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佛学(2015年总第3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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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昙旷及其《大乘起信论》研究(上)

张雪松

【内容提要】 目前可知最早系统讨论唐译《大乘起信论》的学僧,应该是8世纪中后期活跃于敦煌地区的昙旷。本文探讨了昙旷的生平,并初步分析了其主要著作,残存于敦煌文献中的《大乘起信论广释》对唐译本的论述。笔者认为昙旷在8世纪中叶之前,便在长安接触到唐译《大乘起信论》,因此730年成书的《开元释教录》著录唐译《大乘起信论》是可信的,《大乘起信论》的唐译本恐非如吕澂先生所言是后世禅宗的伪托、迟至9世纪初宗密时代才广为人知。

【关键词】 唐译《大乘起信论》 昙旷《大乘起信论广释》

【作者】 中国人民大学佛教与宗教学理论研究所副教授。

围绕南朝梁代署名“真谛”(499—569)所译《大乘起信论》真伪的辩论,时常会涉及唐代署名“实叉难陀”(652—710)所译《大乘起信论》真伪的话题。唐译《大乘起信论》最早被730年成书的《开元释教录》著录,原本并无异议;但近代以来,主张所谓“唐译”是伪托的学者,指出参与实叉难陀译场的华严宗法藏(643—712)及玄奘弟子法宝(627—705)都没有提及唐译《大乘起信论》,“从此,一直到圭峰(宗密)以前,唐代诸大家都未谈到唐译《起信》的话,这些都是值得注意的”[1]。按照传统说法,唐译《大乘起信论》于703年问世,但到一百多年后的宗密(780—841)时期才有对唐译比较详细的讨论,确实难免令人疑惑。

不过在敦煌文献中,现存成书于8世纪中叶的河西昙旷《大乘起信论广释》,其中大量涉及唐译《大乘起信论》。《大乘起信论广释》原本五卷,现存卷三、四、五,其中卷四首残。现存《广释》应为全本《广释》篇幅的一半略多,仅就现存篇幅来看,明确提到唐译近二百次,其中称“新论”就达144处之多,“新本”10次,“新、旧论”4次、“二论”5次,“两论”1次;此外提及“译”字15处(其中10处为“译者”)也多牵扯唐译。昙旷是目前所见最早系统讨论唐译《大乘起信论》的学僧,其《大乘起信论广释》对于我们理解唐译本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昙旷在《大乘起信论》注疏中表现出的思想与时代特色,在禅宗与法相、华严等唐代佛教宗派交涉史上,在汉地佛教与藏地佛教交流史上,都值得我们充分重视。

自在敦煌发现《楞伽经师资记》,特别是经胡适先生研究之后,中国早期禅宗为“楞伽宗”已深入人心。然到了五祖“东山法门”之后,吕澂和印顺都认为发生了从宗《楞伽经》到宗《大乘起信论》的转变。[2]唐代普遍认为《大乘起信论》是关于《楞伽经》的论书,唐代对《大乘起信论》注疏的发展变化,对于当时禅宗的最新发展,有怎样的呼应关系,亦是值得探讨的课题。

一 昙旷的生平及其著述

唐代河西昙旷在汉传佛教僧史中,本名不见经传,20世纪初敦煌文献问世后,昙旷的著作逐渐进入学者的视野。署名“京西明道场沙门昙旷撰”的注疏被收入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编辑的日本《大正藏》第85册“古逸部”中即多达六种:《金刚般若经旨赞》二卷,《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记》一卷(及《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记序释》一卷),《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决》一卷,《大乘起信论略述》二卷,《大乘起信论广释》卷第三、四、五,《大乘入道次第开决》一卷。此外《大正藏》第85卷收录的敦煌文献《唯识三十论要释》《维摩经疏》因为首残,不知作者,但通过文中引证可以判定为昙旷作品。[3]

最初,学界对于昙旷生平的认识,仅限于敦煌文献的序言。昙旷《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决序》(唐大历九年,774):

余以冥昧,滥承传习。初在本乡切《唯识》《俱舍》。后游京镐,专《起信》《金刚》。虽不造幽微,而粗知卤亩。及旋归河右,方事弘扬,当侥薄之时,属艰虞之代,慕道者急急于衣食,学者役役于参承。小论小经尚起悬崖之想,大章大疏皆怀绝尔之心。懵三宝于终身,愚四谛于卒寿。余慷兹虚度,慨彼长迷,或补前修之阙文,足成广释,或削古德之繁猥,裁就略章。始在朔方撰《金刚旨赞》,次于凉城造《起信销文》,后于敦煌撰《入道次第开决》,撰《百法论开宗义记》。所恐此疏旨敻文幽,学者难究,遂更傍求众义,开决疏文,使失学徒,当成事业。[4]

又,沙门澄漪《大乘起信论略述序》提到:

有建康沙门昙旷者,幼而好学,长而成德,妙闲制述,善能清词。先造《广释》,后学赖焉!包含事理,网罗邪正。无执而不改,有疑而不皆遣。恐初心者仰崇崖而起退,望渤海而迷神,乃复撮其旨归,为之《略述》。可谓寻其源而知其流,折其干而得其枝。至如开发题端,该谈教藏;傍探异说,委辟义门;引经证成,会《论》宗趣;法喻周举,问答析疑,略而不明,具如《广释》。好博闻者,寻而究之,且欲指陈,绾摄纲要。[5]

