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变化
两日后，御剑山庄。
清晨，静谧园后院，随着几道剑气自半空划过，枝头的几片树叶皆纷纷飘落，直直的坠在地面之上。
青色的长剑挽起一道道凌厉的剑花，一招舞毕，素色衣衫的女子没有停下身喘息，反而接着练了下去。
手上这一招是忘忧剑法第六式——心如止水。
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么？若心尝试屏息杂念，凝神挥动手中的垂泪，然而，没过片刻，剑的走势却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正如她此刻的内心。
歇了想要接着练下去的心思，她将垂泪收入鞘中，径自走入了屋内。
饮了一口倒在杯中的茶，感受到一丝苦涩在舌尖弥漫开来时，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独自在桌边发起呆来。
这两日，她都与孟七在一起。两人虽结交时间不长，却已然成为彼此的知己，将心事与她尽数吐出的那刻，那股心底的悲伤已不负最初时的浓郁。
人总是要往前看，而不是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
此刻，她已然下定决心忘记叶亦辰，专心练武，成为强者。在这个刀剑相争的江湖里，终究能够握在手中的也仅仅唯有自己的实力罢了，只有变得更强，方才能不被旁人看轻。
“若心在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门外响起男子的声音，她方才缓慢的回过神来，在辨认出来人之后，身子不由僵在了原地。
“笃笃笃。”见门内无人应答，来人索性不紧不慢的敲起了房门。
清脆的敲门声不停，却一下一下牵动着她的神经，若心没有上前开门，只是一动不动坐着，试图压下心头席卷而来的那股情绪。
良久，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怎的这么久才开门？”随着大门的开启，映入她眼帘的是熟悉不过的身影。门外，白衣的叶亦辰长身而立，俊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而这个微笑在她看来却显得有些伤情。
“有什么事么？”沉默了一会，她终于开口。
“这几日我忙着处理庄内之事，倒把你忘了，今日天色正好，我带你去城中逛逛如何？”几日不见，女子的样貌却憔悴了许多，对他的态度也与往日不同，叶亦辰虽有些不解，却依然温声道。
“不必了，我今日已有约在身，少庄主请回吧。”没有去看他的表情，若心语气疏离的拒绝了男子的邀约，言毕便想要关上房门。
“等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不妨说出来听听？”
“无事，叶少庄主，男女授受不亲，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妙。”冰冷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若心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在忘忧谷中的那些等待见他的无数个日夜，现在看来，却觉得如此可笑，想及此，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那面无表情的唇角渐渐浮上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怎么突然想到这层上了，我们不是朋友么？”诧异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叶亦辰第一次听见面前女子如此不近人情的话语，心中一震，眼中顿时笑意全无，他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问道，“是不是听见了什么闲言碎语？”
“我听说白姑娘会与你成婚，这件事，你从未与我提起。”面前的女子突然笑了笑，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毫无温度。
“这......确有此事。”
“在谷中我问你与白姑娘有何关系，你还记得你的答案么？”不知不觉便湿了眼眶，她只是淡然的垂下眼，语气中带着质问，道，“你为何要骗我？”
“我以为没有必要。”已然知晓女子态度转变的缘由，叶亦辰忙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我爱的人是若宣。”
“你可知我......”
