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第一次粤北战役

卜汉池

一、银盏坳之战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中旬开始，第六十二军第一五二师、第一五七师先后在银盏坳方面与敌作战多日，至二十日这两个师奉命调回上四九圩和佛冈两地休整。

此时，第六十五军军长缪培南奉上级命令率领该军和第六十三军第一五四师第九二〇团向银盏坳之敌攻击前进。其部署如下：

（一）以第一八七师由潖江口沿铁路向银盏坳方面之敌攻击前进。

（二）以第一五八师由清远渡过北江东岸向敌之侧翼攻击银盏坳车站，截断敌之后路。

（三）以第一五四师第九二〇团由清远城附近渡过北江东岸，协助第一五八师攻击迎嘴车站之敌。

其作战经过如下：

（一）第一八七师（师长孔可权）在银盏坳之北伯公坳一带山地与敌作战，颇为剧烈，但依然未能将敌击退。

（二）第一五八师（师长林廷华）由清远渡过北江东岸即向银盏坳之敌攻击，打了一次胜仗，曾经一度攻占银盏坳车站和以南三兜松地方。但因第一八七师未能击退正面之敌，致使第一五八师陷于孤军作战危险之境，坚持两三天不得已退回北江西岸。

（三）第九二〇团（团长何宝松）由清远城渡过北江东岸即向迎嘴车站之敌攻击前进，仅有一部到达迎嘴，稍与敌接触，即被逼退回北江西岸去了。

在银盏坳、伯公坳方面未能击退敌人之时，而敌军主力向我牛背脊至地派主阵地方面接近进攻的时刻了。第六十五军部和第一八七师不得已逐渐退回潖江北岸固守阵地。第一五八师和第九二〇团也退过北江西岸，以后再渡过东岸归制。该方面之敌也未有向我潖江阵地进逼迹象。

二、第六十三军牛背脊、吕田之战

第六十三军部（军长张瑞贵）在十二月上旬，已奉命由北江西岸鸡春坝移驻翁从路蒲昌附近一个村庄（忘记地名）指挥第一八六师第一五一师了。

第六十三军第一五三师（师长彭智芳）在十二月中旬，由清远附近调到水头圩、上四九圩（均属佛冈县）附近，为第十二集团军的预备队。

第六十三军第一五四师俟第一五八师由四会返回清远时，即将清远城附近阵地防守任务交于第一五八师接防，随即渡过北江东岸接守潖江口及潖江以北迤东之线之阵地。此时已是分割使用了。师部驻鸡颈坑，第四六二旅（旅长蒋武）驻上、下岳一带，第四六〇旅旅长（卜汉池）驻潖江口附近。

十二月十九日下午八时，师部接到第十二集团总部电令，说敌军主力集结在太平场、神岗、从化街口、温泉一带，有沿翁从公路向我良口、牛背脊、吕田阵地大举进攻的模样，要该师星夜开往梅坑占领第二线阵地准备作战。所有潖江附近阵地就近交由第一八七师接守，于二十日交接完毕。

十二月二十二日下午三时，第一五四师开始行动。除第四六二旅在上、下岳等候全师集中行动外，第四六〇旅经潖江北岸东进，于是夜六时到达上、下岳附近。师部和直属连队（包括炮兵连）则由鸡颈坑经罗家营山坳东进。至二十三日下午二时才通过这个山坳崎岖之路（该路破坏彻底）。

二十三日上午九时，第四六〇旅接到第四六二旅转来前敌总指挥电话命令：“第一五四师师长梁世骥迅速率领全师星夜开往梅坑，占领第二线阵地，万勿再延。”第四六〇旅接到这个命令，转派传令兵送往罗家营出口处附近交给师部。而师部接到命令就马不停蹄赶上前来，于下午六时左右才到上、下岳附近接近本师作战部队。但师部官兵由二十二至二十三日下午六时未经睡眠，已是疲劳至极了。