据此可知,昙旷为生活在8世纪的僧侣,建康人,出家后先学《唯识论》《俱舍论》,入长安西明寺则专门研究《金刚般若经》《大乘起信论》,又至河西弘扬法义,在朔方(今甘肃灵武)撰写《金刚般若经旨赞》二卷,在凉州(今甘肃武威)撰写《大乘起信论广释》五卷及《略述》二卷,最后在敦煌作《大乘入道次第开决》一卷、《大乘百法明门论义记》一卷、《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决》一卷,这些文献都是在唐大历九年(774)之前就已经完成的。日本学者矢吹庆辉教授于1933年在岩波书店出版的《鸣沙余韵·解说篇》即是这样大致勾勒了昙旷的基本情况。[6]

此后,随着中外学界对敦煌吐蕃史料的深入挖掘,对昙旷的认识亦不断深入:

(1)判定《大乘二十二问》是昙旷晚年应吐蕃国王(赞普)赤松德赞之问而撰写的答复。《大正藏》第85册收录《大乘二十二问》,依据英藏敦煌文献S.2674录文,但该卷子首残,未录小序和第一问开头部分;而法藏敦煌文献P.2690、P.2287可以补缺。[7]昙旷与吐蕃王朝、藏传佛教的关系,改变了以往认为《大乘二十二问》是昙旷应唐代宗之问而进行答复的看法,蕃汉佛教关系遂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最早在这方面进行开创性研究的当属日本学者上山大峻教授[8],大陆学者中较早关注该问题的是北京大学历史系张广达教授[9],此后不乏对昙旷《大乘二十二问》的专门研究。[10]

(2)敦煌文献S.1438V5《书仪》残卷是吐蕃占领敦煌初期汉人都督索允的书状汇编,其中有索允写给赞普请求跟随昙旷出家的表文。

状请出家……年在襁褓,不食薰膻,及乎佩隽(觿),每诵经论,持斋持戒,积有岁年……近日相公不以庸鄙,令介沙州,将登耳顺之年,渐及悬车之日,老夫耄矣,诚无供于国用,佛法兴流,庶裨益于圣祚。使事昙和尚廿年,经论之门,久承训习。缅推生死之事,迅若驰流,昨缘愚子,枉被某害,一身单独,举目无依,今请舍官出家,伏惟相公无障圣道,则小人与身报贺,万死酬恩,解脱之因,伏望衷察。舍官出家,并施宅充寺,资财、驼马、田园等充为常住……伏乞圣慈,允臣所请。[11]

文中提到的“昙和尚”即昙旷。索允在吐蕃占领敦煌后[12]被任命为沙州都督。索允因年事已高,且儿子被害,“孤单一身,年过六十”,故想随昙旷出家为僧,“回宅充寺,誓报国恩”。吐蕃的沙州都督跟从昙旷20年,且欲从其出家,可见昙旷在敦煌佛教界之地位尊崇。吐蕃占领敦煌后,欲邀昙旷入藏,昙旷以老病辞,“卧病既久,所苦弥深,气力转微,莫能登涉,伏枕边外,驰恋圣颜,深问忽临,心神惊骇,将欲辞避,恐负力课”,并在“疾病之中,恭答甚深之意”[13],撰写《大乘二十二问》答复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的疑问。S.1438V5《书仪》残卷还提到“国德”敦煌“大德摩诃衍”[14]。昙旷与从敦煌入藏与莲花戒辩论的汉传佛教僧侣摩诃衍同时而略早,在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交流史上亦具有重要的作用。

昙旷在敦煌地位尊贵,其晚年的著述活动在沟通汉、藏,向西藏传播汉传佛教方面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但我们对其生平所知甚少。澄漪说昙旷是“建康沙门”,黄征教授据此认为昙旷为江苏南京人。[15]而日本等海外学者则多认为昙旷出身“河右”。例如美籍华人巴宙教授认为这里说的“建康”应该是《新唐书·地理志》“甘州张掖郡”条中的“建康军”:“西北百九十里,祁连山北,有建康军。证圣元年(695)王孝杰以甘肃二州相距回远,置军。”[16]昙旷的生年不详。据前引S.1438V5《书仪》残卷,索允在8世纪七八十年代吐蕃占领敦煌时[17]跟从昙旷已经20年,由此可知昙旷在8世纪五六十年代即已“旋归河右”,英藏S.2436《大乘起信论略述》“宝应贰载(763)玖月初于沙州龙兴寺写讫”[18]亦可印证这一点。那么昙旷离开长安应与755至763年爆发的安史之乱有直接关系,且与其自叙“当侥薄之时,属艰虞之代”吻合。