“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待。”下一秒便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硬生生的被他打断，若心怔了一下，随即终于与面前之人对视。
她看着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想起了自己那刻卑微的心。
许久，她开口：“叶亦辰，从今日起，我们就当从未熟识过，以后，也不必再来找我。”
话落，还不等男子开口，那道房门便紧紧的关了起来。
门外，叶亦辰的目光瞬息万变，他沉默的在门前待了片刻，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屋内，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换了一杯热的茶水，若心呆坐在桌边良久，直到一股困意席卷而来，将她带入了梦中。
秋日，风一过，大片大片的枫叶打着卷坠落在地面之上，空气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萧瑟之意。
石洞口，那个瘦弱的身影已然静静待了许久。
青色衣衫的少女一瞬不瞬地望着通往山下的唯一的那条路，眉间的焦急之色越来越浓。若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哎？”青衣少女的眼眸突然间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往前迎了上去，脱口低呼，“师父！”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路口处的一片白雾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若心忙凝神看去，只见同样一身青衣的男子正缓步而来。
这一次，她终是看清了他的相貌。
男子皮肤雪白，眉目如画，一身温润的气质浑然天成，那双没有焦距的深黯的眼底则充满了平静之色。听见了少女的呼唤，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浮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师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像往日一般钻进了男子的怀抱之中，青衣少女有些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有些事耽误了。”熟练的揉了揉少女顺滑的乌发，男子温和的解释道，“天冷了，快进洞去吧。”
“好，都听师父的。”离开了男子的怀抱，青衣少女牵起了他冰冷的右手，缓缓带着他入了石洞。
若心见此紧紧的跟在两人的身后。
洞内，明亮的烛光闪烁着，将那两道身影斜斜的映在石壁之上。青衣少女扶着男子坐在了一处铺着青草的石床上，随后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师父，当心烫。”
“无妨。”接过身旁之人递过来的茶，青衣男子只是浅浅饮了一口，便凭着感觉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师父，怎么了？”敏锐的察觉到男子不同寻常的情绪，青衣少女皱起了眉头，轻声问道。
“丫头，师父恐怕无法一直护着你了。”沉默了半晌，男子终是开了口，“不如你离开这里罢。”
“师父？！”第一次听见男子如此消沉的语气，青衣少女诧异了一下，紧接着脸色一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不走，我是不会离开师父的。”
“雪依。”男子的声音突然间冰冷起来。
许久未曾呼唤这个名字，青衣少女陡然听见的瞬间不由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师父还记得我的名字呀？那可是你取的，师父叫雪夜，我叫雪依，我们可是万万不能分开的。”
“罢了。”感受到青衣少女语气之中的坚定，男子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勉强。
一旁的若心听见青衣少女的话不由愣住了，雪夜，雪依，如此说来，她的师父真的是雪夜公子么？而她的本名便是雪依？
这么说来，白洛宣也是雪夜公子的弟子，那自己岂不与她是师姐妹的关系？然而，为何却对她一丝印象也无呢？
她皱着眉沉吟了片刻，等她再次回过神望去的时候却发现洞内的青衣男子已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青衣少女一人正背对着她盘膝而坐。
她不由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少女的正面。
下意识的看了眼面前打坐之人，这一眼却让若心整个人都颤了一颤。
只见眼前青衣少女的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平平无奇的脸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那熟悉的眉眼与轮廓，不是白洛宣又是何人？
被眼前诡异的场景震惊到，她一时间方寸大乱。
“堵堵堵——”随着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若心顿时从梦中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木桌上纹路精致的茶壶，再然后是冒着热气的杯子。
“若心，是我，梨白。”敲门声停了下来，紧接着门外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来了！”依旧沉浸在梦中的氛围里，她忙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狠狠喘了口气后方才起身开了房门。
“大师姐，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方才收到师父的来信，让我们先不必回谷，需协助御剑山庄一同对抗碧落宫。”目光停留在女子略显憔悴的脸上许久，梨白方才解释来意，末了，关切的追问道，“你最近脸色有些差，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只是练功练的有些晚了，多谢师姐告知。”不愿让面前的女子担忧，她笑着敷衍了过去。
“要是有事便和师姐说，可别埋在心里。”梨白不放心的叮咛道，“师姐可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知道啦，大师姐你真好。”胸口浮上一层暖意，若心望着面前女子真诚的双眼，微微一笑。
“谁让我是你大师姐呢，好了，我不打扰你了，练功虽紧要，但也得多注意休息。”
“多谢师姐关心。”
送走了梨白，若心回忆了起方才的梦境，一时间种种猜测纷至沓来。关于她前世的身世，她已然知晓大半，只是这其中还有许多疑惑未解，若心隐隐觉得，距离真相也许只有一步之遥，只不过自己不知如何破解罢了。
推开紧闭的窗户，独属于夏日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望着窗外御剑山庄内一片宁静安稳的景象，一股奇怪的不安逐渐浮上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