大的娶你,不必再躲躲藏藏。”

江夫人愁了眉心,自语喃喃:“有她在,只怕不可能,彦郎,如今这样,我已知足。”

江怀彦叹了气,这事他也心知肚明,承诺说来容易,可他凭一己之力,那样大的罪名,不敢有一丝一毫得冒险。他贴在她身侧,低声道:“你说她到底是谁,为何要这样做。”

江夫人摇头,又低眼瞧他道:“你与那个关姑娘故事倒是蛮多的,现下,可与我好好交代?”

江怀彦抬头,散去方才的阴霾不快,讪了几分:“你别误会,我与她没什么,只是意外吃了顿酒菜,欠了点银子,醉风楼那种附庸风雅之地我也不常去,真的,她方才还把银子还我了。”说着,忙着把银子拿出来,交给她,补充道:“句句属实,我是怕你担心,才一直没说。”

江夫人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你不该瞒着我,都说夫妻之间风雨同在最应该坦诚,你这样,岂不是让我更愧疚难过。”

他真切道:“你别生气,以后不会了,以后定事事向你报备。”

尽管知道这是暂时哄她开心的话,指不定哪天出了什么大事,他铁定自己扛着,一个字都不会同她说。江夫人叹了翻气,本身也不愿再多计较什么,今日那姑娘提了这么些补品,想来那姑娘该是要好好给他补补。

一月余后。

长案桌边,玲珑正在盘算这一月多来的开销,大大小小的事务及明细清楚的罗列在册子上,册子堆成了一叠,算完最后一笔,她长吁了一口气,伸了伸腰。

末久,管家进来,递过来一锦盒,说是容府有人托送来关宅,她随手拿起打开,略眼一瞧,皱了眉头,再拿起最上头的一份信件,大大的退婚书三字亮了她一瞬。

令她没想到的是,里头居然还有定婚书,也一并给她捎送了过来,更不想到的是,为做补偿,还给了她几个铺面与田产,这是随便丢给她的退婚费么?

她暗叹,那两人戏做的真足,当然,她不介意比他们做的更足,于是,提了提笔,在退婚书上签字画押,交代管家几句话,把这些东西一并送还回去。

当夜她便又去了醉风楼与一商贾公子谈天论地,还约好第二日去郊外马场看看赛会情况,有机会比划比划。

次日马场赛会,她如约而至,望着在好几处观战台上的一群老少,再看赛场上十多人围圈争逐,相当激烈,看来赛会是真的蛮热闹。

有小厮带她去马厩,指着一匹马道:“这是少爷特意为姑娘选的马,乃是上上等。”

玲珑拍了拍马须,道:“穆二公子的眼光一向不错,你替我谢过他。”

小厮允首,便下去了。

她牵着马儿出来,正想在林场外围溜一圈试试,还未跨上马,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嫂嫂!”

扭头看去,茱萸从旁边马厩出来,在欢乐的朝她招手,身边跟的是司徒璋。

茱萸牵着马儿过来,司徒璋也许她微微一礼,玲珑瞧着两人,心知这丫头自从开了府邸,再不用受宫中规矩约束,到处溜的没影,也不知这么多日去哪玩了圈回来,玲珑问道:“你怎在这儿?”

茱萸道:“嫂嫂开的马场,我自然要来捧场。”

玲珑疑惑,这马场是穆二公子开的,并非是她,见茱萸如此认为,又觉得有个公主给穆二公子捧场,也当不错,便也是默认了。又预感不好道:“你四哥该不会也来了?”

茱萸笑容诚恳道:“猜对了。”

“他在哪儿?”

茱萸指着一观战台:“在那上头坐着呢,嫂嫂要不要过去说说话,我看四哥今日的脸色不是很好。”

玲珑心中不免感慨,不只今日,在她面前,他的脸色常年都不好,又想想,一月多不见,他怕是忙的把她给忘了,闲的时候才想起有她这么个人的存在,还让冥栈容给她一纸退婚书。若是上次私逃时,没有那景公子,他应当不会追出来,指不定就任她逍遥,带她回宫真的只是顺手。

琢磨了会儿,她还是去了观战台。

远远便见到南宫祤席地坐在特等座,正品着茶水,端详着不远处的赛事,冥栈容在旁侧坐着,另一侧花忍则静静站立着。

掀开纱帘,她愉快友好的朝两人招呼了声:“赵公子,容公子。”

两人听及声音,纷纷抬头撇去,只见她一身轻装简束,不待两人开口,她已非常自觉的坐下,她笑盈盈朝两人道:“此处招待可还周到?”

“难得你无偿提供茶水点心。”南宫祤品了品茶,觉得这茶的味道还是差了些。

玲珑惊奇道:“你来这儿,坐上等席,只是为喝茶吃点心?”

“那倒不是。”

她悄悄松了口气,又问:“你不想去玩一下么?”

南宫祤指出道:“这赛会,投钱赌注,不过是个大型赌场。”

“这赛会本只是小赌,娱乐娱乐众人,又不会让人倾家荡产,再而,这可是正正当当运营,虽盈利不多,也给户部缴税的,人家户部常大人都没说什么。”玲珑又看了眼冥栈容,道:“若从商不以盈利为目的,那世上还需要商人做什么,倒贴钱么?容公子,你说呢?”