《宋高僧传》卷六载乘恩法师“及天宝末,关中版荡,因避地姑藏。旅泊之间,嗟彼密迩羌虏之封,极尚经论之学。恩化其内众,勉其成功,深染华风,悉登义府。自是重撰《百法论疏》及《钞》,行于西土。其疏祖慈恩而宗潞府,大抵同而少闻异,终后弟子传布”[19]。俄藏敦煌文献中尚存Дx6065《乘恩帖》[20],昙旷的经历应大体与乘恩相同,甚有学者怀疑乘恩与昙旷为一人。乘恩以“都教授”身份亲笔签名的《乘恩帖》年代大约在817年或之前,而昙旷的卒年一般认为在完成《大乘二十二问》之后不久,约在788年之前,因为788年敦煌寺院僧尼名簿S.2729《吐蕃辰年(788)三月五日算使论悉诺罗接谟勘牌子历》[21]中已没有昙旷的记录,此时昙旷应已去世。若这一推断正确,则乘恩签名《乘恩帖》时昙旷早已不在世,故乘恩应为与昙旷经历十分的类似的晚辈僧人,同在安史之乱爆发后由长安来到西北,并定居敦煌。[22]

昙旷具体的师承亦不详[23],但其大的学术背景为玄奘开创的法相宗当无疑问。玄奘门下弟子,主要分为圆测(西明)和窥基(慈恩)两系。与昙旷履历颇为类似的乘恩,按照《宋高僧传》的说法,乘恩的《百法明门论疏》“祖慈恩而宗潞府”,可归为慈恩一系,“慈恩”当为窥基,“宗潞”应指《大乘百法明论疏》(《百法忠疏》)的作者义忠。义忠是潞府襄垣人,淄州沼阉黎(慧诏)的弟子,后又随窥基学习经论。《宋高僧传》称义忠的“《百法论疏》最为要当,移解二无我归后,是以掩慈恩之繁,于今盛行,勿过忠本……况基师(窥基)正照于太阳,忠(义忠)也旁衔于龙烛,四方美誉,千里归心者,不可胜算矣”[24]。昙旷师承是否亦与乘恩类似,祖述窥基而非圆测,还可进一步考辨。

昙旷在敦煌所作《大乘入道次第开决》是对智周《大乘入道次第》的解说。昙旷对智周的师承有详细记录:“大唐开元初,有朴阳大德身号智周,我大唐三藏曾孙弟子,慈恩大师之孙弟子,河南法师之亲弟子,即是青龙大师异方同学。内穷三藏,外达九流,为学者师宗,作词场雄伯,工手著述,妙手赞扬。所撰章钞,凡十数部,即《法花摄释》《唯识諠秘》《因明决择》,皆所造也。虽不至长安,而声闻遐被关辅,诸德咸仰高风。”[25]智周,濮阳人,23岁入慧沼门下,是窥基的再传弟子。智周著述甚丰,现存十余种,对日本佛教影响尤大。智周之师慧沼曾著《成唯识论了义灯》等书,阐发窥基的观点,而驳破圆测等异说;智周亦秉承慧沼的学术立场,撰写《成唯识论了义灯记》,阐扬师说。

窥基的弟子慧沼、再传弟子智周,被后世尊为法相宗第三祖和第四祖。从昙旷阐扬智周《大乘入道次第》来看,应与乘恩类似,与慈恩一系关系更为密切。但昙旷入长安后居西明寺。西明寺是唐代长安的重要寺院[26],玄奘弟子圆测等人都曾在该寺驻锡,是西明系的重镇。日本学者结城令闻主要根据昙旷《百法明门论开宗义记》的观点主张,判定昙旷师承圆测系,理由主要有三:①昙旷主张六识一体,第七第八各有其体;与主张八识一体的窥基不同,属圆测之说。②昙旷主张种子为能藏,七识现行为所藏;与窥基主张恰好相反,与圆测说一致。③窥基主张阿梨耶识具足能藏、所藏、执藏三义;而昙旷认为阿梨耶识之名依执藏说。[27]结城令闻上述观点确实很有说服力,但不可否认现存昙旷注疏中有大量观点是与慈恩系一致的,共同点远比相异点多。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被判定为昙旷著作的《唯识三十论要释》中提到:“我唐贞观有大三藏遍觉大师,厥名玄奘……我唐先帝,请为国师,虽大译真经,广翻正论,于唯识深义,秘同髻珠,传非其人,未即翻授,唯为慈恩,独训斯旨。”[28]慈恩系与西明系争胜时,常谓玄奘为慈恩窥基独授唯识密义,而西明圆测贿赂守门阍者得以偷听[29],昙旷说玄奘将“唯识深义”独授慈恩窥基,显然是接受了有利于慈恩系的说法。

从现存资料来看,昙旷“后游京镐,专《起信》《金刚》”,在长安虽曾驻锡西明寺,但很可能并没有在唯识学中专宗一家,而是根据自己的理解而博采众说的可能性更大。昙旷先在“本乡”学习,后在西北数十年,其在长安的学习时间可能并不很长,由于安史之乱爆发而中断。因此我们可能并不应该将昙旷归为长安法相宗某一门派的入室弟子、法脉传人。

昙旷现存作品涉及面比较广。昙旷早年即开始研究唯识学说,到长安后专研《金刚般若经》和《大乘起信论》,其学术背景即从唯识学扩展到般若学及如来藏系统。除了二卷《金刚般若经旨赞》外,现存昙旷著述主要是对《百法明门论》和《大乘起信论》的阐释。

