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拦路对剑
深夜进崆峒山找一架马车,想一想就知道很难。
因为崆峒山很大,因为一架马车很小。
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因为你更不知道他们是走,还是停。
很可惜的是,锦衣玉面的青年人想知道答案,却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以至于他从小南川古树潭旁掠过,直接冲进崆峒山内。
傍晚入山,入夜还不停歇,这样的人谁会认为他们会在入山不远的小南川停下了脚步。
后半夜,锦衣玉面青年在整个混元顶东麓,小南川到混元顶之间的东台、插香台,来回搜寻。
这一搜寻,直到东方泛起了白边,直到葛荆三人就着古树潭边的清水洗漱一番,掏出在泾源镇采购的干粮填饱了肚子时,他还没有罢休。
对这些葛荆不知道,他也没想到会有人孜孜不倦的追逐着他们,仍然平常的带着两个孩子蹬上马车,驾驭着马车向苍松岭走去。
小南川向上走向混元顶,及至东台处拐向南方,顺势而下再顺势而上就是苍松岭。
所以说锦衣玉面的这位四爷除了起步就忽略了小南川外,随后追查的方向仍然是错误的,又岂能找得到葛荆一行。
直到马车悠悠晃晃的跑过三十里蹬上苍松岭,锦衣玉面的这位四爷才把东台、插香台跑了一遍。
“没有...”
四爷站在山顶向下巡视一圈,他看到两条岔路,一条是向南,去苍松岭,一条向北,去棋盘岭。
他想了想玉香春的行止,知道自己应该是找错了方向,立刻向苍松岭追去。
一个玄者御风而行的速度比马车要快得很多,尤其是短途赶路。
在马车走过揽云亭,即将来到药王洞时,四爷终于带着衣襟破空的声音从天而落,站在马车前面。
锦衣、纶巾、玉面星眼,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神色淡然,温文尔雅。
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马车向他奔驰而来竟然不避不让,岿然不动。
杨惊雷的反应很快,马前突然落下一个人他竟然好不惊慌,手臂一回,迅速勒住了战马。
这也就是战马,带着沉重的车厢竟然也能说停就停。
聿希希一声嘶鸣,奔驰数步后停了下来。
杨惊雷抬手抹了下额头,好似要抹去不存在的冷汗。
他刚想说点什么,葛荆一弯腰从车厢内走了出来,一个跨步跳到四爷身前。
“葛荆,阁下是...”
葛荆赤柽一拄落在地面,张嘴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发现与人寒暄交流真不是他的强项,最终只说出了这五个字。
四爷眉头一挑,在葛荆的脸上扫了过,看到杨惊雷以及车厢内的杨雨池。
三个人,一个真的有伤在身,两个是孩子,没有刁御。
他温和的道:“朱栴,朱标的四兄。”
“朱标!”
听到这个名字葛荆不知为何嘴角竟然微微翘起。
那个熊孩子虽然熊点,却并不让人感觉讨厌。
葛荆嘴角不知不觉流出一丝微笑,落在朱栴眼中让他在心里对葛荆升起一丝好感。
朱标有什么样的性格,朱栴自然清楚。
可清楚是清楚,熊孩子都是自家的熊孩子,自己打得,别人却说不得。
他本来是应朱标的话,给葛荆一个惩罚替他出出气。现在看到葛荆嘴角的微笑,他决定这个惩罚降几个档次。
“想起来了,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吧?”
朱栴看着葛荆,心里琢磨着,惩罚是降几个档,可还是要惩罚,要怎么惩罚呢?
“不知道!”
葛荆的回答十分简短,并清冷脱俗,瞬间把朱栴从思考中拉了出来。
朱栴有些愕然的看着葛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葛荆淡然,没有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朱栴,好似再问我为何要知道。
朱栴眨了眨眼,看了眼车厢,想起来里面没有刁御。
所以,眼前这人应该不知道他们兄弟的身份。
他有些为难,眼前这人不知道他,难道他还要主动爆出自己的身份,然后用身份压制他吗?
那样,似乎是很没面子。
动手呢?
朱栴再度打量一下葛荆,想到他重伤初愈,动手似乎有些欺负人。
“你是玉十九娘的长随吗?”
想到动手欺负人,朱栴心猛然一动,又想起玉香春。
“玉十九娘,长随...”
葛荆先是一愣,蹙了下眉头,随即道:“是掌柜的吗?”
