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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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长兴墓室

这两日下来,身边气氛凝肃。

花忍是个没正事不会插嘴的人,冥栈容近来特别沉默。

而南宫祤,除非要事,不会与她多说话,他没有明说要带她去哪儿,她亦没有问。

她只知,渡了这条河,前面不远便是长兴山。

长兴山是高山密林,野兽蚊虫居多,十里不见人烟,有时还偶起迷雾,辨不清方位。

花忍探路能力强,少走了不少弯路,但最后山路寸步难行,一行人只能弃马徒步。

路过小溪,就地喝水休息,玲珑看向南宫祤,他喝完花忍递过来的水,正瞅着山中某一处发呆。

慢悠悠的走过去,瞭望着远处山尖,玲珑与他齐肩,轻然:“你说,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的仙丹么?”

南宫祤有些意外,随后撇眸,敷衍道:“也许吧。”

玲珑轻笑:“我一直在想,若真有这种东西,为何炼丹的人不自己吃了,反而藏起来,让别人冒命去抢。”

冥栈容说,东明帝确确实实炼了丹药,只不过,东明帝将丹药藏起,并非让别人去抢,是要留给自己女儿,除了冥邪之女,没人知道在何处。

如今高骊抢了玄铁冰书,已经派人到过此处摸底,但高骊那批人因不得法子,一直无法进入密洞,他有姚蕴蓝这个眼线,所以对高骊的动向有几分清楚。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玄铁冰书该如何用的人。

如若不用点手段,她是不会亲自来这里,取出他要的东西。

“或许是那人看透了生死,不愿百年孤独,是以不在乎长生。”他这么说。

儛后一死,东明帝经常郁郁寡欢,思念成疾,甚至无心朝政放任不管,把巅峰的权利慢慢过渡给皇甫劦,这样痴情人,还在乎生死?

“活太久确实没意思。”玲珑听着他这话,略略道:“那你呢?”

对于他这样想把天下拽在手里的人,是不是会追求长生永世?所以他冒险来此?

南宫祤撇到她另一边脸面,停驻片刻,玲珑纳闷,却见他掏了块帕子丢给她,带着不容忽视的话:“带上。”

她挠了挠侧边的脸,方才被蚊虫叮了一口,估计有红点破了相。

他是嫌弃,给她带面纱遮丑?

玲珑扯着面纱,有点不满:“你是不是嫉妒我长的太好看,会勾了别人的魂,所以要遮一遮?”

“自作多情。”他对她这自恋行为露出深深的嗤讽:“我是怕你仇家太多,若被人认出来,可没人救你。”

她叹气,以前到底得罪过多少人!

又想,在这荒山野岭,仇家太多?他怕别人认出她?这山中难道还有其他人?

她觉得眼下重点不是那些疑团,而是他一个大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能随时随地掏出一块帕子,还别说,这帕子挺香。

最终,她还是带上了。

这帕子样式虽是丑了点,但散发的香味,却有驱散蚊虫的作用。

行了一段路,林中起了迷雾,朦胧中略能辨出一些人影,她紧挨着南宫祤一起。

花忍等人提高了警惕,人群靠近了些,而越往上迷雾几乎越浓,视线开内,再不辩人影。

她听到一些杂草的碎动,似是有什么东西接近。

花忍拔高了音:“有野兽靠近,大家小心!”

话一出,有人四散开来。

末久,她听到一声惨烈的野兽惊叫。

好像是谁打伤了野兽令它狂躁,周边还有野兽同伴,它们叫声此起起伏,听来近在耳边,又似乎悠远宁长。

她暗暗叫苦,自己估计得被这些野兽给劈成两半,她退后几步防御,突然有人抓住了她手腕。

心底略略安慰,南宫祤还是有点在乎她这条小命的。

但接下来,她却有点看不透了。

因为,这个人,一直在拉着她走。

她意识到苗头不对,试探叫了几声:“南宫祤?赵祤?赵公子?”

前面人并不应答。

最后她又叫道:“花少侠?”

她听到有人在唤关玲珑,是南宫祤的声音,那声音极远,不知是带着满腔盛怒还是担忧,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而面前这人,拉着她离开,一直不曾放手。

她有了一个不太肯定的念头,朝前面人轻声唤道:“你是谁?”

