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军参加惠广战役的述忆

彭智芳

一九三八年四月，余汉谋接到军事委员会通报，日军在台湾集结海、陆、空军，有大举进犯广东之势。余汉谋组织军师旅参谋人员侦察地形，决定防御阵地，部署军队。第六十三军军长张瑞贵奉命率第一五三师为前进部队，分驻宝安、东莞一线，并指挥虎门要塞，以后在惠宝一线参加惠广之役。我是时任第一五三师副师长，现就虎门要塞和第一五三师在惠广战役的战斗概况，叙述于后。

一、虎门要塞编制设备概况

虎门要塞属第六十三军战斗序列，归第六十三军军长第一五三师师长张瑞贵指挥。要塞司令部的编制如下：先后司令陈策、郭恩演，辖守备团一团（与陆军编制同），水雷队一队（有视发水雷一百只，官兵六十余人）。有三个炮台总台：沙角炮台总台下设上游、下游、大角三个分台；有各种口径大炮三十门，炮兵六百余人。长洲炮台总台下设长沙路、牛山、鱼珠三个分台，各种口径大炮三十门，炮兵六百余人。威远炮台总台下设威远、上横档、下横档三个分台，各种口径大炮三十门，炮兵六百余人。大炮口径有十生的、十五生的、二十一生的、二十四生的等。射程由七千公尺至二万三千公尺。

二、虎门要塞的战斗情况

自南京失陷后，日军派战舰三艘（有时增加）到珠江口宝安县属之大产岛附近海面停泊游弋，出没无常，不时对虎门开炮轰击，有时协同空军并进，作进攻状态；我方亦派肇和、海周两舰到虎门协助防守作战，同时利用广东江防残旧无用的舰艇和征用民船装载石头坠沉堵塞虎门河道阻止日舰驶入虎门。当时虎门要塞司令部被日机轮流炸毁，颇有伤亡。一九三八年间沙角炮台被日机炸中，伤亡官兵一二十人；威远、上横档、下横档分台被日机炸中，伤亡十余人。

日舰三艘驶来广东宝安县属大产附近海面，我军事委员会派肇和、海周两舰协同虎门要塞司令部防守作战。有一次日舰驶近虎门向各炮台攻击，当时肇和、海周两舰出去迎击。我海周舰被日舰炮击中舵房，舵坏不能控制行驶，适遇潮退急向下流，海周舰顺水由虎门推出，形同向日舰冲锋，而日舰亦以为然，急急发炮阻击。该舰无舵盲目下流不停，此时我岸上官兵鼓掌如雷助势，吓得日舰慌狂远驶无踪后，我方乃用舰出去拖回海周舰。

虎门要塞司令陈策在任时，曾先将各种大炮射程距离测好目标，做好记号浮标，以待敌舰到来，射击准确命中。有一次日舰不觉竟驶近目标地点，我虎门炮台即向目标瞄准，发炮竟获命中。日舰慢慢下沉，适潮退急流推出危险界线，后为日舰冒险进来拖走。这是我虎门旧残大炮发挥相当作用，此后敌舰再也不敢大摇大摆进迫，而我军见到日舰，无不拍拍胸膛，欢迎进近。

三、惠阳失陷后作战概况

一九三八年十月十一日下午三时，莫希德军长打电话给张瑞贵军长说，已得到香港方面情报，见到日舰艇和民船数十艘，从香港北端行驶，料必向我大亚湾澳头阵地进攻登陆。张军长得到电告后，即饬所部迅速准备应战。

十月十二日晚淡水失陷后，张瑞贵和第一五三师副师长彭智芳接到余汉谋命令，除留陈耀枢第四五七旅在虎宝防守外，即率该师钟芳峻第四五九旅赶赴石龙镇、常平镇待命。此时军部已移石龙镇设指挥所，指挥樟木头陈勉吾独立第二十旅、龙岗温淑海第四五二旅作战。十月十五日惠阳失陷后，探悉敌人并未分兵向我樟木头、常平、横沥、石龙进犯，对这些地方只派一小部分警戒，有集结兵力向博罗、增城前进的模样。此时余汉谋才急令钟芳峻旅由常平到苏村待机推进博罗、增城公路的福田附近，并令第一五六师李振师叶植楠团进至福田公路之北，第一五三师第四五九旅钟芳峻指挥，共同夹击向我增城进犯之敌。

当时钟芳峻率领第九一四团张孚亨团、第九一六团黄志鸿团两团于十七日深夜赶到狗仔潭的福田布防。十八日拂晓，敌人先头部队到达向我进攻，战约一个多小时，将敌击退。旋敌军后续部队增加，并以飞机、坦克协助大举进攻，激战到十二时左右，我黄志鸿团长受伤，扶返后方医治。部队由徐毅民副团长指挥。黄团长走后继续伤亡官长六七人，士兵三百四十余人。由于官长伤亡惨重，士气锐减，敌以坦克从公路锥形突破，我军不支，一部向公路以北罗浮山败退，一部向公路以南石龙石滩败退。我张孚亨团在福田公路以北与敌接触，就在战斗剧烈中向罗浮山脚败退，该团长即在罗浮山收容准备再行反攻。但各部立脚不住，向增城派潭至从化上下清祠败退，该团第三营严建营长在敌坦克车冲锋时失踪，所部官兵伤亡和失踪二百余人。当时各团纷纷北退，而钟芳峻仅率特务排坚守原地，执行任务不动，仍欲收容反攻，但被敌坦克追击伤亡星散，仅得旅部旗官一人、马弁二人，走到新塘附近村落自杀，气节可嘉。至叶植楠团是否参加战斗，情况未明。

