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社会倾斜系统的相关数理模型——对郭爱民论文的评论
王宁
通常我们把社会科学研究机制的文章分为三种类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及“意料之中、情理之中”。所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指文章所讲的故事与人们的直觉或常识相悖，但是文章将机制揭示出来之后，人们发现故事背后的机制并不新鲜，是“情理之中”的。所谓“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则与前者相反，文章所讲的故事并不是一件新鲜事，但其背后的机制却是前人未曾讲过的。“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则是指文章所讲的故事是大家熟悉的，机制也不新鲜；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成为一篇好文章，就得在技术手段上下功夫了。
我刚看到郭爱民这篇文章的题目时，正是依循上述思路：我可能会看到一个熟悉或陌生的故事，这个故事与“社会倾斜系统”有关，作者会用数学描述的方法揭示故事背后的机制。等我读完这篇文章后，发现作者的思路并非如此。这篇文章并没有讲故事，也没有揭示新的机制，而是走了一条“文献综述”的路线。
作者讲述的“倾斜系统”是托马斯·谢林提出的概念，“社会倾斜系统”与现实生活中的种种事件——抢购、股灾、大萧条等群体现象——相联系。这种群体性行为虽然在微观上表现为个人的理性选择，但是在宏观上（也就是系统层面）却呈现扩散或震荡的特征。怎样清晰地描述这样的“倾斜系统”？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说：“数学高度精确和简洁的特点可以使理论表述更为简洁和严密，便于理论交流和讨论。”这篇文章的主要工作便是在不同层面梳理了“社会倾斜系统”的相关数理模型，以便把这种类型的社会现象描述清楚。
“社会倾斜系统”的微观层面（即作者所说的个人层面）主要讲述的是个体决策行为，在这个层面作者总结了Diamond和Dybvig（1983）基于个人最优规划建立的银行挤兑模型及Postlewaite和Vives（1987）从个体博弈角度出发建立的银行挤兑模型。宏观层面（即系统层面），作者总结了Coleman（1990）的恐慌扩散模型、鲁恩伯杰（1985）的传染病扩散模型及Alan Kirman（1993）的蚂蚁觅食模型，这三个模型分别代表了崩溃的单向倾斜系统、稳定的单向倾斜系统，以及双向倾斜的系统。从微观层面的个体行为到宏观层面的系统运动过程的模型，作者主要描述了Thomas Lux（1995）关于证券投资者投机行为的模型。至此，“社会倾斜系统”中的微观层面、宏观层面及两者的联系，都有了相对应的模型。除此之外，关于“社会倾斜系统”中集体行为产生的临界值，作者着重描述了Postlewaite-Vives（1987）银行挤兑模型中行动者恐慌的临界值及Thomas Lux（1995）股价运动模型中的羊群效应。
以文献综述的角度来看此文，作者在总结前人的数理模型时，分类明确，逻辑清晰，有助于总结这个领域已经取得的研究成果，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文章仍存在不足之处。首先，文中所列的模型固然都是经典模型，但是年份较早，作者没有进行追踪研究，特别是没有将2000年之后的文献纳入研究和综述范围；其次，在梳理模型时，作者只做了总结分类工作，单纯地描述了模型创建者的目的，对每一个模型应该有什么样的延伸、模型与当今社会有哪些新的契合点，作者并没有进行探讨；最后，作者过于偏重对数理模型本身的描述，虽然还原了文献中数理模型的全貌，但对文献所描述的机制的阐述较少，一定程度上遗漏了原文献作者的意图。
如果我们以社会科学研究的标准来看，没有创新点是此文的一大缺憾。作者虽然提出了很多现象，用数理模型描述了众多机制，也在一定程度上阐述了现象与机制两者之间的关系，但无一不是别人的，作者没有对数理模型进行改进或扩展，也没有用前人的模型解释新的现象。当然，这可能是我们对作者的苛求，所以希望这些不成熟的意见能有助于作者进一步推进这个领域的研究。
参考文献
D. G．鲁恩伯杰，1985,《社会动态系统引论》，袁天鑫、黄午阳译，上海科学文献出版社。
Coleman, James S.1990. Foundations of Social Theory. Cambridge, Mass. :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Diamond, Douglas W. and Philip H. Dybvig.1983. Bank Runs, Deposit Insurance, and Liquidity. The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91（3）.
Kirman, Alan.1993. Ants, Rationality, and Recruitment.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08（1）.
Lux, Thomas.1995. Herd Behaviour, Bubbles and Crashes. The Economic Journal, 105（431）.
Postlewaite, Andrew and Xavier Vives.1987. Bank Runs as an Equilibrium Phenomenon. The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