前头人并不搭理,带着她在迷雾中兜了许久,直到到达一处地方,身侧的朦胧雾色慢慢散去,她也终于看清了拉着她的人是谁。

“你想做什么?”她不安。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他冷笑:“你劫狱后,一路出逃,直奔龙海,没有人比你的目的更明确。”

她抬了头,轻抿着唇:“你知道我是何目的?”

他看着前面:“你找人各处散播谣言,又以传言为诱饵,引那些人至此,就是要故意挑起争端,看那群人争得头破血流。”

她敛着眼神:“我为何要挑起争端?”

“你不屑要的,却是别人拼死想争的,还能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你觉得这一出戏,很有趣!”这男人把目光落向她。

“容公子,你也有趣的很。”她向后退了几步:“你带我离开,与我说这些话,你就不怕南宫祤疑心你?”

冥栈容目光如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沉:“跟随夏王这条路,是少主你给我选的,他即便怀疑,也是疑少主你。”

少主……

他唤她少主?

玲珑怔怔僵住,没有适应这个奇怪的称呼。

这一瞬间,她不知该怎么形容他。

据她所知,冥栈容是晋国唯一藩王龙海王的嫡孙,是龙海世子,作为她曾经的下属,这个人不仅财产遍地还有几万龙海军,当然,龙海身后的势力也是她能在晋国朝廷耀武扬威的原因之一。

皇帝与她不合,忌惮龙海是情理之中,后来冥家遭人诬陷扣了个谋反罪,龙海军不服起兵,后兵败,冥家满门抄斩,因此,冥栈容与她决裂,逃来夏朝。

这是公玉鄂拖给她大致描述的一个版本,而其余细枝末节公玉鄂拖一知半解。

龙海变故,满门之仇,冥栈容与她决裂,誓与晋国为敌,这些都是反叛投诚的绝佳条件,而冥栈容双手奉上容家千万家产,表现得十足忠诚,足够诚意,夏王怎会不接纳。

既然夏王能派人去晋国潜伏,她为何不能在夏王身边安插一个人?

难道,跟随夏王这条路,真是她给他选的?

不,不对!

冥栈容来夏朝之前,愤怒至极伤了她一刀子,听公玉鄂拖说,那一刀下手挺狠的,再差个一分就直逼心口,她与他闹成这样,绝不是做戏!

她深怕冥栈容此刻再过来捅她。

她的过往,夏王和冥栈容知道得一清二楚,对于她关玲珑的身份,夏王是试探,冥栈容只在旁边看戏,这两男人眼睁睁的任由她作妖作福,从未道破。

如今,是不准备瞒她了。

也对,她既已知道自己身份,他们自然也不会再陪她演戏!

夏王是个深谋睿智的新主,而她这个旧主,如今庸庸平平的,还与他隔着宿仇,如果一定要择一个,傻子都知道该选谁。

冥栈容不可能再认她为主的!

玲珑悄然远离了他几步:“容公子早已易主,一仆事二主,不妥。”

“夏王想要容家千万财产,你想要龙海势力,你们只要利益。”冥栈容神情冷漠:“我忠心与否,根本不重要。”

玲珑又抖了抖。

难怪,夏王不放心把自己宝贝单纯的妹妹交给他。

她望向四周,山中起了层层迷雾,冥栈容竟能准确的把她带出来,方才被他引着走,不知此刻身在何处,她只看到一堆长长方方的石头:“那是什么?”

“石阵。”他道:“也是陵墓入口。”

“谁的陵墓?”