二十四日固守良口、牛背脊阵地的第一八六师受到优势之敌攻击，不经剧烈战斗，就失掉了阵地。除该师张泽深旅逐次抵抗退至沙田圩，于二十六日下午由第六十二军军长黄涛电话指挥外，师部（师长赵一肩）和曾潜英旅一直向大后方坝子圩（接近江西虔南县边界）溃退。该师原是第六十三军战斗序列，退出阵地之后，应该接个电话向军部报告请示。当时粤北阵地之后纵深地带架设有电话线网，并有许多中继所设立，有通信兵看守。如果没有通信工具，亦可到中继所接线讲话。唯其不是这样做，一直溃退到坝子圩才停止，胆小如鼠，有失军人的体统。

同日，第一五四师由上、下岳附近向东行进，于下午五时到一个村落（忘记地名，约距上、下岳六十华里左右）宿营。当时相隔一个大山之东南方面的钟洞地方有我军张泽深旅与敌对战，炮声隆隆，清晰可闻。

二十五日，第一五四师继续向东行进，在中途看见第一八六师零星部队向北溃退。同日第一五一师受到优势之敌攻击，力战不支，失了地派、铁扇关门、小杉、吕田地区之阵地。

二十六日第一五三师奉第十二集团军总部命令开往梅坑占领第二线阵地，在牛背脊、吕田未被敌军攻破前，已行动在途中。

同日在黄昏前，第一五四师到达遥田圩、沙田圩一带宿营。知道敌之一部一千多人于本日早晨经沙田圩，在该圩吃完早餐后向上、下河洞去了。

同日下午第一五四师在行军中即将到达遥田圩附近，尚未进入宿营地时，该师接第六十三军张瑞贵军长电话，命令该师归还军的战斗序列使用。说敌军已经越过沙田、画眉堂、梅坑之线，向上、下河洞、蒲昌北进中。令该师二十七日晨以一部向上、下河洞，主力向蒲昌附近靠近军部截击沿公路北进之敌。当晚师部亦下达了命令与各旅团（第九二〇团作为一部向上、下河洞单独行动）准备明天拂晓后实行。

二十七日拂晓后，第一五四师实施昨夜下达的命令，准备行动。唯在准备当中，师部忽与三华总部有线电话联络起，奉到总部参谋长张达的电话命令：“着该师星夜赶回官渡沿翁江河北岸布防。”梁世骥师长以奉上级命令为重，不加考虑是否应赶到官渡布防，也未报告张瑞贵军长知道，即率全师由沙田圩、遥田圩附近向黄牛头圩、青塘方面去了。但在准备出发的时候，适值第一五三师亦以奉命由上四九圩、水头圩开往梅坑占领第二线阵地，中途知道敌军已越过梅坑、画眉堂以上，无法完成任务，乃决心斜出上、下河洞方面拦腰截击北进之敌，竟在石马附近（接近上、下河洞）与敌军连战三天三夜。当第一五三师与敌军接触时，第一五四师与第一五三师相距甚近，激战枪声清晰可闻。若果实行军部命令于上、下河洞、蒲昌附近方面协同第一五三师对敌作战，必可获得很大的战果（战事结束后，以第一五三师全师官兵作战有功，获得上级奖赏国币一万元）。可惜一五四师因执行第十二集团军总部参谋长张达电话命令，失去机会。

二十七日黄昏前后，第一五四师到达黄牛头圩（约距青塘不到二十华里）时，全师已在黄牛头圩附近宿营。第一五一师梁彩林团长在吕田方面战败，率领残余部队后退，于是日（二十七日）下午经黄牛头圩进入青塘时，时近黄昏，见有敌马数百匹，即时缩回黄牛头圩，对第一五四师梁世骥师长说：“我到青塘附近亲眼看见敌军数百匹马，料必敌之主力军已到。”梁世骥师长听到梁彩林团长这一敌情报告后不加分析，竟忘记了赶回官渡布防之任务，即于当日黄昏后命令全师星夜开动，经鱼子湾向西南方向而去。但在向鱼子湾行动前，第四六二旅第九二三团团长曾肇基曾经面向梁世骥报告三次说：“本师任务不是向鱼子湾而去，请师长再三考虑。”而梁世骥以决心已经下定，无须考虑，径直开动去了。战事结束后，上级把梁调职。当其离职之前一天曾召集全师连长以上的军官会餐，在会餐开始前梁对部下说：“我悔不该不听曾肇基之言，以致铸成大错。”言时声泪俱下。

