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炮弹飞行
一般而言,我不会轻易接受一件礼物,虽然这匹马投我所好,完全合乎我的心意。这次之所以如此痛快地收下,完全是因为要奔赴战场。作为一名战士,我要建功立业,而这匹马勇猛无敌,像极了布西发拉斯,且温顺如绵羊一般。在这次战役中它将助我一臂之力,不仅随时提醒我作为一名英勇战士的义务和职责,还会使我牢记亚历山大大帝在战场上建立的丰功伟业。
这一次,金戈铁骑、戎马倥偬,我和所有战士一样,主要是为俄国军队的声誉而战,因为我们无法忘记使俄国军队声誉受损的普鲁特战役。事后,我们也终于如愿以偿,在明尼希伯爵的麾下,打了大大小小好几场战役,虽历尽千辛万苦,却也感到无上荣耀。
这些惊天动地的伟大功绩,按理来说,即使不可能归于地位卑微的下属,也该归于那些建立奇功的司令官。然而,赫赫战功却最终统统划到了从未上过战场的沙皇和皇后的名下。我从未见他们亲临战场,我想,除去保卫他们的御林军,他们应该从未见过任何摆好阵势的像样军队,更别提闻过火药味了。
当时,我指挥着骑兵团,凭借自己的聪明和勇敢,赢得了多次大规模战斗的胜利。我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荣誉,把战功归于自己和冲锋陷阵的同伴们,但我对这方面确实看得很轻。虽然有那么一批游手好闲的空头政治家,思想浅薄,缺乏责任感,但我们要尽好本分。作为一名士兵,一个正派人,我对于责任心有着自己的深刻理解,毕竟不能拿自己和他们相提并论。
有一次,我们把土耳其人一直撵到了奥恰基夫。先头部队在前方激战的时候,我那性子暴烈的马却不知怎么搞的把我带离了大部队。当时,我离前哨岗很远,孤军深入,只看见敌人随着滚滚尘土,步步朝我逼近。因为尘土障目,我完全弄不清楚他们的人马和企图。隐身于尘土之中不啻为一种绝佳的伎俩,但以我的聪明,要对付他们简直易如反掌。我命令左右两翼的士兵纷纷散开,效仿他们全力以赴扬起尘土。我自己则潜入敌阵,以摸清虚实。这下他们阵脚大乱,一看到我军左右两翼卷起漫天尘土,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很快溃不成军。我趁势鼓舞士兵英勇杀敌,呐喊声排山倒海而来。敌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慌乱逃窜,遭到了全面惨败。最后,我们不仅攻克了要塞,还歼灭了大量敌人,取得了出乎意料的胜利。我头一个冲进了要塞,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我热血沸腾急于建功,另一方面也因为我的骏马奔跑速度快。看到敌人纷纷涌向后门,我打算重整队伍,在中心广场让号手吹号把士兵们集合起来。可出乎意料的是,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既无号手更无士兵。难道因为我跑得太快,落下他们太远了?还是他们冲到其他地方去了?罢了,我寻思着他们应该过会儿也能到了,就骑着劳顿的马儿来到井边,让它解解渴。它狂饮不止,足足喝了一个钟头还不肯离开水井。这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当我回过头来找寻我的部下时,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我那可怜的立陶宛骏马居然只剩下半个身子,好像一刀切似的被齐腰截断。难怪它一直不觉得解渴,打前面喝进去的水,全从后边哗哗流走了呀!