玲珑奇怪,那些传言宝藏竟在别人坟墓里。

冥栈容并不回答,领着她入了石头堆,原以为会有什么机关暗箭,一路走来,只有横七竖八的石头和一些人骨,她皱眉:“这石阵,已被人破了。”

冥栈容带着她进了入口,拐过几个甬道,来到一方空旷的密室,她抬头瞧了瞧,这密室高有几丈,开阔无比,还有不少稀奇古怪横七竖八的雕像石堆,各处走走看看,很确定这密室里曾经有东西,但都已被人移走,一点都不剩。

她在一方案樽边蹲下来,摸着那挪动过的深浅印子,再次凝了眉:“这里早被洗劫一空,只怕那宝剑丹药,已经没了。”

“多年前,六国围晋,你为了替皇甫衍解围,蠢的要死,竟将玄铁冰书还有破解迷雾石阵的秘法交给了皇甫若轲,她毁了石阵,拿走了密室中所有财物。”

说到此,冥栈容还颇为激动,有些恨恨的看了她一眼。

她起身凝眉:“皇甫若轲是谁?”

“皇甫衍的姐姐,封号昭平公主。”冥栈容想到她已不记得,又补充:“你与她是政敌,无时无刻都想致对方于死地,两年前,你找了不少她谋反的罪证,令她获罪入牢,不久后,她在牢中失踪了。”

玲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朝堂政斗,除去一个人的理由琳琅满目,这谋反罪最是好用。

不过,能让两个女人参与朝政,甚至还互斗,晋国皇帝不管吗?

真让她琢磨不透。

冥栈容在弄一个石盘,那石盘上有两个承轴,分别刻了许多密度线条,他按着轴转动,一条一条在试探,她走过去,很不解:“为什么你对这里的机关这么熟悉?”

他一边转一边说:“我姓冥。”

她知道他姓冥,与他站一起,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哥哥,可按辈分来讲,他得唤她姑姑。

“这里,本是由龙海冥家守护。”

咔擦一声,密室震了震,前方墙壁上突出来一个方块,玲珑快步过去,量了量方块内的缺口,刚好,是那玄铁冰书的嵌入口。

冥栈容触摸着这道缺口,抽凝着嗓音:“冥解忧,我虽然恨你,可祖父临终交代的事,我不能违逆,不管你是何目的,我都有责任替你护着这些东西,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从今往后,我是容战,与冥家,与你,与枭鹰羽再无瓜葛。”

玲珑看向他,沉吟了许久,不知为何,忽的忍不住轻着音说一句,很沉很沉:“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

他低了眼眸,嘲了一声。

挽回?拿什么挽回?

她轻轻松松忘掉就完事了,可他不能,他的祖父,他的姐姐,龙海几万将士的命,他要怎么挽回?

每日每夜,他只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杀皇甫衍,灭晋国!

但他若想杀皇甫衍,她会第一个阻止,很奇怪吧,明明她也恨皇甫衍恨得作死,可春红楼那一次,她还是不惜舍身挡在那人身前,他时常疑惑,她若是真忘了,怎还能这样对待一个陌生人。

他退了几步,自讽道:“冥解忧是不会这么问的。”

玲珑暗淡了眸子。

是啊,若是冥解忧,她会朝他嘶吼:既然恨我,那就刺下去,有多恨刺多深,我从不俱死!

冥解忧会告诉他:皇甫衍和枭鹰羽都不会放过你,只有夏王才是你能活命的靠山,想报仇,就先让自己活下去!

挽回这种可笑的话,才不会从冥解忧嘴里说出来。

如若在满门被灭后还能挽回什么,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难解的恩怨。

玲珑也觉唐突,缓了缓情绪:“你之前说,这是一座陵墓?”

“这是刘肇的墓。”

她不知这人是谁。

冥栈容再说道:“他生前曾侍候东明帝,位及内侍大总管,是朝中红人,连当时的皇甫劦都不得不敬让他三分,明皇死后,他带着嘱托面见我祖父,告知此处的秘密,随后,他追随明皇而去,在为自己准备的墓中自杀。”

玲珑听懂了些:“这墙后面是他的墓室,皇甫若轲并不知里面是墓室,只拿了外室财宝,所以,那些东西,还在这墓室里。”

冥栈容嗤了一声:“你未免太小看她了,皇甫若轲知道还有第二层,她只是找不到法子进去。”

“玄铁冰书在沈列手上,我们如何打开?”她看着这缺口,泛起疑虑。

他轻然了音:“你若想进入,自然有人会乖乖把钥匙给你送过来。”