掌柜的,朱栴一愣,似乎想到什么,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得到朱栴的回答,葛荆淡然道:“那我不是长随,是帮厨。”
葛荆在玉香春的沙洲集酒店干过后厨。
以后,无论到什么时候,也无论他会变成什么身份,这个他都不会否认。
“这就麻烦了,十六弟让我教训教训你,替他出气。”
朱栴叹了口气。
“教训我,替他出气。”
葛荆眉头一挑。
朱栴的手揉搓了一下,很是无奈的看着葛荆:“没办法,十六弟从来没吃过亏,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没办法。要不你撅起屁股让我踢两下。”
“果然是熊孩子,我得罪过他吗?似乎连话都没交谈过一句。”
葛荆笑了一声,提起赤柽缓缓在手里转动着。
踢我屁股,还要我主动撅起屁股。
羞辱,还是欺人太甚。
这些在葛荆心里是不存在的。
从狼群中长大的他,性格上有很多狼的性情。
狼,善于忍耐,利益至上。
他们遇到危险可以妥协,可以忍辱负重,可以委曲求全,所以并不知道什么叫羞辱,更不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
可是,狼也是真正的强者,他们并不会像羊一样的任人宰割,不会为了嗟来之食而不顾尊严。
所以葛荆不会因为朱栴的话,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从而勃然大怒,但他会因这句话而拔剑。
葛荆缓缓举起赤柽,指向朱栴:“屁股,不会主动撅起来,想踢,你可以自己来。”
朱栴眉头一挑,脸色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容问道:“你确定是想和我动手。”
葛荆的手缓缓放下,淡然道:“为何不能确定,天下没有不可动的人。”
朱栴脸上的笑容收了回来,用力吸了一口气,反手摘下腰间长剑:“朱某自帝都而来,行程五万里,挑战三十二位名家,未尝一败。”
葛荆颔首,没有说话。
朱栴又道:“其实这三十二战虽胜,朱某并不开心,三十二战束手束脚,无一战为真。阁下是第一位主动邀战朱某之人,你叫葛荆,我记下了。”
葛荆还是没有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朱栴。
他发现,这个青年修为不知如何,战斗前的仪式感却很强。
若是他人,也许在这种仪式感的感召下会被刺激得热血澎湃,激情高涨。
可惜,这种仪式感对他无用。
“出手吧,你若败了,撅起屁股让我踢上三脚,以后十六弟不会在找你麻烦。”
朱栴声音落下,右手一挥,铮的一声,利剑出鞘,寒光四射。
葛荆淡淡的扬起眉头,面无表情的道:“我若败了。你若能让我回防一剑,算我输。”
何等狂妄的话,朱栴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此时,因为朱栴凌空而下,拦住奢华马车,争论、亮剑、对持的举动已然引来十数人围观。
崆峒山别的地方也许罕见人烟,药王洞可不是人迹罕见的地方。
药王洞,望文生义就知道,这里有药王存在,所以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不仅有普通人,有高官富豪,更多的还是江湖人武林客。
所以,葛荆淡淡的一句话出口顿时引起轰然一声骚乱。
要知道朱栴刚才的话说的很好,三十二战未曾一败,这样的人再取巧,本身战力也绝对不弱。
可到了你的口中却变成,让我回防一剑就算落败。
年轻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种念头不只是旁观人这样的想,朱栴也是这么想的。
他长剑抬起,一步踏出,山林树木乃至青石山路都仿佛晃动起来。
霎那间,所有人心神都猛然一颤,眼中朱栴都仿佛高大起来,化为神话中金光闪闪的天神。
果然,他的实力绝不寻常。
朱栴大气磅礴,手中长剑高高举起,挟着凝重如山的剑势将葛荆牢牢锁定。
这股气势若是达到巅峰,葛荆将避无可避,必然要防守。
显然他被葛荆那句话气恼了。
你说我若防守一剑就算输,那我一剑下去就让你必须防守。
一剑决胜负,还墨迹什么啊。
所有人都被朱栴这一剑惊住了,却不想葛荆既没有闪避更没有防御,而是斜斜的向前一步,就在朱栴的剑势即将抵达巅峰时,脚步落在朱栴的右侧,高高举起长剑的右臂下方。
这一脚,精准的卡在朱栴手臂即将抵达最高巅峰时落下。
嗵的一声闷响,葛荆的脚步踩点般踩踏在朱栴心头,手中赤柽也歪歪斜斜的点向朱栴露出的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