冥栈容道:“这赛会形式多样,倒也挺新鲜,盈利的七分之二以国之名义施赠穷苦百姓,也是善举。”只是,面前这位夏王极为不喜官商勾结牟利,她此言一出,岂不是明目张胆冒犯,不过,自愿施赠盈利的部分钱财是条好后路,断的不错。

南宫祤道:“你开这赌场,很会钻空子。”不以真金白银做交易,而是用另一种叶牌作为等价之物,以物易钱,有了这叶牌,便可作为筹码在场中投注,也可与他人比赛定胜负,最后又可以用自己赢得的叶牌去兑换真银子。整个过程唯一涉及金钱的交易,便是叶牌的买卖,这买卖双方自愿,且叶牌非银子,各自叶牌之间的交易也算不得赌。

看来,是时候又得改改法令,不能让人太过猖狂。

玲珑笑了笑:“主意是我出的,但赛会可不是我开的。”

南宫祤疑惑道:“这郊外林场不是你买下来的么?”

“是啊,我买下来,赠给穆二公子的。”她明眸善睐:“穆二公子爱赛马斗马,穆家大公子承袭家业后觉得他玩物丧志,与他多有不合,只供他吃穿用度,断了他所有的财务支出,偶然机会,我便与他斗了一场,他御马之术是真的好,又听他说想自己办个简单的马场,奈何没空地。所以,我把这块地赠给他了。”当然,她不会说往后一年盈利的五分之一归她。

南宫祤瞧了她许久,他没听错,她说的是赠,拿他的钱买地赠给别的男子,还当着他面夸赞别人。如今,算不算她明目张胆养别的男人?

玲珑不明白他这冷呼呼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正欲再说话,帘子微掀,有一位男子过来:“关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一顿好找。”

玲珑见着来人,起了身,歉意道:“遇见熟人,谈了两句。”

男子这才把目光投向两人:“这两位是?”

“这位是赵祤赵公子。”她又指着冥栈容,特意强调道:“容战容公子,王都第一富甲。”

男子上下扫描了冥栈容两眼,一点都不客气道:“你便是关姑娘的前未婚夫?”特意加重了个前字。又对她恨铁道:“他眼光差始乱终弃,都已退婚不要你,你还与他聊什么劲儿。”

始乱终弃?

冥栈容抬头看了这男子半久,很确定他便是那穆二公子,淡淡道:“既然穆二公子眼光好,不如你把她娶了,她嫁妆算我的。”

“我与关姑娘清清白白,只是知己,什么娶不娶的,你毁她前半辈子也就罢了,难道连她后半辈子的清誉也要去祸害?”穆玄留反击回去,又道:“别以为自己富甲一方便眼光高,对一个女子如此,实是欺人太甚,可见人品也不如何。”

“清誉?”冥栈容挑了眉色:“这种东西,你问问她,她有过吗?”

玲珑心道自己的清誉早没了,如今连脸皮也快没了,两个男子在她现今的夫君面前争论娶不娶清不清誉的问题,是不是给她找麻烦。

南宫祤沉着脸,一言不发。

玲珑只得打断两人道:“这一场结束,下一场你我该上场了,穆二公子可有准备?”

穆玄留这才回她道:“早已准备妥当,不如我们先去场地候着。”

南宫祤看着两人,又瞄着她:“你要上场?”

玲珑回道:“不错,我与穆二公子还有其他几人切磋一下。”

“你们比什么?”南宫祤又问。

“四人一队,跨障碍接力。”玲珑怕他听不懂,解释道:“各自为领队,从门人中挑三位,一圈算一个结点,从第一位开始,将手中信物传递给后一位,直至最后一人跑完全程。赌注是今晚醉风楼请客,赵公子可要来参一份?”

南宫祤淡然道:“既然你这般诚挚邀我,岂有不参加的道理。”

花忍皱了皱眉,自家爷何时对赛马这般感兴趣了?

场外候地。

几人站定,分别从马术极好的门人中挑了三位,玲珑利索的上马,引着缰绳,看向已换好装束的南宫祤,好心提醒道:“跨障碍赛马一向很危险,你若没玩过,可得小心些,别最后人仰马翻让人笑话。”

“不劳你提醒,管好你自己。”南宫祤跨坐上马,牵引着缰绳。

比赛已正式开始,两人与穆玄留都是站第四位,此刻,还能悠哉的聊两句,当然这个聊是指她与穆玄留。

惹得南宫祤脸色微沉,他们之间如平常心,穆玄留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她则偶尔到位的点评几句,切中要点,直至穆玄留那一队的第三人没跨过去,忽然人马落地,那人反应极快,又很快跨马再上。

这赛讲究的便是齐心协力,若是有一人不成,那之后除非对方失利,否则很难再赶上,穆玄留忧心道:“看来,这顿宴必得我请了。”

玲珑笑道:“平常都是我请,今日定要你好好破一回财。”

第三人快过来时,玲珑与南宫祤两人这才驱马进入路道,南宫祤队的第三人很快将信物传递过来,先她一步,玲珑拿到自己队的信物,拼命去追赶。

赛场上,玲珑与南宫祤已是平齐的架势,穆玄留因队友失利,也不着急,先问候了那人可有无大碍,才开始往前骑行。

观战台上,茱萸、冥栈容、司徒璋、花忍四人看着那两人激烈,不肯让半分,也是手心抓了把汗。

茱萸呼吁道:“嫂嫂真厉害,嫂嫂一定要赢。”

冥栈容撇了她一眼,只觉她胳膊肘拐的太厉害,四哥是白叫的么?不过,冥解忧赢了这游戏才有趣。

司徒璋不免问道:“公主,你怎不想让王上赢?”

“四哥赢了多没意思,嫂嫂赢了才好玩。”茱萸瘪嘴,又看向冥栈容:“你说呢?”

他淡淡应了声:“嗯。”

茱萸听到这个敷衍的声音,笑容淡了下来,心中忽的憋了气,自从去年从高骊回来,他待她变淡了许多,也不再与她拌嘴。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这才同司徒璋出去一月,回来时,她能察觉出来,若不同他说话,他也不会向她多说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