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与她不熟
别再提她。
是心头一根刺才会不愿提。
那阮姑娘,应该,必定很好很好。
与他认识这么久,玲珑从来没有听他亲口提过他的身世,他的父王母妃,他的感情,仿佛那些都不存在似的,即便有一些,她也是道听途说,不是他亲口说的,她也不敢作真。
她并不知道他的过去,说来,她从未真正深入了解他这个人。
玲珑想了想,此刻也没心情在乎这些情爱之事,既然他有些不高兴,不让提,她不说便是。只是,他已从抓她手变成单手搂着她。
靠在他肩上,她犹豫着,她到底是下来还是不下来?
算了,反正不曾压着他伤口,有个人垫着也挺好,于是她又小心翼翼挪了挪,枕着接近于他胸膛的位置,听得他真切的心跳声。
这可是她头一回如此安安静静的靠着他,没有被他嫌弃,还记得以前她稍微碰他一下,她就会扣上不正经和勾引的嫌疑,而且他每回都神经反射避得老开,眼神还能杀人。
她松了口气,想到此,觉得他对她的纵容度又提高了很多,过了片刻,她也不知他是否睡着,无处安放的手逗玩着他衣带上被勾破的丝线,她忽然开口道:“我们这算是交心吗?”
“不算。”他并没有睡着,反而也在想很多事情,但对于她的这个问题,他一口回绝,又加了条件:“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谁。”
玲珑觉得他奇怪得很,明明知道她真实身份,却总是欲盖弥彰,既不拆穿,又时不时几分试探,也不知他是何意图。
不过有一点,南宫祤一直在她面前提起的是夏天凡,只要他自己不当众承认夏天凡是闫可帆,是他派去潜伏在晋国的人,那么,她只是夏天凡的妻子,而不是闫可帆的妻子。
至于这两有何不同……
闫可帆的妻子是冥解忧。
夏天凡的妻子,不管是关玲珑还是别人,都可以。
而她也知,他根本不会当众认,因为他一旦认了,便将毁了闫可帆在晋国所攒的一世英名,日后别人提起闫可帆,只会当小人唾骂,而不是威风凛凛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王。
他能忍心自己的手足兄弟百年之后还要遭人辱骂吗?
说来也很奇怪,晋国皇帝并没有告知天下,闫可帆是夏朝密探。
玲珑笑了一下,很肯定:“我当然是关玲珑。”
听得她的回答,他容色微变,胸膛微微起伏,闷哼了一声,却道:“你从未以真心待我,何来交心一说。”
在天牢,在夏府,她认了夏天凡是她丈夫,他想,那时她或许不知道夏天凡是谁,但她劫狱后逃亡两月,公玉鄂拖不可能没有告诉她,夏天凡是晋国大将军闫可帆。
明明,她早已知自己是谁。
可此时此刻,她依旧不肯与他明说,装着糊涂,非要藏着掩着身份,谁又知她是有什么意图,这样子,算是哪门子的交心。难道亲口承认她自己是冥解忧很难吗?
关玲珑,看来,他得把真的关玲珑找到才能让她好好说真话。
“你之前说,我与你一位故人颇为相似,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与那位故人,是怎样的关系?”玲珑敛了敛眼眸,声音有些轻。
他望着沉沉的夜空,思了片刻,淡然道:“没什么关系。”
他与冥解忧确实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只见过那么几次,说过那么几句话,而且每次相遇都很不愉快,仿佛天生敌对似的。
“即称为故人,想必你们相识已久。”玲珑又问:“那在你眼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宫祤陷入了深思。
相识已久……
他十七岁时曾去过晋国,与她产生过交集,若是仔细算,他与她已经相识十二年,只不过,那之前的十一年,她是一个远在天边触不可及的人,他能了解她的,是别人所传的谣言蜚语。
不像现在,可以真实的搂在怀里。
有人说她妖言惑主,有人说她野心勃勃,也有人说她玩弄朝政,不惜劳民伤财,惹得民怒天愤,可到底她是怎样一个人,他并不清楚。
不过有个谣言他一直很想去证实,她真的在府邸公然养男宠吗?
回了神,他略略低首,瞥了眼她,回答道:“我与她,不熟。”
玲珑有点不信。
既然没关系又不熟,那他为何待她的态度与别人不同?
