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再次相见
午后，杭城的街道一如往日的繁华热闹，然而碧波楼上简洁典雅的厢房则将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所以，千灵伞此刻在叶枫的手上？”一壶清茶方才上桌，月白色衣衫的女子便不紧不慢的倒了几杯，随后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身旁的玄衣男子。
“正是。”目光掠过两人的亲昵互动，一旁垂首禀报的兮夜眼中含笑，继续开口，“下月沧冥岛的赏宝宴御剑山庄和忘忧谷都会派人前去。”
“沧冥岛？那是何处？”听闻忘忧谷也会前往，若心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疑惑的问出声来。
“沧冥岛位于渤海最北，是个绝佳的岛屿，且有沧溟宫位于岛上，宫中之人虽并无武功，却及其擅长用毒，江湖上亦是无人敢惹。“
“原来如此，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听此一番解释，若心微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饶有兴致的点点头。
“你一向不对外界之事感兴趣，自然不曾听说。”浅浅饮了一口身旁人递过来的清茶，慕闫沉冷峻的眉间染上了温和的笑意，然而下一秒侧过头望向兮夜时，却是一贯的面无表情，“雪雾的踪迹查出来了么？”
“有人看见两人往沧冥岛的方向而去，属下已经派人前往。”
“嗯，下去吧。”淡淡应了一声，玄衣男子复又饮了一口手中的茶，神色间若有所思。
“说了这么多定然渴了，兮夜也来喝杯茶罢。”
一身青衣的男子正欲悄然离开，却被若心轻声叫住了，他忙抬头望去，只见月白色衣衫的女子已然将一杯茶放在了离他最近的桌角，不由心中微暖，只不过眼角瞥见慕闫沉陡然间微冷的脸色，兮夜的浑身便是一颤，忙出声婉拒：“不必了，多谢若心姑娘好意，璟书还在外面等我，我先告退了。”
话落，便又恭敬地对着慕闫沉行了一礼。
“他不喝我喝。”转眼青衣男子便离开了厢房，慕闫沉径自取过桌角的茶放在了面前。
第一次见男子不同于平日的幼稚举动，若心不由淡淡一笑，澄澈清明的眸子间亦有一道极亮的光芒闪过，正欲再说些什么，厢房外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若心！你在么？”那道声音落下的那刻，屋内女子的目光一瞬间雪亮无比，只是一个闪身，便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开的那一刻，一身熟悉的红衣顿时映入眼帘，一张上好的瓜子脸，唇色尤为樱红，如新月的眉微微挑起，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张扬肆意。
“小七。”一见来人，若心当下一怔，心中情绪不断翻滚着，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只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若心！你......还好么？”门口的孟七亦是微微一震，随后仔细打量了一眼三年未见的好友，心中的震撼一瞬间竟无法言说。
真的变了好多呢。望着眼前的若心，她在心中这样想道。
犹记得三年前在杭城分别，女子浑身伤痕累累，纯真明亮的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那个时候，她看着他离开，心中自然担忧不已，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只希望那个一身玄衣的男子能够照顾好她。
三年间，偶尔两人也会有书信来往，却只有寥寥几封，其中一封便是告知她前来碧波楼相见的消息，一接到消息，她兴奋的一夜未眠，还没到时辰便早早赶来，如今终是见到眼前之人，只觉与往日截然不同。
女子静静而立，只着一身简单的月白衣衫，却宛如初春一抹朦胧的月色，原本稚嫩的眉眼亦变得成稳许多，一眼望去，周身上下皆泛着一股空灵清冷的气质。
“我很好，这几年你过得如何？”脱口而出的语气带着喜悦，若心亦细细看了孟七一眼，同样觉得女子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我当然好，其实，我已经成婚了。”提及此事，红色衣衫的女子微微一笑，白皙的脸颊则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就在几个月前。”
“成婚？”终于意识到女子的变化来自哪里，若心震惊过后，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意，“恭喜你。”
“哎呀，可惜你没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有什么可惜的，再办一场不就好了？”孟七的话语落下，一身蓝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笑着接话道。
“你想的美！”转过身朝着卫深瞪了一眼，红衣女子脸上的红晕更深，周围的温度仿佛也上升了些许。
若心点点头算是与男子打过招呼，紧接着道：“好了，你们快进来吧，今日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好呀！”
厢房内的四人已然到齐，随即香气四溢的佳肴一一摆上了木桌，此刻阳光正好，独属于几人的空间里，不时伴随着欢声笑语。
若心静静听着一脸兴奋的孟七诉说三年间的往事，目光却不时落在身旁慕闫沉的身上，在后者深情沉稳的眸子中，她仿佛看见了那个从前乐观开朗的自己。
时间，原来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幸好，重要的人还在身边。
五日后，深夜，万里无云。
