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十八章:小康社会建设进程中的科学发展实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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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造大国品质:中国的民族自信和文化自觉

作者:张冠梓,全国青联常委,中央国家机关青联常委兼社科教育和宗教界别组主任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青年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心理事长,研究员,博士。


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所有海内外中华儿女的共有的梦想,其过程必然是中华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过程,同时也必然是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不断增强的过程。党的十八大报告发出“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的号召。锻造这“三个自信”,取决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政党对自身文化价值的清醒认识、充分肯定和对自身文化生命力及其未来发展的坚定信心。其中,提高对外文化交流水平,广泛参与世界文明对话,对于形成显示中国气魄的文化软实力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本文来源于张冠梓《对外交流应考虑的若干问题——兼谈编写〈哈佛看中国〉的体会》,《科学时报》2010年8月19日。收录本书时略有修改。如何提高交流和对话水平,是一个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他者的视角不仅有益而且必须,但必须服从和服务于自我的审视

在后殖民的理论中,西方人往往被称为主体性的“自我”,殖民地的人民则被称为“殖民地的他者”,或直接称为“他者”。这一理论后来被人类学加以借鉴、延用,有学者又和语言学里面的“主位”观察、“客位”观察联系起来思考,来解释不同文化间的互相审视、观察现象。不管这一理论是否正确,我们权且套用一下。和中国人研究、审视自己的问题相比,国外的教授看中国问题,是可以被视为“他者的视角”的。外交家吴建民说过,中国在鸦片战争后首次走到了世界舞台中心,这一新变化世界没有准备好,中国自己也没有准备好。中国正处在快速变化、急剧转型的历史时期,无疑需要“他山之石”,需要听取不同的意见和声音。我们一方面要自主地研究好自己的问题,一方面还需要倾听其他国家、地区和文化背景下的人们的观点和意见。哈佛大学费正清中国问题研究中心原主任傅高义教授曾讲到,西方国家对中国的误解是各种矛盾长期积累的结果,消除这些误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可以看到,哈佛的不少学者已经换位思考,试着站在中国的立场上思考中国的问题,提出了许多比较深刻、比较中肯、比较客观、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有的可以说是真知灼见。

当然,许多学者的观点不是不变的。大家知道,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是“软实力”一词的首创者。2004年,他在其著作《软实力:世界政治中的成功之道》中写到,既不看好、也不强调中国的软实力,同美国相比,中国的软实力微不足道。然而仅一年后,他的观点就发生了变化。奈在《华尔街日报》曾专文介绍《中国软实力的崛起》。被美国人视为“重大国际事务权威观点发源地”的《外交》杂志的编辑部门——外交关系协会在其网站上也开辟专门网页,以问答的形式介绍中国的软实力。“伴随着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被称作'软实力'的文化、外交等方面,中国的影响力已经渗透到世界许多角落,无论在东南亚、拉丁美洲,还是在非洲,都可以发现中国的影响”。

当然,也可以碰到个别自命不凡的为中国“支招”的人们,感受到那些精致却平庸的美式学问(当然,相比之下,中国的学术研究到目前还有相当一部分停留在“不精致却平庸”这个水平),提出的一些观点有镜花水月、隔靴搔痒之感,个别观点有肤浅、片面甚至荒谬的问题。有人认为,美国的学术传统不太关心你是不是平庸,但非常关心你是否精致。有一个经济学家给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只要你用复杂的模型作为论证方法,哪怕得出的结论是“人渴了就喝水”这样的废话,也会有很多杂志愿意发表你的文章。还有一个,我注意到,许多所谓“中国通”,不管是被我们划分为亲华的,还是反华的,在中国的诸如民主、人权、自由、社会制度、民族与国家统一等问题上,基本的看法其实是差别不大的。为什么他们给我们的印象这么迥然不同呢?关键在于,一些“中国通”出于维系与中国良好关系、与中国政府官员与学者良好关系的考虑,在与中国交往特别是在与中国政府交往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观点。他们通过这种关系,可以从中国获得研究资料,拿到研究经费,找到在中国讲课、合作、课题研究的各种机会。这些人知道中国人爱听什么,在中国只说好话,说那些中国人听了比较受用的话。即使有批评,也是很用心,很乖巧,点到为止。而他们在美国国内的观点,包括在美国的讲坛上、会议上的言论,则恐怕和我们在国内听到的不一样。还有一个,我也注意到,依然有个别学者,有的甚至充当过美国政府所谓“智库”的学者,还是有“冷战思维”和敌对意识的,有点逢中必疑、逢中必反的味道。