她不再问,却忽听他心尖一下跳动,耳边,又听到他锋锐微颤的声音:“有人过来了。”
看他紧张的程度,应该不是花忍。
片刻后,两人已快速的隐秘在灌丛中,她心有忐忑,不知来的人是来杀他的,还是来对付她的,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步履轻缓,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见到此处遗留的血迹,皱了眉头,似是意识到什么,一直在两人方才所在处逗留。
南宫祤屏住呼吸,念及自己身上没有刀剑暗器,便随手在地上一扫,手中带了几块石头,玲珑听着那过来的声音,亦是紧张起来。
来人小心翼翼接近,许是察觉到前面一丝不寻常,顿了顿脚步。
下一息,来人眼眸微缩,忽的腾身而起,手中暗器一把扫出,直对着两人隐秘的灌木丛!
玲珑来不及反应,就被南宫祤一下推远倒地。
她刚刚的位置上,一排暗器蹭蹭几声嵌在地上。
她心惊,抬头去看,那人躲掉南宫祤打出的石子后,已展身稳妥落在树边。
玲珑迅速爬起,见南宫祤捂着腹处,面色微白,她上查下验也没什么新伤,心急道:“你怎么样?”
南宫祤憋了好长一口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脖子有一阵刺痛,像是细针入体。
玲珑忽的见到他脖颈边慢慢开出了一朵雪色霜花,原来,刚刚黑衣青年发暗器打她是假,暗中趁势对南宫祤出手才是真。
见着这朵熟悉的花,她冲口而出道:“霜花泪!”
看到南宫祤略带疑惑的眼神,她解释一番,说的严重了些:“这是一种毒,六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至于解药……
玲珑看向站在一侧的黑衣青年。
“你倒是很有见识。”黑衣青年不紧不慢开口,面上没多大变化,不苟言笑。
也对,作为一个忠实的打手,是不需要任何表情的。
南宫祤不知霜花泪如何模样,这种奇毒他更不曾见过,霜花泪几字倒有点耳熟,当下紧急,趁自己还未完全昏迷,他从怀中摸索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仅有的一粒,服下。
服药之后,他脖颈间的那朵霜花,已是略略隐去的状态。
黑衣青年见此,撵了一下眉目,凝声:“白萧笙的玉长情,果不虚传。”然后又补上一句:“许久未较量过了,我倒好奇,到底谁更胜一筹。”
玉长情,是他刚刚所服丹丸的名字。
白萧笙是谁,玲珑不清楚。
南宫祤冷眸盯着前面的黑衣青年:“你是谁?”
黑衣青年静默了会儿,并不答话。
玲珑小了声音:“他是在白水镇打伤我的人,是你三哥的手下。”
这个黑衣青年,她是记得的。
在白水镇伤她一掌时,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既然霜花泪对你没用,我便再亲手送你一程!”
黑衣青年发话,说着,掌上提起了一股劲气。
“等等!”
玲珑屈身,把他护在身后。
她很明确,黑衣青年说的这个你,是指南宫祤。
如今,南宫祤有伤在身,又中了霜花泪,虽已服药,但一时半会儿也使不上力气,对黑衣青年,只怕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关玲珑,别犯傻!”
南宫祤青筋略显。
她这点功夫,能接住黑衣青年半招就不错了。
可他此刻虚软得很,凭劲气提力,几番失败,也不知他服下的玉长情能否解毒,这霜花泪……
玲珑管不得太多,此刻唯一的念头,自然是护着南宫祤,她便朝黑衣青年道:“你杀一个人,值多少银子,我双倍给你,如何?”
南宫祤怔了怔神。
一来是没想过她会这样舍身帮自己,方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若是有人寻仇,她不会护他,果然她的话没一句能信。
二来,他认为她这话说的有点蠢,这黑衣青年武功不低,能给南宫颢卖命,肯定不是因为银子。
但显然,他的推断有误。
因为黑衣青年有所动摇:“说说看,你能给我多少。”
玲珑算了算,南宫颢诈死失踪后化身为景公子,在各地敛财,私盐矿赌坊放贷等一堆,且这些都是暴利润的生意,这一年下来,身价足有千万两,黑衣青年是南宫颢的近身护卫兼保命打手,约摸着能分给黑衣青年的想必也不少。
想到此处,她轻息一声,不免为南宫祤叫屈,堂堂夏王的小金库,拿出个二十万两估计都跟要了命似的吝啬。
她报了个数:“两百万两。”
南宫祤微嘘一声,高兴的是自己身价还挺高,不高兴的是,别人一个手下的财富,比他自个的小金库多。
他忽的想起花忍来,花忍为他做事,一年顶多花个几千两,不可能再多,不过好在,花忍爱武功爱剑,就是不爱钱,若是花忍哪一日开始贪财……后果不堪设想!