昙旷的注疏中,关于《大乘百法明门论》的注疏流行较广。经上山大峻教授研究证明:“敦煌学僧昙旷著《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决》的残片亦见于吐鲁番文献中,很明显是传自敦煌的写本,也有可能是将原本带到吐鲁番后抄写的。总之,证明了敦煌和吐鲁番之间存在着佛教交流。”[30]《大乘百法明门论义记》也比较受今人重视,还曾在台湾出版过单行本。[31]佛光山的依昱法师对《义记》有专门的研究。[32]而研究昙旷对如来藏系统注疏的则相对较少,主要是在草书书法研究中比较看重《大乘起信论略述》的写本。黄征教授对法藏敦煌文献P.2141草书[33]《大乘起信论略述卷上》进行了重新录文,订正了《大正藏》第85卷录文的许多错误,为今后的深入研究奠定了较好的基础。[34]

昙旷对《大乘起信论》的注释最终是在凉州完成的。按照澄漪说法,昙旷应该是先完成了五卷本的《大乘起信论广释》,后又删减凝练为二卷本的《大乘起信论略述》。《广释》前两卷已经遗失,但从所存后三卷内容与《略述》进行对比,可以判定《略述》与《广释》观点完全一致,前者只是后者内容的浓缩,甚至许多语句都完全一致,《略述》只是删去了《广释》中大量对比《大乘起信论》署名真谛的梁译和署名实叉难陀的唐译(昙旷称为“新论”)以及《起信论》与其他经论不同说法等相关讨论内容,让初学者免于纠缠细节,过于枝蔓。故下文主要依据《大乘起信论广释》探讨昙旷所理解的唐译《大乘起信论》。

二 昙旷注疏中的唐译《大乘起信论》

昙旷《大乘起信论广释》头两卷散失,故不知道昙旷如何论述《大乘起信论》唐代新译本的译者、产生年代等具体信息。

后世通行的《大乘起信论》唐译本前有不知作者与年代的序言:“此本即于阗国三藏法师实叉难陀赍梵文至此,又于西京慈恩塔内获旧梵本。与义学沙门荆州弘景、崇福法藏等,以大周圣历三年岁次癸亥十月壬午朔八日己丑,于授记寺,与《华严经》相次而译,沙门复礼笔受,开为两卷。然与旧翻时有出没,盖译者之意,又梵文非一也。”[35]这段文字认为弘景、法藏、复礼等人都参与了实叉难陀的翻译工作。这种说法与法藏《华严经传记》卷一对实叉难陀译经的记载类似:“(实叉难陀)前后总译一十九部,沙门波仑、玄执等笔受,沙门复礼缀文,沙门法宝、弘景等证义。”[36]

法藏《华严经传记》卷一“实叉难陀传”记载唐景云元年(710)十月十二日实叉难陀卒于大荐福寺,“至十二月十三日,本国门人悲智、敕使哥舒道元送其余骸及斯灵舌遂归于阗,起塔供养。后人复于焚尸之所起七层塔焉”[37]。法藏卒于先天元年(712)十一月,故《华严经传记》最终应在711年或712年间由法藏编辑完成。《华严经传记》中只是笼统地说实叉难陀翻译了19部经论,没有明确提到《大乘起信论》。约20年后,730年成书的智升《开元释教录》则明确提到这19部经论中包括《大乘起信论》,该书卷六:“《大乘起信论》一卷,初出,与唐实叉难陀出者同本”;卷九“实叉难陀译经”条:“《大乘起信论》二卷,第二出,与真谛出者同本……右一十九部一百七卷。《起信论》上一十四部一百二卷见在,《摩诃般若随心经》下五部阙本。”[38]前文已述昙旷《大乘起信论略述》的抄本在763年已经出现,那么《略述》成书应该更早,而《大乘起信论广释》的撰写又早于《略述》。安史之乱后昙旷离开长安,先在灵州(“朔方”)完成《金刚经》的注疏后,在凉州完成的《大乘起信论》注疏。故《大乘起信论广释》应该完成于8世纪50年代末或60年代的最初一两年。昙旷在长安时专攻《金刚经》和《大乘起信论》,之后在西北数地颠沛流离,“小论小经尚起悬崖之想,大章大疏皆怀绝尔之心”,故昙旷接触到唐译《大乘起信论》应该是在长安,而不可能是在西北。由此可以判定唐译本《大乘起信论》在8世纪中叶之前的长安地区已经流行,730年成书的《开元释教录》对存在《大乘起信论》新译本的记载应该可信。也就是说在730年之前(至迟在唐玄宗时)《大乘起信论》就已经出现了唐译本,且该译本被当时佛教界主流认定为出自实叉难陀之手。昙旷在8世纪中叶或稍早来到长安学习,接受当时佛教界对唐译《大乘起信论》的判定,可能性比较大。

本文并非要专门考证唐译《大乘起信论》的真伪问题,而只是想说明:无论真伪,唐译《大乘起信论》并非迟至8世纪末9世纪初宗密时代才出现,因为8世纪中前期,昙旷就大量使用了唐译《大乘起信论》的文字,因此可以佐证在730年《开元释教录》成书的时代,唐译《大乘起信论》已经形成。笔者认为唐译本《大乘起信论》很可能大约在710年(法藏《华严经传记》成书之后)至730年(智升《开元释教录》成书之前)最终完成的。而昙旷无疑是较早接触到唐译《大乘起信论》的学僧,他的论述对于研究唐译《大乘起信论》具有重要的价值。

