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未说出口的话
清晨，御剑山庄，静谧园内。花草扶疏，院中四周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苍翠欲滴的叶子竟弥漫出一股扑鼻的清香，顺着大开的窗户透进了屋内。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屋内凝神打坐的女子在片刻后便睁开了双眼，紧接着吐出一口鲜血来。
“咳咳。”忙将体内流窜的真气稳住，若心方才将嘴边的血迹擦拭干净。
离开忘忧谷已快满两月，无极心法虽未曾突破第四层，自身经脉的暗疾却是逐渐恢复，如今已然是大好，经脉已恢复成常人的样子，今后修习武功已是毫无阻碍。
想及此，她心下一喜，只要今后刻苦修习，定能追上身边之人，自己终于不再是他人口中的废物了。
这些年以来，有意无意的，敏锐如她，一直都能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怜悯或者不屑的目光，即使心境乐观，可那股自卑之感却无论如何也消散不去。
面对七薇的时候是如此，白洛宣亦是如此。
将身上沾了血迹的衣物换下，院落里便传来一阵清晰的议论声，似乎是在探讨着什么。
若心打开窗户，便见不远处两名白衣的弟子正结伴路过此地。
“依我看，好事将近。”其中一名弟子笑了笑，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们少庄主与白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庄主也甚是看中这门婚事，咱们今后可得对白姑娘多上上心才是。”
“那是自然。”身旁的同伴赞同的点点头，“师兄，你可知他二人何时成婚？”
“我看这日子将近，也就个把月的事。”
“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了，别说了，师父不太喜欢我们私下议论，还是办事要紧。”白衣弟子阻止了身旁之人还欲说出口的话，拉着他快速的往前行去。
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窗边伫立的黄衣女子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耳边依然缭绕着男子的话语。
婚事将近？难道叶亦辰会与白洛宣成婚么？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只觉周身一片冰凉，连那颗跳动的心也变得麻木不已。
眼前突然浮现出了璇玑门内白衣女子望向她的眼神，那个时候她问，你觉得我和你他会选择谁呢？
会选择谁呢？一个是武功卓越，拥有绝世美貌的女子，而另一个却是普普通通，姿容勉强算中上的姑娘，明眼人，都会选择前者罢。
可是，心底深处隐隐想要冲出的那股强烈的念头却在告诉自己，万一他选的是后者呢？
在与叶亦辰相处的那些时光里，他对她的好，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心中也存着一丝希冀，她愿意相信他对她也有着爱慕之意，哪怕只有一点点。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良久，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若心犹豫了许久，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迅速关上了窗，在屋内收拾片刻后便独自出了房门。
同一时间，山庄的铸剑池旁，两道显眼的白色身影正不急不缓的漫步在石桥之上。
“辰儿，你可知我们山庄的实力为何没有以前强盛？”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叶枫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石桥下清澈见底的池水，悠悠道。
“可是因为十六年前与碧落宫的那场大战？”叶亦辰紧跟着停在了男人的身旁，问道。
“不全是。”微微眯了眯眼，白衣的男人侧头望向身边之人，久违的露出了一丝浅笑，“是因为没有一样宝物。”
“哦？是何宝物？”许久没见男人如此有兴致，叶亦辰不由好奇道。
“千灵伞。”见男子听了一副茫然的样子，叶枫接着解释道，“据说在此伞之上可看清过去未来，亦有数门绝世功法于其中，玄妙至极。”
“这世间竟有此物？我倒未曾听说过，爹可曾见过？”
“未曾。”提及此，男人罕见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道，“此物便在碧落宫中，为父曾数次派人入内一探，却无任何消息。”
“碧落宫内守卫颇多，更有机关陷阱，爹找不到也实属寻常。”对之前进入碧落宫中的遭遇深有体会，叶亦辰的脸色突然间沉了下来，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他可曾经历过如此憋屈之事？他和碧落宫的梁子定然是结下了。
“此次你自碧落宫盗取解药，他们定然咽不下这口气。”男人皱起了眉，将心中所想之事缓缓道出，“近日便让庄中弟子加紧练习，恐怕近段时间便会有一场大战。”
“是。对了爹，我们与忘忧谷联手，获胜的几率有多大？”
“十六年前我们虽打败了碧落宫，但都损失惨重，如今，他们卷土重来，实力也比往昔更上一层，我也无十足的把握。”御剑山庄庄主皱着眉，眼眸微微暗了下去，然，只是转瞬间便亮了起来，“除非与璇玑门联手。”
“可是璇玑门不是早已隐世，不管江湖中的纷争了么？”见男人忧虑重重，身为御剑山庄的少庄主，叶亦辰却没有好的主意，心中不免懊恼，此时听男人提出这般想法，他不由质疑道。
“无妨，我有办法让门主答应助我们，只不过......”口中的话方才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叶枫突然间注视着自己面前的爱子，沉默不语。
“只不过如何？”叶亦辰急切的问道。
“你似乎对忘忧谷的若心姑娘多有照拂。”白衣男人并没有接着前面的话说下去，反而转移了话题，一双睿智清亮的眼也微微眯了起来，带着一抹审视的意味。
“确实如此。”叶亦辰微微怔了怔，不明白男人为何要提起这件事，疑惑道，“这与她有何干系？”
“还记得为父之前向你提及与白姑娘的亲事么？”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起来，“若要璇玑门出手相助，你便必须娶她，若你喜欢上别的女子可就不好办了。”