对待这些学者的观点,我们应当采取自主的、审慎的态度。需要多听多想,有取舍,有鉴别。要擦亮自己的眼睛,调动自己的大脑。关键是,中国的问题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去积极地研究、自主地解决。我觉得,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要主动出击,积极做好宣传、交流工作。中国在面对世界目光的检视时,当然会有褒扬也会有批评,甚至有误解、有歪曲。只有积极主动做好宣传工作,只有更加公开透明地展示自己,才能让谣言与误解遁于无形、止于真相。同时,要切实改进宣传、交流工作,注重宣传、交流的效果。我们的对外交流,多数老外感到有很大隔膜,很生疏,没有和我们交流下去的兴趣。应当采用西方人“惯常”的、更易于明白和接受的方式来进行。老实说,在这方面我们是有很大的改进余地的。

既要保持应有的自尊,又要保持必要的自省,两者同样重要

在对外交流中,持有什么样的姿态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正确的态度是,既要有应有的自尊,又要有应有的自省,二者不能偏废。但是,实际却不是这样。

首先说中国人缺少自尊的问题。我想,谁都能举出一些中国人缺乏自尊、缺乏自信,甚至崇洋媚外、挟洋以自重的例子。

——二三十年前,西方人在中国下馆子、住酒店总能享受到特殊待遇。如今,在饭馆和商店里一掷千金购买香槟、名牌服装和豪华轿车的往往是中国人。但这些人却常常发现自己仍无法享受到和外国人一样的待遇。饭店会将较好的桌位留给外国人,一些商店只准外国顾客进入,在提供服务时也是老外优先。

——在马路上,时常可以看到漂亮的中国年轻女性挽着一个西方“丑八怪”的胳膊。有一个老外在博客里说,他在中国居住的不长时间里,已和众多漂亮的年轻女性有过交往,大讲特讲中国女性是多么主动、多么疯狂。外国人十有八九在中国的生活幸福得难以想象。他们承认,自己一旦回国,这种生活就不复存在,只会规规矩矩地找一个女朋友,过普通日子。

——一个中国女性嫁给了一个欧洲人,住在北京某公寓。她回家忘了带小区的通行卡,门口保安往往会刁难一番,而她丈夫就从未遇到过这种麻烦。而事实上这个中国人才是房主。

——做同样的工作,外国人的薪水会高出一大截。他们不必理会那些惩罚条例或加班时间,但报酬仍然有增无减。如果中国公司想吸引外国专家,必须提供比中国员工高得多的薪水,有时甚至得超过西方国家的水平。外国人往往习惯于抱怨在中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谁也不否认在这儿的生活要比在自己国家舒服得多。原因是,外国人在中国享有太多的特权了。

——一些老总出差时身边往往带着一名白人随员,“身边带个白人,当地人会高看我们一眼”。尽管随行外国雇员不必开口,其存在却往往会使事情进展更顺利,至少能让氛围变得更友好。当然,这些“白人策略”往往也有缺陷,那就是别人往往将其雇员当成老板,而他在别人眼里只是个翻译。

——一个白人女性在中国某公关公司担任项目经理,然而她除了参与各种会议,几乎没有任何实际工作可做。开会时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不知道会议议题,甚至对客户一无所知。她在中国之所以拿钱却不用出力,仅仅因为她是白人。那家公司想让公司显得更加“国际化”,通过雇用西方人(特别是白人)来衬托自身,好让公司显得地位很高、运作很成熟。