钟芳峻旅由常平开动后，此时第六十三军张瑞贵军长率领直属部队和第一五三师彭智芳副师长于十七日夜由石龙镇北端向狗仔潭、福田前进，于十八日早到达距福田十余里地方的小圩场炮楼顶观察指挥。在上午以前听闻枪炮声甚密，也接到钟芳峻报告战况，午后三四时枪炮声渐沉息，派去联络的人亦不见回，尤不见钟芳峻报告，知道战况不妙，遂率领军部直属部队和第一五三师彭智芳副师长转移渡过增江河之西三江圩宿营，探悉福田之敌，自与我钟芳峻旅激战后，已稍事停顿。

四、增城失陷及第六十三军战况

十月二十日早，增城正面之敌沿着增博公路，直扑增城，飞机数十架向增江右岸扫射轰炸，陆军炮兵集中大炮数十门。此时第一五六师李振师、陈崇范的炮兵指挥部和中央新由湖南方面调来增援的一个重炮兵团俱已到达，各级将领同时督率官兵拒敌。但敌炮火占优势，仍给它炸得一塌糊涂，连大炮、战车都不能运动，而在坑贝附近的总预备队的第一五四师梁世骥师还来不及增援。李振师且战且退，向钟落潭方面北去，敌军遂渡过增江侵占增城。敌自突破增城后，即实行追击，以一部进出从化、花县，企图截断广州至韶关的道路，其主力则沿广（州）增（城）公路直迫广州，经过莲塘以北公路附近，与我第一五四师第四六〇旅卜汉池旅打了一个小仗。

第六十三军军长张瑞贵在敌突破增城之际，即率军部直属部队和第一五三师副师长彭智芳及第九一六团一部，由增城之三江圩，向新塘铁路以北、广增公路以南转移，沿途收容。十月二十二日，张军长在新塘西北约三四十华里地方，得到所属第一五四师第四六〇旅（卜汉池旅大部）使用之后，同时又收容到第一五八师叶维浩第四七四旅，临时归张军长指挥。张瑞贵得到两旅之众，决定二十二日晚移动，向新塘西北越过罗岗洞大山进出罗岗洞，希望广州市守备指挥官李江能够固守阵地，乘机由罗岗洞进出夹击敌人之背后；如果不能取胜，决定向从化方面转移。谁知部队通过大山落到山脚已是二十三日上午一时，广州市已于二十一日被敌军占领了。而李江已事先离开广州，所有防守部队和宪警纷纷向清远、四会方面逃散。军部于二十四日正午即令卜、叶两旅向后转，再通过这个大山于二十五日集结在新塘西北一带村落，约距新塘四十华里地方休息，一面派人侦察中新圩附近敌情，以便通过广增公路向北作归队之准备。二十六日军部与总部和第一五四师取得无线电联络，知道我军退回从化牛背脊东西之线的阵地固守。因此决定北返归队，并将部队向北移动，于二十七日晚分二路向中新圩之西横过广增路，二十八日到达从化矮洞。斯时第一五三师第四五四旅之张孚亨团和黄志鸿团亦由罗浮山撤退到了矮洞会合，归制以后继续向北移动，于十一月一日通过牛背脊。除卜旅归返第一五四师建制防守新阵地，叶维浩旅继后北进归返第一五八师建制外，第六十三军军部和第一五三师到英德青塘。该师继开佛冈新阵地防守，军部驻于青塘，策划整补收容。这时伤病和失踪官兵纷纷回部，跟随钟芳峻旅长的旗官、马弁亦回来了。据说钟芳峻之死是他认为自己身任统率数千之众的旅长，今仅得几人，焉能复命，大败之罪，恐难赦免，不如自杀，免予受辱。乃将自用左轮手枪从下颚向上发射穿顶不死，昏迷不省人事。幸好该村民众所闻，群集围睹，争先慰问，救醒医治。唯自杀心决，第二天他又跳河自杀，又被民众营救捞起扶回村中，因伤口入水不治而死。钟芳峻之死可谓以身报国，尽忠职守，颇得村人崇敬，集资厚葬于该村。

五、广州失陷后的虎宝战况

广州失陷后，我第一五三师留置虎宝线的陈耀枢旅（第九一三团及第九一七团）及虎门要塞已处在敌后状态。旅部为适应情况变更部署如下：位置于公明圩附近，同时在其以东山区建设游击根据地，并向常平、樟木头警戒，同时构筑据点防御工事。第九一七团位置于新桥附近，派一部监视珠江。虎门要塞及守备团在原地防守，向东莞石龙方向警戒。十一月上旬，谭邃曾由香港至深圳召集温淑海、陈耀枢两旅长及主任参谋指示游击计划及而后活动问题，并向温、陈两旅下达笔记命令。

十二月二十九日夜晚，我获探报有步兵、炮兵联合之敌五六千人，是日到达常平附近集结，有向我前进扫荡模样。翌晨，我第九一三团罗基营即到达通向常平、樟木头之山地布防。三十日上午十时左右，敌进到我阵地前沿突遭不意袭击，伤亡颇重，不敢冒进，旋敌后续部到达，向我展开进攻，激战四小时，互有伤亡。下午四时，我罗营发觉右侧受敌威胁，此时九一三团主力已进入第二线现设阵地，罗营在黄昏后转进至第二线阵地后方整顿，是夜敌我无多大接触。三十一日拂晓，敌分三路向我进攻，我第九一七团亦参加战斗，阻止敌人前进。敌以飞机、坦克助战。激战至后来，我军伤亡很大，且敌逐渐向我形成包围态势，陈旅为准备突围，遂将主力逐渐向右侧山地转移。激战至暮，该旅乘夜脱离敌人，向唐头夏方面突围整理，同时奉命取道惠阳、龙门归制。是役我阵亡连长一人、排长四人，伤亡官兵二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