偌大的御剑山庄里原本各处灯火通明，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山庄各处渐渐暗了下去，最终只剩几点微弱的光芒。
藏宝楼顶端，这个山庄内的最高之处，此刻竟有两道青色的身影迎风而立。
“不问问我为何带你来此？”沉默着伫立许久，慕闫沉目光冰冷的望着下方一览无余的山庄景色，低声开口道。
“我不问，你自然有你的道理。”原本定于明日启程前往沧溟岛，然而今日黄昏之时男子却临时变了主意，计划连夜出发，方才刚备好车马却又将自己带到此处，若心心中虽有疑惑却全心的信任慕闫沉，什么也没问便跟随他一同前来。
“今夜，我想送给御剑山庄一个大礼。”
“嗯？是什么？”
”在等一会你便知晓。”男子顿了一顿，有冷光在他的眼底一掠而过，”你知道我为何如此恨御剑山庄么？”
“为何？”察觉到慕闫沉的情绪不同往日，若心眉头紧皱，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担忧之色。
“我自小便父母双亡，八岁那年，身边唯一的兄长便死在了他们的手上。“过了许久，他方才低低开口，声音亦有些微的颤抖，“我原本以为他可以看着我长大成人。“
“对不起。”望着眼前男子眼中的哀伤与苦痛，若心略微一怔——原来，这样一个外表冷漠而又强大的男子竟然有着这样的过往，同样是孤儿的自己，虽然后来有了师父，可最终还是失去了他，这样的痛苦她亦感同身受。想及此，她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他一定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
“一定会的。”听见女子的低声劝慰，慕闫沉回握住她的手，心底的悲痛也不再那样深刻，他看着若心如烟的秀眉紧紧颦着，不由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眉间，“不要皱着眉头，这样就不好看了。”
“好，那你也不许皱着。”感受到男子掌心里的温度，若心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只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清洌而柔和，“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如同这些年你陪着我一样。”
“我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女子低低的话语声就这样悄然落下，然而却深深的印入了慕闫沉的心底，多少年了，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默默陪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许下如此承诺。
有她，他何其有幸。
“心儿，此生我不会再放开你。”眼角有些许的微微湿润，青色长衫的男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女子良久，眼中划过一道坚定灼热的光芒。
“好。”慕闫沉温柔而又霸道的话语声落下的那刻，若心的唇角泛上了浅浅的笑意，清澈的眸中此刻唯有男子一人。
“开始了。”良久，周围传来几声哨子的声响，身旁男子的目光突然间闪烁了一下，随即将视线转移到了身下的山庄内，若心也径自望了下去。
只见一片暗淡漆黑的山庄各处，陡然间亮起了火红的光芒，那道光快速的蔓延开来，顷刻间便涌入了房楼之内。
几乎是同一时刻，御剑山庄东南西北各处皆燃起了熊熊烈火，中间的铸剑池更是浓烟滚滚。
精美的楼阁，雅致的庭院假山，经营许久的山庄产业，一时间纷纷被火光所蚕食。
“是怎么做到的？”转眼眼下便是一片火海，若心心中一震，脱口问道。
“这三年间，御剑山庄的半数人马皆已被我们的人代替，如今的山庄早已不如从前。”身边男子此刻的神色冰冷如刀，薄唇亦紧紧抿在一起，“即便是与璇玑门联手，也休想阻止我的脚步！”
“宫主，下面的人已经全数撤退。”藏宝楼顶，冷风吹拂，一身黑衣的兮夜方才稳稳落下，便立刻躬身回禀，“属下已然潜伏在庄内之人先行回宫，只余银翼暗中跟随。”
“好，我们出发吧。”火光染红了慕闫沉深邃的眼眸，他沉默了一会，最终冷声开口。
“是！”
此时，庄内的大火惊醒了睡梦中的人，有人纷纷逃离现场，紧接着便有人带头浇灭火焰，御剑山庄已是乱成一团。
“再见。”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低低开口，若心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留有她过去与仇恨之处，随即紧紧牵着身旁之人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对于这个地方的怨恨与记忆，便让今夜这场大火燃烧殆尽罢。
转眼已是深夜丑时，杭州城外。
若心和慕闫沉赶到的时候，三辆宽敞简洁的马车已然稳稳停在路边，望着多出来的马车上走下的两人，她不禁微微一怔。
“听说你们要去沧冥岛，我们也想去。”终于等到青衣女子，孟七微微一笑，目光中有点点星光闪烁，“我还从没出过海呢，这一次，你可别丢下我。”
“可是......”两人的到来让若心又惊又喜，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眸中骤然闪过一丝忧虑之色。
“多一个人便多一个帮手，若心姑娘觉得呢？”一旁白衣的卫深打断了她正欲说出口的话，侧过头宠溺的望向孟七，“她有我保护，不必担心。”
“对啊，时辰不早了，我们快出发吧！”一身红衣的孟七忙上前拉过若心的手，笑道，“我们坐同一辆马车，别管他们。”
“谢谢你们。”
她望着面前眉眼含笑的一对璧人，复又将视线转到身旁的慕闫沉与兮夜璟书身上，那双澄澈的眼中逐渐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
除了心爱之人，她还有这样一群重情重义的朋友在身边，这种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