(一)现存昙旷《大乘起信论广释》中的唐译《大乘起信论》引文。

(1)昙旷《大乘起信论广释》所引唐译《大乘起信论》与后世《大乘起信论》唐译通行本完全一致(两者皆以《大正藏》为准),如下。

“如是知已,则知始觉不可得”;“前念不觉起于烦恼,后念制伏令不更生,此虽名觉即是不觉”;“若超过菩萨地”;“究竟道满足”;“心根本性常住现前”;“心尚无有,何况有初”;“功行满足”;“谓一切心境界相及觉相,皆不可得故”;“谓一切法圆满成就无能坏性”;“不灭不坏”;“迷无自相,不离于方”;“一切凡夫依相续识执我”;“不觉一法界,故不相应,无明分别起”;“凡夫智境”;“菩萨智境”;“如世衣服,非臭非香,随以物熏,则有彼气”;“亦具难思胜境界用”;“示现天王”;“六度”;“平等智慧”;“非同非异”;“若心有起见,有余境可分别求,则于内法有所不足”;“以心本性,即色自性,说名法身”;“无间”;“依人我见四种见生,是故于此安立彼四”;“究竟寂灭”;“证此永断生死种子,得于涅槃,亦无后际”;“得道正因”;“修行正道”;“胜因相应”;“或由恶业,受于微苦,愿力所持,非久被系”;“初无数劫,将欲满故,于真如中得深解故”;“最尊胜身”;“亦不贪着世间果”;“在家菩萨”;“发大誓愿,无有休息”;“息灭一切戏论境界,是止义”;“明见因果生灭之相,是观义”;“心驰外境摄住内心,后复起心不取心相,以离真如不可得故”;“或现恶形以怖其心”;“恒乐昏寐”;“久不睡眠”;“溺情从好”;“若住于定”;“生灭不停”;“无常故苦”;“苦故无我”;“烦恼和杂”;“亲近一切诸佛菩萨,顶礼供养,恭敬赞叹,听闻正法,如说修行”;“于彼闻法观佛法身渐次修行得入正位”;“功德施群生”。

