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前面谈了人的自然本性的四种表现,那么在“无为而治”的管理实践中怎样与这四种表现相适应呢?
先说“天性淳朴”。老子说:“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五十八章)意思是说,国家的政治宽柔,民众就会淳厚;国家的政令繁苛,民众就会狡黠。因此,要使人民淳朴,必须实行宽柔的政治;如果政令繁苛,像秦始皇的暴政那样,人民为了应对“察察”之政,就会由淳朴而变得狡黠。老子还说:“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六十五章)显然,这里所说的“智”是邪智,歪门邪道。正人先正己。老子说:“圣人云……我无欲,而民自朴。”因此,要使部下或民众恢复淳朴的天性,领导者或管理者首先应当返朴归真,做出表率。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三十三章)这是说,人贵有自知之明,真正的强者是那些能够战胜自己的人。老子还说:“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为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第二章)这是说,身教重于言教,领导者或管理者应当出以公心,无私奉献,不谋取私利。在生活上,要“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十九章)。政风带民风,长此以往,那些“狡黠”的部下和民众也就会返朴归真、“复归于婴儿”了。
次说“求生存”。人生在世,衣食住行,必不可少。不仅是自己,而且还要赡养老人,抚育子女。作为领导者或管理者对此应当充分理解和同情。特别是在当前物价偏高的情况下,如果把员工的待遇(“三险”之外)定得过低,使其在生活上捉襟见肘,甚至难以为继,何以留住员工中的优秀分子和业务骨干呢?
再说“图发展”。人在得到温饱之后,还要图发展,争取自己的社会地位有所提高,物质文化生活水平有所改善,这是必然的,也是可以理解的。曾庆红同志在任中央组织部部长的时候,曾提出“事业留人,感情留人,待遇留人”的原则。我认为,“事业”是“留人”的基础,“待遇”是“留人”的关键,“感情”是“留人”的润滑剂。显然,这里的“留人”是指要留住干部中的骨干和优秀分子,避免流失。对曾庆红同志的总体评价姑且不论,他提出的“三留人”的原则是值得称道的,也必然是行之有效的。
最后说“有思想”。人在步入成年、走上工作岗位之后,都是有理想、有信念、有意志、有追求,对问题有见解的。作为领导者或管理者,对其中的正确部分应当积极鼓励,对其中的错误认识应当加以引导,帮助纠正。老子说:“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四十九章),“人之不善,何弃之有?”(六十二章)因此,对有错误认识和犯错误的部下,决不应厌弃。我们党有对干部职工做深入细致思想工作的优良传统。现在实行的办公自动化固然有许多便捷之处,其局限性是见物不见人;办公室或工作间安装了“电子眼”,管理者足不出户,对部下的工作情况似乎就可以一览无余了。但是,借助“电子眼”,只能看到部下的表面现象,却看不到他们的内心世界:他虽然坐在办公室里,但他究竟在想什么、做什么,管理者未必真正能了解。因此,要充分调动部下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除给予合理的物质待遇外,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仍应视为不可或缺的法宝。
部下都是有理想、有追求的,都想进一步改善自己的社会地位,做层次高一些的工作,而不同的部下德性和才能之差距却是客观存在的。在这种情况下,领导者或管理者能否出以公心、知人善任就是非常重要的了。老子说:“知人者智”(三十三章),“善用人者,为之下。”(六十八章)刘邦在登上皇位之后,在大宴群臣的会上,他在谈到自己何以能取天下时,曾这样说:“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战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饣襄,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刘邦听从张良的推荐,采纳他的建议,对当时还是下级军官的韩信,设坛拜将。因此,刘邦可谓知人善任、实践“善用人者,为之下”的一个典范。
此外,作为领导者或管理者,对部下还应处理好约束与自由的关系。毫无疑问,管理,作为组织管理,首先是一种约束,一种制度化的控制,借助于制度化和行为化的控制达到组织的既定目标。但是,也应看到,不愿受约束,追求自由,是人的天性。从一定意义上说,自由是生命的最高价值,也是生命成长和价值实现的必要条件。因此,一定的约束固然必不可少,但部下要求有自由发展的空间不见得是坏事。比如李白,他说自己是“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可以设想,如果当初把他关在办公室里,让他“闭门造车”,他能写出那些气势磅礴、思想新颖的诗章吗?老子说的“辅万物之自然”,就是要为广大民众留有充分的“自化”、“自成”的发展空间,领导者主要是为其自由发展创造良好的社会政治环境和必要的条件。应当看到,在一些优秀的部属中蕴藏着极大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管理者若能给予一定的自由发展空间,他们的这种积极性和创造性就有可能得到较好的发挥;相反,如果约束太紧,控制过严,他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就有可能被束缚、被扼杀,那就与管理的初衷南辕北辙了。因此,在管理中怎样处理好约束与自由的辩证关系,是一个需要进一步探索和研究的重要课题。
(作者单位: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