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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县委书记华平,固主任拉着田驹就往回跑。油门加了又加,三轮车屁股噼噼啦啦一路冒狼烟,他肚子里气也消了大半。离田家村小学老远,固主任就暗哑着嗓子喊:“荷花,你田驹哥回来了。”
田家村小学老师兼校长的荷花正在校门口张望,好像已等了一会子,看样子着意打扮了一番。她身材丰腴,面目姣好,苹果似的笑脸上有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白底红花的秋衫上,人显得非常靓丽。
固主任的三轮车吱咔咔地几声怪叫,停在荷花身边:“荷花,车上是你田驹哥,你们好好唠会吧。他背部有伤,要照顾好他。我去界河边做工作,县里华平书记他们恐怕早就到了。”
田驹从车上跳下来。老固的破三轮一溜烟地开走了。
荷花掩不住面庞半羞的红晕,急忙去扶田驹:“田驹哥,你没事吧?”话语里几分担心,又有几分甜软。
田驹咧嘴一笑:“荷花妹子,几年不见,出息得这么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差一点不敢认了。”
荷花面带羞涩:“听说爹和你去县医院啦,我在这等你好一会了。伤得咋样?俺来看看。”
荷花说着就转到田驹背后去掀他的外衣。
田驹转过身来,面对荷花:“苇茬子擦了点皮,本就不值得去医院,主任大叔关心,硬是把我按倒车上。”
“应该的。你为田家村受的伤,功臣!田驹哥,去里面坐坐,看看你小学读书的地方。”
田驹感叹地说:“这人呢,容易怀旧,真想回到儿时上学的美好时光。”
“是呀是呀,我有时也这么想!都说童年的记忆伴随终生。”
“你还小我几岁,现在都当母校的校长了,我这才明白啥叫时光如梭!”
“时光真快,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不怕你笑话,俺这个校长光杆一个。”
“难为你了,又当校长又当老师!”
“没办法,人家都不愿来这乱子窝。希望田驹哥以后多关照母校!”
“咱们自家人,就不客气了。”
荷花点点头,深情地看了田驹一眼。
两人边说边来到院内几间低矮的校舍前。在田驹的记忆里,校舍比以前更破旧了,屋沿边脱了不少盖瓦,被雨水冲刷得水痕一道道的,上边长满了青苔和乱草。
屋里潮湿晦暗,有四五十个孩子在“哇啦哇啦”地念书。
荷花为难地说:“这两间是一二年级的合班,挤了点。另两间是三年级。田驹哥,不瞒你说,前几年县里搞小学校合并,政府拨专款建学校,咱们小学划归七里湾小学,那里建起了漂亮的校舍。可是学生家长都嫌离校远,耽误不起这功夫不说,也不安全,因此咱们这些孩子和老师都没过去。旧校舍村里拿不出钱来修缮,群众又不宽裕,只好将就了。县教育局几次派来教师,都嫌条件差,走马灯似地换。这不,最后还剩我光杆一个。”荷花一边解释,一双会说话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时不时地瞟田驹一眼,像有很多话要说。
田驹感慨道:“荷花妹子,以后忙不过来招呼声,我替你代几课。”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土砖灰瓦的教室和那些孩子,好像自己又回到了童年。
荷花激动的大眼睛里泪花闪闪。她想握住田驹的手,可是她的手却没有伸出去:“田驹哥,先谢谢了!”
田驹离开小学校时,荷花望着田驹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想喊住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