(2)昙旷《大乘起信论广释》所引唐译《大乘起信论》与后世《大乘起信论》唐译通行本基本一致,对比如下。

“觉念无念,体相别异,舍粗分别”(“觉有念无念,体相别异,以舍粗分别故”);“觉心初起,始名为觉,离于觉相”(“觉心初起,始名为觉,远离觉相”);“若有能观妄念无相,则为证得如来智慧”(“若有众生能观一切妄念无相,则为证得如来智慧”);“若妄念息,即知心相生住异灭,皆无有相”(“若妄念息,即知心相生住异灭,皆悉无相”);“真实空大义清净如虚空明镜”(“真实空大义如虚空明镜”);“真实不空大义清净如虚空明镜”(“真实不空大义如虚空明镜”);“真实不空离障大义清净如虚空明镜”(“真实不空离障大义如虚空明镜”);“本性清净,常安住法”(“本性清净,常安住故”);“真实不空示现大义清净如虚空明镜”(“真实不空示现大义如虚空明镜”);“起爱非爱心”(“生爱非爱心”);“皆同出相”(“皆同土相”);“真如相”(“真相”);“虽有染心,而常明洁,无有改变,复以本性,无分明故,虽复遍一切境界,而无变异”(“虽有染心,而常明洁,无有改变,复以本性,无分别故,虽复遍生一切境界,而无变易”);“从具戒地至具惠地,少分离”(“从具戒地乃至具慧地,能少分离”);“心分别异,染净分别异,知相同”(“心分别异,染净分别异,知相缘相同”);“为相应心”(“谓相应心”);“从初发意乃至涅槃,前后不同,多差别”(“从初发意乃至涅槃,前后不同,无量差别”);“以大悲柔暖心广大福智藏,熏所应化一切众生,增善根”(“以大悲柔软心广大福智藏,熏所应化一切众生,令其见闻及以忆念如来等形增长善根”);“依是义,故名法身”(“依此义,故名如来藏,亦名法身”);“依业识等诸生灭相”(“依业识等生灭相”);“以色本性智心自性,说名智身,以智性即色”(“以色本性即心自性,说名智身,以心本性即色自性”);“依于法身,所现色身,遍一切处”(“依于法身,一切如来所现色身,遍一切处”);“分段粗色,微至极微,复以方分析此微尘,是故若粗若细一切诸色,唯是妄心分别影像,实无所有”(“分析粗色,渐至微尘,复以方分析此微尘,是故若粗若细一切诸色,唯是妄心分别影像,实无所有”);“推求解蕴,微至刹那,求此刹那相,别非有,离于法界,终不可得”(“推求余蕴,渐至刹那,求此刹那相,别非一无为之法,亦复如是,离于法界,终不可得”);“十方一切诸法,应知亦然”(“十方一切诸法,应知悉然”);“执如来藏同于虚空,常恒遍有”及“执如来性同于虚空,是常遍有”[39](“执如来性同于虚空,常恒遍有”);“此是如来自性广大如虚空义”(“此是如来自性如虚空义”);“非谓如空,是常遍有”(“非谓如空,是常是有”);“一切众生一切诸法,皆同一法界无有二相,据理但应正念真如,何假复修一切善法救一切众生”(“一切众生一切诸法,皆同一法界无有二相,据理但应正念真如,何假复修一切善行救一切众生”);“要当集一切善行,普救一切众生,离客尘垢,然后方能显现真法”(“要当集一切善行,救一切众生,离彼无边客尘垢染,显现真法”);“见法身”(“见佛法身”);“自利利他,修行诸行,尚不畏堕二乘之地,况于恶道”(“自利利他,修诸苦行,心无怯弱,尚不畏堕二乘之地,况于恶道”);“闻多劫行,方始得佛,不惊怖”(“闻无量阿僧祇劫勤修种种难行苦行,方始得佛,不惊不怖”);“何况有起二乘之心及堕恶道”(“何况有起二乘之心及堕恶趣”);“真如法性离悭贪相,是清净施度”(“法性离悭贪相,是清净施度”);“此菩萨以无分别智,证离言说真如法身故,能一念遍往十方一切世界”(“此菩萨以无分别智,证离言说真如法身故,能于一念遍往十方一切世界”);“种姓诸根,发心作证,皆悉同等,由此等故,无超过法”(“种性诸根,发心作证,皆悉同等,无超过法”);“一切妄境从本已来,唯心为性”(“一切妄境从本已来,理实唯一心为性”);“一切众生执着妄境,不能得知第一义性”(“一切众生执着妄境,不能得知一切诸法第一义性”);“佛无执着,则能现见诸法性”(“诸佛如来无有执着,则能现见诸法实性”);“而有大智照一切染净差别”(“而有大智显照一切染净差别”);“见恶不嫌,遭苦能忍,常乐观察,甚深句义”(“见恶不嫌,遭苦不动,常乐观察,甚深句义”);“一切分别相念皆随”(“一切分别想念皆除”);“前心依境,以舍于境,后念依心,复舍于心”(“前心依境,次舍于境,后念依心,复舍于心”);“一三昧”(“一相三昧”);“善根渐少”(“善根微少”);“或现美色以迷其意”(“或示美色以迷其意”);“他心事,辨才无碍”(“他心事,辩才演说,无滞无断”);“或令证得外道邪定”(“或令证得外道诸定”);“或复劝令受于女色”(“或复劝令受女等色”);“是故唯应审谛观察,当作是念,此皆以我善根微薄业障厚重,为魔鬼等之所迷惑,如是知已,念彼一切皆唯是心,如是思惟,刹那即灭,远离诸相”(“是故宜应审谛观察,当作是念,此皆以我善根微薄业障厚重,为魔鬼等之所迷惑,如是知已,念彼一切皆唯是心,如是思惟,刹那即灭,远离诸相”);“离一切相,入真三昧,心相既离,真相亦尽”(“远离诸相,入真三昧,心相既离,真相亦尽”);“殊胜善根,随顺相续,离诸障离,起大精进恒无断”(“殊胜善品,随顺相续,一切障难悉皆远离,起大精进恒无断”);“从于定起诸见烦恼皆不现行,以三昧力坏种故”(“从于定起诸见烦恼皆不现行,以三昧力坏其种故”);“以余三昧皆是有相,外道共”(“以余三昧皆是有相,与外道共”);“不得值遇诸佛菩萨”(“不得值遇佛菩萨”);“柔和忍辱者,为一切世间所敬”(柔和忍辱,常为一切世间所敬);“观诸凡愚所见诸法,于无物中妄计为有,观察一切从缘生法,皆如幻等毕竟无实,观第一义非心所行,不可譬喻不可言说”(“观诸凡愚所见诸法,于无物中妄计为有,观察一切从缘生法,皆如幻等毕竟无实,观第一义谛非心所行,不可譬喻不可言说”);“行住坐卧,常应观察所可作”(“行住坐卧,常勤观察应作不应作”);“复次若唯修观则心不止息,多生疑惑不随顺第一义,不出生无分别智,是故止观应兼修行”(“复次若唯修观则心不止息,多生疑惑不随顺第一义谛,不出生无分别智,是故止观应并修行”);“或值寒热风雨不时饥馑等苦,或见不善可畏众生,三毒所缠邪见颠倒,弃背善道习行恶法,菩萨在中心生怯弱,恐不值遇诸佛菩萨,恐不能成清净信心,生疑欲退”(“或值寒热风雨不时饥馑等苦,或见不善可畏众生,三毒所缠邪见颠倒,弃背善道习行恶法,菩萨在中心生怯弱,恐不可值遇诸佛菩萨,恐不能成就清净信心,生疑欲退”);“应作是念:十方所有诸佛菩萨,皆得大神通无有障碍,能以种种善巧方便,救拔一切险道众生”(应作是念:十方所有诸佛菩萨,皆得大神通无有障碍,能以种种善巧方便,救拔一切险厄众生);“作是念已发大誓愿,一心专念佛及菩萨,以生如是决定心故,于此命终必得往生余佛刹中,见佛菩萨信心成就永离恶道”(“作是念已发大誓愿,一心专念佛及菩萨,以生如是决定心故,于此命终必得往生余佛刹中,见佛菩萨信心成就永离恶趣”);“观察句义”(“观察甚深句义”);“是故欲求自利利他殊胜行者,当于此《论》勤加修学”(“是故欲成自利利他殊胜行者,当于此《论》勤加修学”);“愿见真如性”(“令见真如法”)。

