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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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弹

王次龙

“将来没有艺术家,只有从事艺术的人。”—— 马格斯

永远青青的下去

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在这两年间,我越觉有“岁不我与”的感叹了。在家里没有事情也难得上外面蹓跶去,所以还不曾晓得那些杨柳桃花,都悄悄地生叶开花了。春天咯,美丽的春天到咯——我几个月中,积压于胸中的烦郁似乎轻松了许多啦。

昨天打我们家里走出来,朝阳披罩在大地。我走到那个矗立于背衬着绿荫的高地,那个俄国诗人亚历山大·普希金纪念碑前时,正有一群外国和中国的小孩子在跳着玩。保姆静静地坐在一旁,对着那些可爱的小孩子在发愣——孩子时代的日子是最快乐最美丽的,那些保姆也许在回忆着自己的孩童青春时期的甜蜜吧。我也跑了过去,站在那一方草地上,看着这无上的景色出神。

一个着绯色绒衣的孩子伏在地上,摘拔着那些初生的青青的小草。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走过去,拍拍那孩子的小腿,对伊说:“宝宝别摘这青青的小草,让它渐渐地长大,开花给你看吧!”

孩子好像是懂了我的意思,伊马上就仰面躺着,对着我微微地笑了笑。

我走了下来,满高兴。自己思量了一番,觉得《青青电影》在这个青青的时候复刊,是最合适也没有了。

“青青的永远让他青青下去吧!不要再有西风,更不要秋露,不要那些摧毁青青的东西!”

好像还在酷冬

近年来中国电影事业真有进步,这的确是一件可喜的事。电影事业在各国都十分重视,这实在因为它与整个国家的一切有着密切的关系。如德国、美国、苏俄、日本的影片,一国的影片有一国的特色。中国影片近几年来所走的路是比较正确了许多,“一二八”前曾经有过“国防电影”的呼声,可是自从战事爆发之后,这一面“国防电影”的狂帜便落了下去,其原因是电影公司的老板对这种电影在发行上生了阻碍。有些人骂目下电影的无聊,开倒车,其实这一点应当同情于电影从业者——不是有心要这么着,委实是有他们的苦衷,除了那些丧心病狂的汉奸坯子之外,谁不想出力报效国家呢!说到这里,倒想起一桩《楚霸王》特刊上我写的那篇东西的事来了,因为自己不善措辞,给人家夷落了一炮。其实我是说项羽主霸道,刘邦主仁道的意思,要不是在楚霸王之下写了“穷兵黩武”四个字,那也许更有些人痛骂我了。

年来国产片多注目于古代历史演义,有人说是想从坟墓里发现些宝贝,结果得了些朽骨,反而把目前搁着的珍宝放弃了。这话自有他的道理,不过那目前搁着的珍宝正操纵在一个野蛮的恶棍手里,眼前却有着数万万人同心一意地向那恶棍拼命。读者们,那些珍宝不久总要给我们挣回的。

照目下的情形看来,我国电影事业好像还在酷冬。

旁观和当局

干电影工作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戏剧工作还难上几倍。对于各种科学知识稍微缺乏了点便不行,勉强做了,也不免画虎类狗。由这点一想,自己不禁颤栗和惭愧起来。说实话,我们知道的实在很少,真不过十一而已。——不过这一层与我国科学知识的落后有关系,但是我们又不能都归咎于这个,平时的体念与学习,也实在疏忽了些。导演了一部戏,便难免瑕疵,不过当一部戏着手进行的时候,自己虽然有些顾虑,可总是自信力占了优胜地位。等到戏拍完,全部看过之后,虽然有地方觉得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更改了。——这是我个人如此,并且又可附带地说一句,并不是我没有“亡羊补牢”的心思,不过有时候竟不许我补牢了,这又怎么说呢?片子开映之后,就难免给人评论。

总而言之,旁观者(评戏者)与当局者(从事电影的人)之间,多少总有些“清”和“迷”的原故。批评对于事业的进步上,不可讳言是有着莫大的帮助的。不过需要纯正的批评,否则反而迷离事业,倒反有害。

如何能使旁观与当局的意思捏成一团,如何能叫当局者不迷,即使旁观者入局也不迷。这里实在是修养问题,除了这个,旁的也找不出答案来。

《青青电影》,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名字,可是没有灌溉是不会青青的。关心于此道的人,大家还是同心尽力地去培养它吧!

(原载《青青电影》复刊第一期,代复刊词,1939年4月4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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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次龙(1907—1941)演员,导演。原籍河北保定。

主要作品《透明的上海》(1926)、《王氏四侠》(1927)、《上海一妇人》(1928)、《银汉双星》(1931)、《共赴国难》(1932)、《壮志凌云》(1936)、《王老五》(1937)、《中国泰山历险记》(1940)、《孔雀东南飞》(1941)。

王次龙签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