三、第一五三师石马之战

在左地区即龙门、新丰方面，第十二集团军的一部，也打了一次胜仗。十二月二十三日，日军进抵左潭后，守军一团（忘记了番号）与敌激战竟日，迟滞了敌军前进，使第六十三军第一五三师能抓紧时机，进出梅坑。

第六十三军第一五三师原是十二月中旬初由清远附近调到佛冈水头圩、上四九圩附近，为第十二集团军预备队的。后该师（师长彭智芳）奉命向梅坑前进，于二十七日至上、下河洞附近之石马时，与日军发生遭遇战，战况甚为激烈。杀伤敌人千余，打了三天，伤亡不少，力渐不支，乃于第三日（二十九日）奉第六十三军军长命令，乘夜脱离敌人，转移于上、下河洞、蒲昌之间，靠近军部，目的掩护军部，归军指挥。于三十日晨到岗尾头（接近蒲昌公路边）附近，又与敌军遭遇，激战一天一夜，因第四五九旅旅长黄志鸿、营长孟德佳受伤，官兵伤亡不少，以致战斗力减弱，只得在岗尾头一带山地与敌对峙。这是阵地被突破以后的遭遇战，虽获得迟滞敌人前进的效果，却仍无法阻止敌人的前进。

俟至一九四〇年一月一日拂晓，始知敌军昨夜向南退却即向梅坑、牛背脊退去。后上级以该师全师官兵作战有功，奖赏该师官兵国币一万元。

四、第六十二军腰击牛背脊、良口

二十六日上午，第六十二军接到三华第十二集团军总部一个电报命令，要第六十二军就佛冈阵地北撤，回上太、下太东西线一带山地之阵地（因无地图忘记详细地名）即是由鸡颈坑（在北江河边）沿罗家营以北之线一带山地占领阵地，再行抵抗敌人。黄涛军长认为退守阵地不能解决问题，因此即用有线电话接到三华第十二集团军总部，找到余汉谋讲话。在讲话当中，将前方情况和退守上、下太第二个阵地不能解决问题的理由报告，同时建议两个主张：第一个主张，既是敌军倾巢来攻，广州必定空虚，我率第六十二军直攻广州，这是上策；第二个主张，我率本军由佛冈水头圩附近向牛背脊、良口敌之据点攻击，截断敌之后路，俟攻击奏效后，再向吕田方面席卷而上，对沿翁源从化公路突入梅坑以上敌军后尾部队而攻击之，使敌之后方联络线完全断绝，这是中策。当时余汉谋听了这些主张，一时无法答复，只嘱黄涛暂时保持电话五分钟（此时电话不易通话），俟其与王俊副总司令、张达参谋长商量之后，再作决定。五分钟后余汉谋已作出决定，对黄涛说：“进攻广州是攻据点，不容易的事，纵然攻入，亦不易守。不如就近攻击牛背脊、良口敌之后方联络据点较为稳当。就照际（指黄涛）第二个主张行动可也。”余汉谋答复这个决定之后，即偕王俊离开三华去曲江了。黄涛得到余汉谋决定之后，立刻下定决心，策定以下部署开始行动。

（一）立即用电话调张泽深旅由沙田圩转回，经潭下向牛背脊前进，与第一五七师保持联络，掩护军之左侧。

（二）以第一五二师立即开始行动，向良口附近之敌攻击前进。

（三）以第一五七师立即开始行动，经耀洞于二十七日拂晓向牛背脊之敌攻击而占领之。

（四）军部由佛冈石脚下立即行动，二十六日晚到佛冈，二十七日下午到财福岭（约距牛背脊十五华里）。

二十七日六十二军作战经过概述如下：

（一）第一五二师于是日拂晓前就在良口流溪河西岸附近一带山地占领制高点瞰制良口，测定距离，用步兵炮、机关枪猛烈射击，已使良口敌人龟缩掩蔽部内不敢活动。

（二）第一五七师于是日拂晓前经箭竹附近遇着敌之警戒部队，立即把它扫清，于二十九日攻入了牛背脊敌之据点。敌初尚欲蛮强抵抗，经我第一五七师猛攻，敌人伤亡不少，力有不支，纷向吕田和良口两方而逃。第一五七师很快就占领了牛背脊，俘虏了敌兵二名、山炮二门、汽车数十辆和粮弹不计其数。