以上诸条意思基本一致,只是表述略不同。有些是表述习惯造成的,如后世通行的唐译本用“第一义谛”“恶趣”“慧”,昙旷引用的唐译本则用“第一义”“恶道”“惠”。个别地方应是抄录有误造成的,如昙旷引“执如来藏同于虚空”,依据唐译本上下文意(“此是如来自性如虚空义”),应该是“如来性”非“如来藏”,且昙旷再次引用该文时亦云“执如来性”。再如昙旷引“皆同出相”应是“皆同土相”的抄录错误。

也有昙旷节略引用的情况存在,如“闻多劫行,方始得佛,不惊怖”是对“闻无量阿僧祇劫勤修种种难行苦行,方始得佛,不惊不怖”的节略引用;再如“所可作”应是“应作不应作”的简略说法,此类例子甚多。个别情况可能是昙旷插入了解释语,如在唐译“皆悉同等,无超过法”,插入“由此‘等’故”加以解释贯通,变为“皆悉同等,由此等故,无超过法”。

有些差别比较大的例子,如“真实空大义清净如虚空明镜”“真实不空大义清净如虚空明镜”“真实不空离障大义清净如虚空明镜”“真实不空示现大义清净如虚空明镜”皆比通行唐译本多“清净”二字,但通行唐译本这几句前有“清净如虚空明镜”一句总起,故昙旷转引的意思与唐译本也是一致的。

有些差异可能确由版本不同造成,如昙旷所据唐译本最后一句颂文“愿见真如性”,后世通行本为“令见真如法”。再如唐译通行本的“遭苦不动”,昙旷引作“遭苦能忍”:“心虽遇八风,其心不动,既由谛察二忍方成故。虽文阙而意有也。故《新论》具三忍。文云:‘见恶不嫌,遭苦能忍,常乐观察,甚深句义。’”[40]昙旷认为《大乘起信论》此处具“三忍”意,梁译“文阙而意有”,而唐译翻译得最为清楚。“遭苦能忍”为三忍之一,且从唐译上文“能使众生舍恶修善,云何修忍门”来看,昙旷的解释是符合情理的,“遭苦能忍”应为昙旷所持唐译本原文,非昙旷误引或抄写错误,此与后世通行唐译本“遭苦不动”确有不同。此类例子还有一些,具有版本校勘价值。再如唐译通行本“远离诸相,入真三昧”,昙旷引文则为“离一切相,入真三昧”,等等。


[1] 吕澂:《大乘起信论考证》,《吕澂佛学论著选集》卷一,齐鲁书社,1991,第314页。

[2] 吕澂:《中国佛学源流略讲》,《吕澂佛学论著选集》卷五,齐鲁书社,1991,第2772页;印顺:《中国禅宗史》,江西人民出版社,1999,第130页。

[3] 例如《唯识三十论释》中有“此中应明三所依义,恐察不录,《百法疏》明”“三信差别,《百法疏》明”等,提到《百法疏》9次,均与昙旷《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记》吻合。矢吹庆辉、上山大峻等对此均有论证。参见〔日〕上山大峻『敦煌佛教の研究』,法藏馆,1990,第57-61页。

[4] 《大正藏》第85册,第1068页上。

[5] 《大正藏》第85册,第1089页上。并参校黄征《敦煌草书写卷〈大乘起信论略述卷上〉考订》,《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3年第2期,第149页。

[6] 较早对昙旷进行专题研究的论文还有〔日〕芳村修基:「河西僧昙旷の传历」,《印度学佛教学研究》第7卷第1号,1958年12月。

[7] 《大乘二十二问》最新的录文的可以参见杨富学、李吉和《敦煌汉文吐蕃史料辑校》第一辑,甘肃人民出版社,1999,第3~37页。

[8] 〔日〕上山大峻:《昙旷と敦煌の传教学》,《东方学报》第35期,1964年3月,第141~214页。以后对该论文有两篇重要的评论,〔日〕山口瑞凤:『上山大峻著「昙旷と敦煌の传教学」』,《东洋学报》第47卷4期,1965年3月,第112-122页;Paul Demiéville(戴密微):“Récents Travaux Sur Touen-Houang”(《敦煌学近作》),T’oung Pao(《通报》)第66卷1-3期,1970,第29~44页。

[9] 张广达:《唐代禅宗的传入吐蕃及有关的敦煌文书》,《学林漫录》第3集,中华书局,1981。

[10] 巴宙:《大乘二十二问之研究》,《中华佛学学报》1988年第2期(英文原著发表于Chinese Culture,Vol.XX,Nos.I-2,1979);王邦维:《〈大乘二十二问〉之最末一问:昙旷对部派佛教的认识》,中日敦煌佛教学术会议论文,2002年3月。

