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宴
子夜十分，打开窗户，微风习习，月光如水。
一望无际，浩浩江水，月光倒影在水里，波光汤漾，激起一波又一波涟漪，让人浮想舞蹁跹。
不知为什么，子月突然会想起一首诗：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春江无月明
她打开衣柜，取出一件很久未穿的旧衣裳，穿在身上。
她默默的闭上眼晴，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展现……。
多年前，多年前……。
倩桃回到家里，晚餐已经开始了。
桌子上有肉沫泡菜苕粉，风味鸡杂，雪菜小黄鱼，湘味鲜鲍炒锅巴，特色煽鳕龙鱼，豆芽炒牛肚，一大锅小米活海参，大杯的黄桃汁……。
餐厅里飘着菜香，她确实饿了。可她没有一点胃口。
公公沈剑笑咪咪的望着她，婆婆“不朱面若花，不粉肌如霜，色为天下艳，心乃女中郎”的霜艳朝她冷冷一笑，
“又回来这么晚？那份工作不做也罢，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女人，不要太要强了，相夫教子才是最重要的，我忘了，这么多年，你……”
她又朝她平胆的小腹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她的脊背阵阵发冷，她知道，今晚她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坐在她旁边的弟媳“作为天上牵牛织女星，不愿为庭前红楼枝”的红槿笑着给婆婆添了二勺海参汤。
“妈，嫂子上班也非常辛苦，您喝点汤，这汤大补，我走了很多条街专口为您挑选的活参，您趁热喝一点，来，爸，您也来二匙……。”
说话间也替公公沈剑舀了二匙汤。
餐厅里的气氛平和了许多……
红槿悄悄的到厨房里给她端来了一碗汤，然后善解人意的在她耳边说：
“这是妈特意给你买的中药，我亲自煮了好几个小时，专门调理你那个的……你懂的！”
又来了！难闻的中药味袭来，她喝了二口，又苦又涩，本来就已经很饿的她，中药一入喉，胃里就翻江倒海的折腾，一阵恶心，她几乎要吐出来……
可是，她必须忍着，极度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拿起碗，把剩下的中药全部喝完。
“妈，这味道不错！谢谢你啊红槿！”
“嫂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巴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弟弟或者妹妹，多子多福，一家人多开心！”
说话间，她摸了摸隆起的肚皮，娇嗔的一笑。
弟弟沈云海体贴的替老婆舀好了汤，他扬了扬天之骄子的眉毛
“爸爸，下次有项目让我去，让哥哥在家多陪陪嫂子，毕竟，我学的是建筑系，而哥哥是从医出身，对建筑也不怎么感兴趣……。”
沈剑笑了笑：
“你哥哥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婆婆霜艳抿了抿红润的嘴唇，她用餐巾纸替沈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微微一笑，
“是呀！你看，我们家的云海是学建筑的，将来可是沈家的接班人，老公您可得好好的栽培他，让他多吃点苦，你也可以好好的享享清福，到处走走，享受人生。”
“下次有机会，再派云海去。”
周剑微微一笑，喝了一口夫人霜艳给他倒的养生酒。
餐厅里的灯光慢慢的变得柔软起来，可对于倩桃来说，却如坐针毡，刚刚的中药刺激性太大，又是冷的，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巨大的疼痛感袭来，她的额头渗出巨大的汗珠……
还是周剑眼尖，“倩桃，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爸爸，没事，回房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你去吧！”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但是客厅里的话还是毫不掩饰的跟着她的脚步。
“她又在装，小家子气，见不了世面，当初云旗看中了她什么？这么多年，连孩子都不会生。碧荷长得又漂亮，家世又好，青梅竹马的，当初娶了她，说不定有好几个孙子……”
“妈，听说碧荷至今还是单身，她还在等哥哥？”
“是呀！很多人都介绍……”
“人家碧荷都拒绝了，至今仍是单身，要嫁的人只有你哥。前几天，她妈逼她相亲。你猜碧荷怎么说？她说这辈子都不嫁了。情愿单身一辈子，她爸妈都急死了。我和她妈一起打牌，她妈说的，她妈边说边流眼泪……哎！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
“妈，碧荷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出身名门，要学历有学历，跟我们家门当户对，跟哥哥是天造地神的一对，可惜呀……。”
“可惜你哥哥就是不喜欢，偏偏喜欢这个倩桃……哎！”
“你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这方面固执得很。”
“不要再说了，这都哪里的陈年旧事。”
这好像是爸爸沈剑不高兴的声音。
“她听到了怎样？有本事给我生一个孩子出来呀？沈家的家业得后继有人呀……”
又是孩子？孩子？这么多年了，你再优秀又怎样？你再漂亮又怎样？你家财万贯又怎样？
你生不了孩子！你是女人，你却生不了孩子！
这是魔咒！致命的弱点！
更何况你这倩桃不优秀，不漂亮，没有家财万贯，出身贫寒，低如尘埃的花儿，你有什么？
盛世年华？风情万种？千娇百媚？风姿绰约？如花似玉？温柔如水？
你都不具备？凭什么云旗爱你？凭什么？
回到卧室，只有粉色的被子孤零零的躺在哪里，只有粉色的窗纱随风摇曳……
又是一个对月长叹的夜晚，又是一个茕茕孑立的夜晚，情何以堪？夜不能寐。
她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水池上吐个不停，恨不得连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抬起头来，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陌生，短短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一篷野草，有随时烧焦的可能，毫无生机。
有些婴儿肥的圆脸，大大的眼睛豪无神采，她的脸上全是中药的黑色的细未，发出难闻的臭味，……。
这一段时间的中药，喝得连她引以为傲的身材都走了形，腰粗膀圆一点也不过分，人在中药里迅速膨胀起来，心也在中药里煎熬成了血色。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丑陋不堪，心随神走，近乎绝望的心脸上毫无神采可言，她失望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连自己对自己都失望，何况别人？
为什么会这样？
她已经别无选择。
忍是唯一的选择。
这世界上，有希望，失望，唯独无望却是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凄迷……
她咬破了嘴唇，血肆意怒放，近乎绝望的痴迷，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没有希望，只有无望……
我的心失望而归，只有不肯绝望的心遗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