旋即,他对着密室中的一座雕像发了一枚铜子,铜子撞击刀剑的声音极度鸣锐,玲珑轻一瞥首,那铜子被人甩出,嵌入到另一座雕像的眼睛里。

雕像后边,缓步出来一个人。

人影先是看了眼冥栈容,粗粗略过,眸光落在玲珑身上,带着三分的笑意:“韩姑娘,真巧啊,咱们又遇上了。”

玲珑有些意外,自己明明带着面纱,却还是被他一眼认出,可见,带着面纱根本防不了仇家,即便她也不知与沈列什么仇什么怨。

调整仪态,玲珑不失客套:“是很巧,我原以为沈大侠只接杀人的活,没想到,这抢劫盗墓的事,你也做。”

“韩姑娘言重,大侠二字我可不敢受谦。”沈列靠着雕像:“盗墓这事我也做不来,我就是闲着过来看看热闹,不想你旁边这位……”沈列看着冥栈容,并不认识,所以择了个称呼:“这位新情郎不给一点面子。”

这种廉价称呼,冥栈容介意,世人皆传她风流成性,男宠众多,也不知她从哪招惹了这人。

冥栈容寒着脸放话:“交出玄铁冰书,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沈列笑了笑:“韩姑娘,你这新情郎看着也不怎么的,只怕对你也不好,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不如你跟了我吧。”

“好啊。”

玲珑应得爽快,令沈列非常意外。

而她随后的话,却让沈列陷入深深的惊惧,只见她弯了唇边,似笑非笑:“沈大侠,你只要能杀了你后面那人,我可以答应你。”

冥栈容微微侧首,看她的眼神,多了点奇怪。

沈列的面容却已是紧绷。

后面……有人?

不可能,他自认为自己乃是强中高手,如若真有人,他怎会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

可如若没有人,身后却突然有一股冰凉寒彻的杀意袭来!

沈列看不到背后,玲珑却是瞧的一清二楚,一抹白衣影子正从沈列头顶的左后方委身降落,不,准确来说,是白衣女子踏着乱石,凌空展身,直接朝沈列扫了三枚银针过去。

嗅到危险的气息,沈列全身进入防备,呲啦一声拔出了剑,以巧妙的方法躲过,还将银针一一钉入墙缝。

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已然落地。

沈列抬眼瞧去,暗暗吃惊,是她!

那个在奴桑打败了他的女子!

这个人,他一直记得。

玲珑从沈列的眼神中,读到了种种,有惊有俱,有喜有欲,是一种战胜欲,以至于玲珑还没整明白沈列与白衣女子是不是认识,便见沈列直接拔剑出手,目标,白衣女子。

高手过招,难免伤及无辜,冥栈容将她拉远了距离,躲到一座雕塑后。

玲珑看着那边掌风刀刃不停,似是要把这密室拆了一般,她忽道:“玄铁冰书,也许已经不在沈列手上。”

冥栈容极为认同,若沈列有冰书,不可能还有空与白衣女子一拼高下。

白衣女子武功极高,眼下无兵器在手,沈列动起手来,几乎是拼尽全力,招招不留情面,片刻内,不知两人能不能打个输赢。

不及玲珑默然观赏这战局,有一抹影子闪身而过。

那黑衣影子带着一抹面具,看其身影与发饰,是一个女子,而这黑衣女子直奔墓室主门。

玲珑与冥栈容皆是微惊,同时往墓室主门奔去,然而,两人行到半路却突然杀出一批黑衣人阻挡。

黑衣女子快速将冰书嵌入缺口,再一旋转,整个密室震了震,墓室门开了道口子,黑衣女子带了几个随从闪身进入墓室。

白衣女子被沈列拖着不得空,玲珑和冥栈容亦是被一群人黑衣人纠缠包围,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衣女子带着东西从墓室里出来。

那黑衣女子出来后,原想把嵌在缺口的玄铁冰书拿出来,可无论怎么使劲,玄铁冰书纹丝不动,黑衣女子看着那边战况,沈列略有不敌已是处于下风,而那黑衣女子眼中,对白衣女子尤有一丝惊惧。

不得已,只能放弃冰书匆匆离去。

黑衣人中,有一个男子颇有命令权,见东西已到手,不欲多纠缠。

“先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