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节愍公事状

公讳云龙，字蒸甫，江西金谿人。弱冠举于乡，李忠毅公应昇见而重之，曰：“此非独以文名者也！”崇祯〔1〕七年成进士，授中书舍人。明年牛拦口失守，京师戒严，士苦暴露，而币藏告竭，公请更番巡守疏入报，可计省银二十万、米三十万石。转工部主事，再转郞中，擢分巡台佥事，兼摄绍兴守道。

许都倡乱，金华一日陷三县，浙中大震。公驰檄海师，会于台之东门。时变起仓卒，人无固志，公慷慨誓众，勇气百倍。台郡僻处海隅，距金华数百里，公奋然曰：“兵法先发者制人，今贼虽众，皆乌合耳。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可一鼓擒也。”遂自将劲兵三千，疾趋金华。贼于要路埋伏，断绝援兵，乃迂道出山径，三日而抵城下。贼尽锐攻义乌门，城中危困，公鸡鸣蓐食昧爽，偕诸道援兵出义乌门，径捣贼营。贼狃常胜不设备，副将王某射杀其骁将，始惧而整阵自固。公披甲驰突阵中，矢石骤发，马中矢仆地，易马更进，贼皆披靡。城中兵数千，自八咏门绕贼背，前后夹击，斩首千级，贼退保紫薇山都。遂诣监军陈子龙，降事平，转福建督粮参议。

公慷慨能立事，每战皆躬履行阵，督厉兵勇，故士乐为用，所向成功。唐王立于闽，授分守漳南参政，晋按察使，再晋广东左布政使，以地方保留留任本道。漳濒海多山，盗贼出没，动以万计。游击颜荣剿贼于龙岩，大败，贼围之。公会诸将授方略时，应檄至仅二千余人。佥曰：“彼众我寡，胜负未可知，莫若招抚，可不劳而定。”公怒曰：“贼多而不整，贪而寡谋，以精兵袭之，势自瓦解。今贼方以抚疑我，我亦以抚自疑耶！”遂潜师而进。贼在龙岩城下者数万，轻官军单弱，谓不敢越南靖而来，且阴赂武弁以抚缓师，期围城数匝，昼夜迭攻垂破，而公提援兵至。贼解围迎战，公建大将旂鼓，率标兵三百先登，颜荣京溃围出。城中老幼，登陴欢呼曰：“傅使君活我！”呼声雷动，贼顾见城上竖大旗，东南角复尘起，惊以为大军且至，四散走，追斩数千级，余党剿捕殆尽。叙功擢太仆寺卿，仍守道臣事。

大兵逼漳，公知不守，手书属武刚伯陈秀，以老母托。城陷被执，羁厅事三日，迫使降，不应。诘旦后，皆露刃入，厉声问：“今日降否？”公叱曰：“吾年已六十，官至二品，誓报国恩久矣。事至今日，死即死耳，何多言为？”遂断喉而死。秀殡之，卒遣人护归其母。桂王建号肇庆，赠公兵部尚书，谥忠节。荫子廷，升中书舍人，国朝赐谥节愍。今距公之没百数十年矣。士达尝考其立身本末，盖亦厓山三丞相之流，而孙子式微，遗文散佚，恐遂无知者，爰据所闻详述之，使史官有所参考焉。

后学杨士达状

校：

〔1〕崇祯：原文为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