——不少中国法律都不适用于外国人。在国外开车规规矩矩,到中国就可以任意行驶。遇见红灯可以不停车、超速、超车,在禁行区驾驶却不受任何惩罚。即使有哪个“不开眼”的交警没收了驾照,也可以轻易地取回来。中国法律对他们网开一面,而越来越多的外国人也学会了玩弄他们可以享受的特权和“潜规则”了。

——很多中国人口头上挂着“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但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只有西方的特别是美国的才算是世界的。在一些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我们的衣食住行、耳濡目染,几乎沉浸在美国化的氛围之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对“奥斯卡”金像奖的追捧了。本来是美国国内的一个专业电影奖,俨然成了世界电影最高奖,而“奥斯卡”三个字也成了各类竞赛的世界水平的代名词。大家随时可见“中国的XX”报道(而这XX又几乎都来自欧美),比如,中国的“纽约”、东方巴黎、中国的“时代广场”、中国的“麦当劳”、中国的“绿卡”、中国的“硅谷”等。

所有这些都说明,中国人在与外国人特别是与欧美国家的人打交道时,缺少自尊和自信。哈佛大学东亚系前主任包弼德教授谈到,有些中国人,哪怕是受过教育的人,其实对自己的文化不够了解,对自己的文化存在这样或那样的偏见,时而表现出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不自信,时而又表现得过于自信和狭隘。其中一个突出的现象,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历史,感觉不到自己的历史有多么伟大,感觉不到自己的文化有多么好。哈佛大学退休老教授林同奇也感慨,有些中国人一个劲地骂自己的祖宗,把中国说得一团漆黑、一无是处,这在世界上很少见。

另外一方面,和缺乏自信、自尊截然相反的是中国人的“虚荣”“虚骄”,缺乏应有的自省、自觉意识(有时,这二者会奇妙地同时在一个人身上表现出来)。有学者说,某些中国人患上了“民族自尊官能症”,老是盯着外国人的脸色,过分在意他们对中国的议论,捕捉他们的只言片语,听见一句好话就飘飘然。一些人总是过分地夸大了中国的魅力,夸大了中国对其他国家的影响力及其在世界上的分量。对此,知名学者余秋雨说,要直率地告诉国内,国际间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少而又少。其实,国际间并没有多少人痴迷于中国的儒家、兵法、武打、变脸、权谋或唐装。

2009年底,好莱坞大片《2012》在全国上映,引起了很大反响。这部近3个小时的影片讲述的是,地核过热威胁人类,世界领袖们着手在中国境内建造一座方舟,以便日后让人类和动物再度生活在地球上。看完后,给人的感觉是:世界末日来临时,中国将拯救世界。当看到中国军队护送富人和大人物进入方舟时,不少中国观众露出了笑容。很多人对一些据认为“亲中”的场面很有快感,包括中国军官对进入中国的美国难民敬礼、中国率先同意打开方舟接纳更多难民等。当一位美国官员说“只有中国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如此规模的方舟”时,中国观众听了,高兴得笑出声来。有的人说,看到中国军官救出平民,作为中国人感到很骄傲,让我意识到中国已经成为世界舞台上受人尊敬的国家。在许多电影院,人们排着长队买票,有的地方一票难求,大家都想看中国拯救世界。有的观众说,世界把我们看作重要盟友的时候到了。但事实是,这是美国的一个典型商业运作。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繁荣,好莱坞把目光放在了这个13亿人口的国家身上。他们认识到,把中国人描绘成穷人或敌人的片子在中国赚不到钱。要赚中国人的钱,就必须先把中国人哄高兴了。