（三）张泽深旅于是日下午进出牛背脊东北财福岭之东地方（忘记地名），对吕田方面之敌警戒，与敌人接触，胶着该处相对峙，达成掩护军之左侧任务。

二十九日第一五七师依然占领牛背脊据点和附近一带山地。第一五二师由良口附近撤回财福岭，集中准备再向吕田方面之敌攻击前进。至与我张泽深旅对峙之敌，已于是日拂晓前向吕田方面退去，我张旅仍然在该处对吕田方面警戒中。

五、反攻扑空 追击落空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前敌总指挥兼第六十五军军长缪培南率领第一五八师和第一八七师由潖江附近移到牛屎粪村（在牛背脊西北约距五十华里）附近一带。此时接到第六十二军军长报告：该军已经攻占牛背脊、良口，并谓接受总指挥的指挥了。缪培南以第六十二军已攻占牛背脊，情势大有改变，因而决定集中兵力向青塘北窜之敌采取攻势，决一胜负。这个决定，是由缪培南征求各师长和师长以上的意见，决定改变第六十二军原来的计划。因此第六十二军乃于是夜（二十八日）把第一五二师、第一五七师和张旅撤回接近牛屎粪村附近，准备向青塘前进。

同日，第一五四师在鱼子湾西偏南地方（忘记地名，约距鱼子湾数十华里）适逢前敌总指挥派出与各军师联络的高参张光前（是第十二集团军总部的高参，派在前敌总指挥部服务）于中途，始知前敌总指挥缪培南已由潖江移驻牛屎粪村集中各军、师部队向敌攻击。第一五四师得到张光前联络之后，就向牛屎粪村方面移动，于二十九日到达牛屎粪村附近。那时第一五四师始知第六十二军攻占牛背脊的胜利消息。

二十九日，前敌总指挥在牛屎粪掌握有第六十五军（两个师）、第六十二军（两个师又一个旅）和第一五一师、第一五四师合共有六个师又一个旅之众，决定于三十日拂晓分三个纵队向青塘攻击前进，其部署如下：

（一）以第六十二军（包括张旅）为右纵队在东面的小路北进（现因无地图无法指明路线，只是靠近翁从公路方面）。

（二）以第六十五军一八七师和第六十三军第一五一师、第一五三师李克煌团为中央纵队，在中央路线前进。

（三）以第一五四师及一八六师张泽深旅为左纵队在左的路线北进。

在二十九日黄昏前各军、师已接到总指挥的命令准备好了。

三十日前敌总指挥所指挥之部队并不知道敌军的退却，各部队当然依照命令向青塘前进。迄至一月一日各个纵队到达距青塘约二十华里地方，准备对青塘之敌攻击时，始知敌军早已向梅坑、牛背脊退去。斯时前敌总指挥即命各纵队沿原路向后转，向吕田、牛背脊方面截击南退之敌。

一月二日和三日的情况大概如下：

（一）由银盏坳、源潭进侵清远城、冬瓜铺之敌和由增城进侵龙门、新丰之敌，先后向广州和增城方面退却。

（二）二日下午沿翁从公路之敌，已经退过从化街口以南地区固守神岗、福和墟之线据点。沿铁路南退之敌固守军田附近之线据点。由新丰南退之敌固守增城、中新墟原有据点了。

二日和三日我军各部队先后追至吕田、牛背脊、良口、温泉附近一带，已知敌军固守原有阵线据点，而前敌总指挥即命各部队停止追击，恢复固守我军原有阵地，其部署概述如下：

（一）第六十五军固守源潭至佛冈之线原有阵地。

（二）第六十三军（第一五三师、第一五四师）固守牛背脊、铁扇关门至地派之线原有阵地。

（三）第六十二军在青塘、黄牛头地区为总预备队。

（四）第一五一师在周陂集中整训。

（五）第一八六师张泽深旅调驻鱼子湾休整外，该师师长赵一肩率领残余部队溃退坝子墟附近，在战事结束后被撤职，另由第十二集团军总部委李卓元接充，重新整理。

（六）第五十四军军长陈烈率领该军到达青塘、翁源、大坑口一带，休息数天后奉命北返湖南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