“原来父亲说的是这个。”清楚了男人的用意，叶亦辰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微微笑了笑，解释道，“父亲放心，我对若心姑娘绝无想法，即便有也不过拿来消遣而已，孩儿心中只有萱儿一人。”
“这我就放心了，为父也觉得在她与洛宣之间，还是洛宣与你般配一些。”心中担忧之事已无，叶枫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由多说了几句。
“父亲说的是，孩儿自知身负重任，身边佳人自然也得慎重选择，她与洛宣相比委实是差的远了。”
“哈哈，你明白就好，真是我的好儿子。”难得爱子与自己想法一致，叶枫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叶亦辰见此脸上笑意更甚，接着与男人闲聊起来，只是重新换了话题。
阵阵暖风拂过，已到夏至的天气不由热上了几分，而铸剑池石桥边柱子背后的人影却依旧一动不动。
早已到达此处的若心一向听力极好，自然将方才二人之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脸色已然是煞白不已。
“我对若心姑娘绝无想法，即便有也不过拿来消遣而已。”
“孩儿自知身负重任，身边佳人自然也得慎重选择，她与洛宣相比委实是差的远了。”
叶亦辰的这些话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响，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冷锐地直插心脏，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错觉一一击碎。
是了，他是高高在上武功高强的少庄主，怎会看的上她这个平平无奇的废物呢？
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可笑的妄想罢了。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可此刻，她却觉得如同坠于冰窖之中，用尽全力也无法逃离。
眼眶不知不觉已红了大半，今日，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向他表明心意，然而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不知何时，铸剑池四周已是空无一人，池水被风吹动，泛起了一道道涟漪，望着清澈的水面中倒影出来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她忽然很想哭。
只不过，她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在石柱后已站了许久，她缓慢的动了动麻木的双腿，一步步离开了铸剑池。
杭州城闹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流动，已是午时，街边茶楼酒肆里的客人皆络绎不绝。
被誉为杭城第一酒楼的碧波楼上，倚靠在窗边的红衣女子惬意的喝下一杯十年的女儿红，随即看着桌上布满的美味佳肴发呆。
“小姐，是菜不合胃口么？”一旁坐着的素衣女子见满桌的菜一口未动，小声询问道。
“素白，你说要是有人能陪我一块吃便好了。”长长的叹了口气，孟七托着腮对着女子抱怨起来，“卫深这些日子也不知去哪了，爹每天忙的连人影也见不到，我一个人真是寂寞如雪啊。”
“小姐，不是还有我嘛？我陪你吃啊。”身为红衣女子的贴身丫鬟，素白见她闷闷不乐，不由安抚道。
“没意思，真没意思。”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素白，孟七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又一杯女儿红下肚，她的视线随意的往窗外楼下瞥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眼前一亮。
热闹的街边，一处卖糖人的小贩旁，黄色衣衫的女子正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正仔细的盯着老师傅制作糖人。
“哎，是她！”惊喜的话语顿时脱口而出，孟七忙对着楼下喊了一声，“若心！”
那一声还未到达女子耳边便被吞没在哄闹的人群里，孟七见状只好起身下了二楼。
“小姐，你去哪？”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留下一句嘱咐，红衣女子很快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
若心浑浑噩噩的出了山庄，独自来到了闹市，然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切的热闹却仿佛都与她无关。
在一处泛着甜味的摊子旁停住，她忍住心头的悲伤，一瞬不瞬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精致的糖人在小贩的手中成形。
“姑娘，要不要来一个，都站了好久了，买一个尝尝？”将新做好的糖人稳稳的放在架子上，随即朝街上吆喝了一声，老板笑眯眯的对着摊前女子道，“我这糖人还可以定制成不同样子，姑娘还可以给心上人做一个！”
“心上人？”她怔了怔，突然间苦笑了一声。转身看着陌生的街道，她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他信誓旦旦的承诺——“等以后来了杭州，我便带着你吃喝玩乐，直到你舍不得走为止。”
舍不得走？怕是一开始便不该来的。
她继续恍惚地往前走着，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要走向何处。
“人呢？！哎。”只是下个楼的功夫，那小摊前的黄衣女子却已然不见了踪影，孟七左右张望了片刻，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七。”正转身往酒楼内行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声，她立刻回过身去，看见来人的那刻，眼中在瞬间充满了欢喜之意，嘴角也流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阿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