黑衣青年淡然:“太少了,不够。”盯着南宫祤:“他的命,比较值钱。”
玲珑笑了一声,再道:“你只是为财,不是忠心卖命,为谁做事都是一样的。”
“那又如何?”黑衣青年低低嗓声,挑了眉目:“景公子肯高价请我,我自然要对得起这份价钱,不叛主,是我的底线之一。”
“你能轻易杀了夏王,南宫颢怎会不害怕,届时,你会成为南宫颢的威胁,只会死的更快!”玲珑循循善诱:“今日你肯放过夏王,来日,他也会绕你。”
“来日的事,没有谁能说得定!”
玲珑微微皱眉,这人虽是为财,但也硬得撬不动,再说她也没这百万银子,心中不免念叨,花忍死哪儿去了,这时候护人不是花忍的职责么?
此刻的花忍,正携着受伤的冥栈容到处找人。
只是,爷没找到,他却见到了白衣女子和薛小成。
还有另一个背着剑盒的老人。
咦,这老人不是……
花忍暗暗吃惊,这长兴山,真是神仙打架!
老人与白衣女子一击,两人互退数步,老人随即运轻功远离,留下个远远的背影。
白衣女子欲追,薛小成跃身拦截。
被迫落地,白衣女子紧拧双眸,面纱下容色骤变,双目涌起一股强大的杀意!
花忍再次一惊,想她在天牢那几月,清清淡淡得不像个正常人,原来,这白衣女子也会有发怒的时候。
薛小成嬉皮笑脸:“仙子姐姐,你也别生气,反正你是从姐姐那里抢来的,被别人抢了去,那也活该。”
活该两字一出口,白衣女子想要薛小成死的念头,再次加深。
一股强大的掌力扫出,惹得周边的树叶草丛狂乱摇曳。
那股劲风,直奔薛小成。
薛小成惊险避开,退后了好几步远,暗叹,不能小瞧了这个变态女人。
他来长兴山,是追着仇人来的,见到姐姐属实是意外,原先他想同姐姐友好的打个招呼,谁知竟然看到白衣女子抢了姐姐的盒子,一时替姐姐气不过,便出手和白衣女子较量。
两人斗的正嗨,有人趁机偷袭。
偷袭是可耻的,可见到这偷袭人,薛小成心里暗暗叫苦,这行为不止可耻,还很可恶!
当然,薛小成被逼无奈,只能帮可耻又可恶的一方。
薛小成与这老人完美配合,把白衣女子压的死死的,趁她分神刹那,那老人夺走了她手中盒子。
白衣女子怒不可揭,一直追着老人不放,整整一天一夜。
薛小成硬生生截了她好几次,放那老人离去,她有怒是应该的。
掌力,第二次提起。
方才那一掌的威力,有目共睹。
花忍心中吃惊,薛小成眉色皱了好几分,像他们这样的人,不遇上真正的较量,真正的对手,绝不会暴露自己真实的实力。
显然,面对这个一而再再而三碍眼的薛小成,白衣女子开始选择亮出自己的底牌。
白衣女子若怒,如人神共愤!
花忍只觉周边冷风大,割得脸疼,心中暗念道,薛小成这个野孩子,惹谁不好偏要惹她,现在好了,尝到不该尝的滋味了吧。
这一掌下去,只怕不死也得半残。
不得已,花忍现身,立在了薛小成身边,运气助他一臂之力,挡了那凶猛的一掌。
顷刻间,电火石光。
冥栈容择了颗好点的粗树,挡住乱飞的沙石树叶,像这种高手之间的对决,他也没实力参与,静默的在一边看看就好。
只是突然想起,花忍和白衣女子在这干架,他俩就不怕冥解忧与南宫祤有危险吗?
毕竟在这不平静的山上,要杀冥解忧的人有,要杀南宫祤的人,也有。
想来,这俩手下对自己的主子,有很大的信心,足够放心!
白衣女子的掌风被两人合力化去一半,另一半则将旁侧的树劈成了两截。
薛小成没想到,几月前还能与她平手对决,几月后,这白衣女子的功力竟然如此火速增长,也不知她是不是吃了什么变态仙丹。
意识到她的危险,薛小成哪肯再玩下去,趁着花忍不注意,撤身到后头。
“大花哥哥,这仙子姐姐凶得很,你好好教训她,我先走一步!”
瞬间,薛小成逃的无影无踪。
留下的花忍:“……”
眼看着白衣女子再度提起的掌刃,花忍蓦的心跳加速,想起他在天牢关她的那几个月,现在,他说是误会,还来得及吗?
都怪弃瑕,见色忘义,好好的给她喂点软药不成吗?好好的让她在天牢待着不成吗?偏的让她在天牢内练功,一下跃入大成之境。
这掌力,谁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