怎么会这样?正当我纳闷之际,我的马夫从对面骑着马奔来,解答了我的疑惑。原来,在我奋勇追击敌人时,同溃逃的敌人一起进了要塞,敌人见状吧嗒一声把城门关上,就这样把马的后半截身子截了下去。被截的马哪受得了这般羞辱,夹在那群抱头鼠窜的逃敌当中,一阵乱踢,大逞其能,把敌人踢得晕头转向。踢完了,它就信步走到附近的草地上休息去了。要是我现在马上就去,说不定还找得到它呢!于是,我掉转身子,骑着马的前半截向草地疾驰而去。果不其然,我看到了马的后半截,而且它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此时正自寻快活呢。真是太会享受了,即使宫廷里那帮专搞庆祝活动的人,估计也很难想象得出让半截马来干这样一件无比风流的韵事吧。你瞧瞧它,来草地上才待了多大一会儿啊,就已经跟几匹散步的母马结下了不解之缘,真是风流快活。
我立即找来军医,请其想方设法把活蹦乱跳的两半截马给重新缝合起来。军医不假思索,就摘下身边现成的月桂树嫩芽,把两个部分缝拢在一起。说来也怪,凡事碰到我这匹宝马就会出现奇迹。你瞧瞧,那伤口居然真的愈合了,而且桂树枝竟在马的体内生下了根,茁壮成长,不久就在马鞍上搭起了一座凉棚,真是个纳凉的好地方!从今往后,我就可以坐在马的月桂树树荫下,威风凛凛地骑马驰骋、建立功勋了。
然而,不知疲劳地砍杀敌人也给我留下了后遗症。长久以来,我都太专注于冲锋杀敌,尽管敌人早已逃过了重重山岭,但我的那条胳膊还是不由自主地做着砍杀的姿势。为了防止滥杀无辜,伤害那些精忠报国的部下,我只得把胳膊用绷带缠着,足足吊了8天,看起来像被砍伤了似的。
我的先生们,或许你们可以想象,一个能驯服立陶宛烈马的人也必然有能力降伏其他东西,例如炮弹。有一次,我们正在进攻一座城市,具体是哪座我一时也记不起来了。我们的元帅急需精确情报来了解城内的一切部署。可是,他身边几乎没有一个勇士敢到敌人后方去侦察。毕竟,要穿过所有的前哨、卫兵和要塞工事进入敌人内部,简直难上加难。我素来胆识过人,尽职尽责,当我看见身边那门大炮正准备瞄准敌人的要塞开火时,便从容不迫地走上前,敏捷地跳上一颗刚从炮口飞出来的炮弹,骑着它飞向了敌人的要塞。所有人都在为我欢呼,我也自信满满,然而,在空中飞到一半时,我头脑一怔:这并非儿戏啊,进去容易出来难,敌人可不会对我客气,他们肯定会把我当作间谍送上绞架的!这我可受不起!犹豫再三,我决定退回去。这时敌方恰巧飞来一发打到我们阵营去的炮弹,真是绝好的机会,我纵身一跃,立刻就骑到那颗炮弹上往回飞。虽然这次徒劳而返,但总算安然无恙,我长嘘了一口气。
我对自己敏捷利落的跳跃功夫向来无比自信,就连我那匹坐骑也效仿我同样的本领。我在笔直的大道上纵横驰骋,任何沟渠和栅栏都休想阻挡我前进。有一天,我急匆匆追赶着一只兔子,那只兔子相当灵活,径自穿过了军用大道。就在这时,一辆载有两位雍容华贵的太太的马车也打这条路上经过,正好堵住了我前进的道路。我的马没有任何迟疑,嗖的一下就朝着两扇敞开的窗户蹿了过去,速度快得我都没法向两位太太脱帽致敬、表示歉意了。
还有一次,发生了更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跃过一片沼泽地,那片沼泽地乍看起来并不宽,于是我一拍马,马腾空而起。可当马跳到半空中时,我发现远非我想的那样。我迅速来了个掉转腾挪,马落到了原来起跳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加长助跑距离,但在第二次起跳后,依旧没能挽回我掉落沼泽地的命运。一小会儿工夫,我就深深地陷入了黏稠的泥浆里,泥水快要没过肩膀,就剩下孤零零的脑袋了。还好我的胳膊强劲有力,生死关头,我一把抓住自己的发辫,连同紧紧夹在我双腿间的那匹马儿一起提了起来。大力士总算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