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霸州方言中，除阳平外其他三个声调的字在轻声前均有变调现象，轻声的音高决定于前一个音节。

1．阴平+轻声，阴平变为21，轻声为4：

2．上声+轻声，上声变为41，轻声为2：

3．去声+轻声，去声变为45，轻声为3：

阳平在轻声前仍读53调，其后的轻声调值为2：

霸州方言两字组轻声前的变调有如下一些特点：

第一，轻声前音节的变调情况与两字组是否成词没有关系，两字组内部的语法关系、语义关系对变调也没有影响。

第二，阴平、上声、去声在轻声前变调后，调值分别与单字调的上声、去声、阳平合流，如下：

类似的现象也存在于其他方言中，例如山东德州方言：

平山久雄把德州方言中轻声前变调后的调值称为德州方言的“古调值”，并认为从“古调值”到现在单字调的变化是推链作用和拉链作用所致。“阳平∗55因为难以把音高一直维持到音节末尾而逐渐变为降调，变到了42”,“去声∗42为阳平的变化所推动，逐渐往低里变，变到了21”,“阴平∗21为去声的变化所推动，变到了213”,“上声213为阴平的变化所推动，逐渐往高里变，变到了55”,“阳平变降调后高平调就成为系统上的空缺，也就把上声吸引过来了。”［1］这个观点虽然只是一个“假定”，目前尚无法作出定论，但就霸州方言来看，轻声前的上声变调为41，从音理上说，其后的轻声应该顺着前一个字的调值也读为低调，就像普通话的“去声+轻声”调值为51 +1，因此霸州方言中的“上声+轻声”调值为41+2，不能从音理上得到解释，且和去声单字调两个自由变读之一的412相同，这恐怕也不能用“偶然性”来解释。所以平山久雄的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

平山久雄提出“德州方言的轻声前变调中保留着比单字调早一层的调值状态”的观点［1］，笔者也非常赞同。轻声前的变调现象确实能提供给我们一些早期语音的情况。例如在官话方言中，去声一般只有一个调类，即不分阴去和阳去。但在定霸小片大多数方言中，轻声前的阴去和阳去变调情况不同。例如保定方言去声的单字调为51，但今读去声的古清音声母字在轻声前多数变读为53，少数变读为44；今读去声的古浊音声母字在轻声前大多变读为21，例如：

再比如沧州方言只有三个调类，古浊平与古清上次浊上调值相同，单字调都为55，但在轻声前古浊平（阳平）调值不变，古清上次浊上（上声）变为213：

与保定方言中去声在轻声前分阴去阳去、沧州方言中的阳平和上声在轻声前调值不同，正是轻声前的变调存古现象的反映。

我们再把霸州方言同霸州镇东25公里的信安镇、30公里的堂二里镇方言的声调做个比较。见表1。

可以看出，三个地点方言的单字调调型相同，调值接近，但在轻声前的读音情况却不相同，尤其是信安话，阳平在轻声前的调值明显不同于其他两个地点的方言；另外，霸州和堂二里的去声在轻声前都变读高调，但信安的去声在轻声前不变调。

从历史上看，信安是在隋代建村，后周显德六年（959年）置淤口寨，宋太平兴国六年（987年）改置破虏军，真宗景德二年（1005年）改为信安军，金大定七年（1167年）降信安军为信安县入属霸州，元光元年（1222年）升为镇安府，元朝初年废镇安府为信安镇属霸州，此后没有改变。

元朝初年以前，信安基本是独立于霸州的行政地区，因此方言的调值（保存在轻声前的反映较早时期的读音）有明显和霸州不同的地方。但其地理位置又离霸州很近，特别是元朝初年后划归霸州管辖，因此上声的单字调及其在轻声前变调与霸州相同，阳平的单字调和霸州趋于一致。

堂二里建村于明朝初年，当时只有几户人家。其后居民的由来没有看到相关文献记载，但从方言来看，应是从附近迁来。该村居民的方言相互影响，定型较晚，因此有和霸州一致的地方，也和信安有共同点。

再看霸州四声的变化情况。

霸州北边是同属定霸小片的永清县和属北京官话区的固安县、廊坊市，再往北即是北京。历史上，从金章宗承安三年（1193年）开始，霸州属中都大兴府；元太祖十年（1215年）起，属燕京路总管大兴府；明洪武二年（1369年）属北平行省北平府；明成祖永乐元年（1403年），属北京行在顺天府；民国2年（1913年）霸州改为霸县。1928年霸州归属河北省直到现在，1990年改为霸州市。大兴府、北平府、顺天府即今北京地区。

霸州方言的阴平在过去很可能是前低后高的曲折调或低调，上声很可能是降调，去声很可能是高调。这些音调后来由于受周围方言尤其是北京官话的影响而变成了现在的调型，只有阳平比较传统，变化一直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