因此,强调全民族的自我反省意识非常重要。更深一步说,需要“文化自觉”。文化自觉是由前些年故去的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多年前提出来的。按照费的解释,文化自觉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自己的文化有“自知之明”,具体说,就是明白自己的文化的来龙去脉、特色和发展趋向,从而增强自身文化转型的能力,并获得在新的时代条件下进行文化选择的能力和地位。此外,应具有世界眼光,能够理解别的民族的文化,增强与不同文化之间接触、对话、相处的能力。现在,学术界对文化自觉甚为关注。但是对于文化自觉理念的诠释,人们过多地强调其属于“宏大叙事”范畴的层面,重视学理的层面,而轻视了其实践的层面,忽视了其本身具有的提升一个国家和民族“软实力”、塑造全社会文化精神的内涵。

在进行中外文化交流特别是比较研究中,还有一个先进与落后的问题。过去,人们将中西文化的不同定位为“时代差异”,今天,人们开始更多从“类型差异”上来认识。应该说,一百多年前,为了冲破保守思想的束缚,以图强自新,人们将中西文化差异定位为“时代差异”,在当时有其合理的一面。而在今天,人们应当更加注重的是中西文化的“类型差异”。譬如,中国传统文化倡导“自然合理”,认为凡是符合“自然”——也就是事物本来状态的——就是合理的。强调尊重自然,因势利导地推动事物的发展。西方近代以来注重“科学合理”,但其发展指向却是按人的意志用科学去改造自然。这一点,已经引起了当今越来越多西方学者的反思。

秉持开放的心态不可或缺,但必须以坚守自主的立场为前提

在全球化的今天,全球化是一个命定的、不可违的大趋势,但也没有哪一个国家和民族,是不注重自己的传统或文化的独特性和自主性的。我们强调文化的自主性,不是不讲开放,不是意味着简单地复古或回归“东方”,因为这个时代在推着我们一步一步走,这个世界已经把我们笼罩在里面了,我们再也不能闭关自守,而是需要在西方或者其他世界里汲取一些为我所用的东西。鲁迅说过,“取新复古,别立新宗”。也就是说,简单地恢复过去是不可能解决今天中国的社会问题的。为什么不是一个简单的复归问题?因为很难复归。倘若有人想象着“复归”,就真的会万劫不复。但是,不能简单地复归,并不等同于没有必要学习传统。当我们传承、学习传统的时候,应针对当代整个支配我们的基本关系,通过对传统的研究和思考,来面对和解决我们当代的问题。如果我们不能够面对现代社会最真实的挑战,抽象地讲传统、讲道统、讲国学、讲民族文化,很容易又走到另一个极端。因此,在以西方为中心、为主导的当代世界中,讨论自主性是有必要的。无论在文化上、政治上、经济上,还是思想上,没有自主性、没有特点,就没有了自我。当然,反过来说,这个自主性不是孤立的、绝缘的、封闭的,是在通过跟别人的对话、交流中形成的,开放和自主、他者和自我之间必须有一个恰当的关联和平衡。

最近看楼宇烈的《中国的品格》一书。书中说,近百年来,人们自觉不自觉地在借用西方的思维方式来看待我们的传统文化,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和理解正在不断衰减,使得国人在面对文化传统时,缺乏自尊和自信,很多人心中的传统文化已失去了本来的面貌。他举了一个例子,是关于中国人对待中医的态度的。有调查显示,六成以上的被访者不赞成取消中医,但同时只有三成人表示看病会首选中医,而真正选中医就医的,则更少之又少。为何有如此反差?这说明,绝大多数人是出于对传统文化难以割舍的感情而赞成保留中医的,但缺乏对中医的深入了解,使他们在遇到实际问题时,又对中医缺乏信心。不仅如此,近年来很多人倡导的所谓“中西医结合”,实际结果却是在用西医瓦解中医——用西医的观念去理解中医的理论;用西医的检查仪器代替了中医的“望闻问切”;用西药取代中药——事实上,就是把西医作为先进的、科学的方法去改造“落后的”“不科学”的中医。与西方擅长作定量定性分析、务求“精确”不同,中国文化强调的是事物的整体性和关联性,往往用“模糊”的方法来阐述事物的复杂性。实践证明,有时“模糊”比“精确”更接近事物的本来面貌和本质。两种思维方式各有所长,但如今,许多人总是在用西方观念作为衡量中国传统文化是否“先进”“科学”的标尺。

强调自主性,就是要提醒我们注意,认识世界需要有自己的立场和独立判断,不能糊里糊涂地落入别人的圈套。现在,美国老用“国际社会”一词。所谓“国际社会”,是对某些事物或现象带有价值判断的描述,许多情况下是反映美国的价值判断和利益诉求,也常被我们借用,于是我们的视角和口气无形中来自别人,无意之中成为别人的传声筒和扩音器。譬如,近来常在报上见到关于国内“民族主义”的报道和评论,一些学者也发出劝告,好像确有其事。客观地说,关于民族主义的问题,应当辩正地、一分为二地去看。根据《不列颠百科全书》的定义,民族主义是“对国家的高度忠诚,即把国家的利益置于个人利益或其他团体利益之上”。民族主义在世界文明史上意义之大是不必多说的。譬如,拜民族主义之赐,欧洲各国才有自己的语言、文学、艺术、文化,很多民族国家才能站立在世界舞台上。但如今,民族主义似乎成为一种纯粹负面的东西。

记得1989年,东西德要求统一的呼声渐高,时任英国首相的撒切尔夫人说,要警惕民族主义在德国复活,道出了英国在地缘政治上的隐忧:欧洲大陆一有强大的力量崛起,他们就会本能地皱眉。但他们喜欢把民族主义这顶帽子送给别人,自己从来没有这种毛病。德国人完全可以问:撒切尔夫人如此说话,是不是出于狭隘的英国民族主义?还可以深究一步:英国到底有民族主义情绪吗?英国作家奥威尔的《英格兰,我的英格兰》一文挺能说明问题。里面写道,英国劳动人民(原文直译是下层阶级)忠君爱国,有狂热的仇外、排外的情绪,做出格的事,说出格的话,毫无顾忌。爱好体育运动的人都知道,英国足球迷喜欢唱“上帝保佑吾王”,这或许是世上最早的国歌,产自民族主义形成的18世纪。他们的民族自豪感之强,是别国球迷中少见的。他们唱得最多的大概是“统治吧,不列颠!不列颠统治着海洋”。里面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但也夹杂民族主义情绪的喧嚣。奇怪的是,英国评论员不会把齐声高唱爱国(或曰帝国)歌曲的球迷称为民族主义者。他们中如有人使用暴力,那也被定性为“足球流氓”。

这些年,国外的许多人说中国的民族主义思潮盛行,就连国内的一些学者也跟着嚷嚷。这些人往往对中国人民对国家和民族的质朴感情、对国家利益的合法关心,进行误解,或故意曲解。中国有没有民族主义,应该是有的。可能会有人排外仇外,拒绝学习或使用外文,只看自己国家的影视和体育节目,拒绝学习国外的长处,嘴上还喊着“中国第一”。但这种人在中国恐怕极少。最近十几年来,由于对外部世界了解增多,中国人尤其是年轻人开始关注国家利益、国家安全等问题,与以往过度的意识形态关注相比,这无疑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应当予以鼓励。不能就此说中国的民族主义情绪多么强烈,更不能故意曲解。美国有一份很有名的杂志叫《国家利益》,福山的《历史的终结》一文就是在该刊发表的。谁把在这里不停讨论美国利益的人士称为民族主义者了吗?美国参众两院的政治家们讨论事情首先考虑美国利益;美国学者在美国利益的大背景下判断别国的崛起或衰落,其中暗含的问题总是:这对美国意味着什么?应该采取什么应对措施?这些人被定名为美国民族主义者了吗?爱默生要同胞立足本土,老罗斯福号召美国人民奋发,准备好牺牲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以让祖国立于强国之巅。有谁说这两位杰出人士是民族主义者了吗?

但事情到了中国头上,似乎就不一样了。一些海外留学生自发保护奥运火炬并抗议西方媒体的涉藏报道,有外电便称这些年轻人为“中国的民族主义者”。西方某些人士的双重标准总是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而不断地往别人身上泼污水。无论怎么说,对国家产生认同感并维护国家的尊严,不能被任意地曲解为民族主义,爱国的精神是每个国家对公民的基本要求。相反这些年轻人有宽阔的视野、比较的眼光,他们知道中外报道的差别,更想维护新闻报道中的客观公正原则。他们中有的已申请了绿卡,甚至连国籍都不是中国,却被称之为民族主义者。有人说,中国的大学里也有民族主义的氛围。然而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这些年轻人的文化参照体系往往是超越国界的。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外文不错,可能在为留学作准备,他们穿的T恤衫上或许还印着外文,外套上还可能有一面米字旗或星条旗,或是美国海军、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字样。这样的年轻人是民族主义者吗?中国的报纸、电视、网络整天在报道世界大事。中国城市街头的报亭,那些漂亮杂志的封面人物,其中大部分可能是白人。在中国的体育频道,英超、NBA是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世界杯足球赛没有中国队,中国观众依然看得极其投入。中国人说,我们欣赏的是足球艺术。但就是这样一个国家的百姓,却被扣上民族主义的帽子。

对于这些乱扣民族主义大帽子的人,我们不能轻信,不能上当,更不能附和,不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对于西方人的观点,我们要积极听取,认真借鉴,但要有所取舍,有所鉴别。我们不排斥西方的观点,但要清楚的是,我们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他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于民族主义,我认为,有教授的说法很有意思:所谓中国的“民族主义”,实际上就是民间的爱国主义。

这里还要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西方在吸收中国文化精髓后能顺利实现文化转型,而中国近代以来对外来文化的吸收却总是毁誉参半?西方在吸收外来文化思想时,并没有抛弃其传统文化,而是试图设法在自身文化之根中寻找相应源头。而我们的问题在于,有些人根本拒绝接受外来文化滋养,有些人则主张抛弃自身文化——不是用外来文化丰富自己,而是要“改造”传统文化的灵魂。因此,当务之急是要树立我们文化的主体意识。只有这样,我们对自身文化的不足、别人文化的长处,才会看得更加清楚,取长补短才能更恰如其分。这里需要注意的一个“时髦”现象是,有些人将传统文化作为装饰品,好像只有背《论语》《三字经》,着汉服、唐装,才算弘扬传统文化;或将传统文化当做一种时尚,进行商业炒作。更有甚者,以“创新”的名义,在传统文化中强行注入流行元素,表面上热闹非凡,实际上却是对前者的扭曲与消解。必须明确,我们的现代化,一定是具有中国内涵的、中国式的现代化。如果我们能从传统中去寻找那些对今天有实质性建设意义、启发意义、鼓舞意义的东西,而不是买椟还珠,只学得其表象和皮毛,那么,几千年的文化将真正成为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成为我们不断前进的动力。

说到这里,我想起下面这个故事,对我们也许会有些启迪。20世纪50年代末修建人民大会堂的时候,选择什么样的建筑风格成为工程设计人员的一个难题。在西方,传统的教堂建筑有意识地将礼拜堂做得高高大大,前面的神坛显得高耸入云,使信徒们一进教堂就有诚惶诚恐、非常渺小的感觉。而在新中国,人民站立起来了,建设一座体现人民当家作主、人民代表行使民主权利的殿堂,应该避免这种人为的落差。当时,周恩来同志以唐代诗人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来说明人在海阔天空的大自然怀抱中,非但不觉得自己渺小,反而觉得心旷神怡,悠然自得。设计人员由此得到启迪,将大会堂的天花板与墙体的连接线,设计成圆曲状,如同水天相连,水天一色,浑然一体。人们进入人民大会堂的时候,没有渺小和失落的感觉。同理,走向世界的中国人,要自尊、自信、自主,同时要自省、自律、自觉,要有主见、善学习、会取舍。要以宽阔、平和、冷静的心态审视大千世界,倾听外界的声音,用开放胸襟体验西方文化,在西方现代文明的精髓与中国传统文化基因碰撞中,融合出更有创造力和包容力的新中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