[11] S.1438V/1,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敦煌古文献编辑委员会、英国国家图书馆、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合编《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三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第18页。并参见唐耕耦、陆宏基编《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5辑,全国图书馆缩微文献复制中心,1990,第315~316页。

[12] 吐蕃占领敦煌的具体年代,学界尚未有统一看法,主要有大历十二年(777)、建中二年(781)、贞元元年(785)、贞元二年(786)、贞元三年(787)及贞元四年(788)等说。(参见金滢坤《敦煌陷蕃年代研究综述》,《丝绸之路》1997年第1期。)

[13] P.2690,《廿二问》(11-1),上海古籍出版社、法国国家图书馆编《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第1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255页。

[14] S.1438V/3,《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三卷,第19页。《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5辑,第319页。传世的藏文文献中对摩诃衍有很多记载,而敦煌文献《顿悟大乘正理决》(S.2672、P.4646)则提供了与传世文献颇为不同的叙述内容,汉地禅宗顿悟派并未如藏文传世文献记载的那样,在桑耶寺辩论中失败并退出吐蕃;摩诃衍在吐蕃传播禅宗得到了赞普的允许,“赦令颁下诸处,令百姓官僚尽知”。学界关于摩诃衍的讨论甚多,读者可以参阅〔法〕戴密微《吐蕃僧诤记》,耿昇译,西藏人民出版社,2001。中国学者王重民先生留法期间对戴密微撰写《吐蕃僧诤记》帮助很大。

[15] 《敦煌草书写卷〈大乘起信论略述卷上〉考订》,第149页。

[16] 参见《大乘二十二问之研究》,第70~71页。

[17] 吐蕃占领敦煌的具体年代,学界尚未有统一看法,主要有大历十二年(777)、建中二年(781)、贞元元年(785)、贞元二年(786)、贞元三年(787)及贞元四年(788)等说。(参见金滢坤《敦煌陷蕃年代研究综述》,《丝绸之路》1997年第1期。)

[18] 《大正藏》第85册,第1105页上。

[19] 赞宁撰,范祥雍点校:《宋高僧传》上册,中华书局,1987,第128页。

[20] 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俄罗斯科学出版社东方文学部、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俄藏敦煌文献》第12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第343页。姜伯勤先生最早对列宁格勒藏本《乘恩帖》进行考证,读者可参考姜伯勤《敦煌本乘恩帖考证》,中山大学历史系编《中山大学史学集刊》第一辑,广东人民出版社,1992;马德:《〈乘恩帖〉述略》,《敦煌研究》1992年第1期。

[21] S.2729/1-9,《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四卷,第217~225页。陈祚龙教授对日本学者藤枝晃教授、池田温教授的两种录文有所订正并重录全文,读者可以参考陈祚龙《关于敦煌陷蕃初期的僧尼“牌子历”》,台湾《中国佛教》第36卷1982年第6期。

[22] 但《吐蕃辰年三月五日算使论悉诺罗接谟勘牌子历》中亦不能找到乘恩之名,单以该文献是否收录其名即判别其人当时是否在世,恐不完全准确。昙旷撰写《大乘二十二问》时称病,是否真的行将就木,还是“嗟彼密迩羌虏之封”,须进一步考订。判定昙旷与乘恩是否为一人,还有待新材料的发现。

[23] 杨唯中在《中国唯识宗通史》中将昙旷列入“唐末之前不明师承的唯识师”,见杨唯中《中国唯识宗通史》下册,凤凰出版社,2008,第813页。

[24] 《宋高僧传》上册,第77页。

[25] 《大正藏》第85册,第1206页下~1207页上。

[26] 参见罗小红《唐长安西明寺考》,《考古与文物》2006年第2期,第76~80页。

[27] 参见〔日〕结城令闻《昙旷の唯识思想と唐代唯识诸多派の关系》,《宗教研究》第8卷第1号,1977年。

[28] 《大正藏》第85册,第963页上。

[29] 参见《宋高僧传》上册,第64、69页。

[30] 〔日〕上山大峻:《日本新疆考察队收集吐鲁番佛经残片研究近况》,刘永增译,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敦煌吐鲁番学资料研究中心编《敦煌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5,第327页。

[31] 释昙旷:《大乘百法明门论义记》,台北大乘精舍印经会,1985。

[32] 释依昱:《昙旷与敦煌写本〈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记〉的研究》,杨曾文、杜斗城主编《中国敦煌学百年文库·宗教卷(二)》,甘肃文化出版社,1999,第390~401页。该文最初发表在《1990年敦煌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文集·史地语文编》。

[33] P.2141写卷并非单纯草书,“从序言和上卷前半部分看,书写者最初想以行楷书来书写此卷,然而由于行楷书书写的速度较慢,而当时的抄经习惯是疏、论、记等非经文抄写可以用草书书写,所以为了加快书写速度,所用的书体也随之改变了。序言部分和上卷的开始部分主要是行楷书,中间偶然使用个别草字字形,在23行以后向行草书转换,草字的字形不断增多,草书的书写因素也不断增大,字形也随之改变。在62行以后书写速度明显地加快,进入了纯草书的书写。162行以后草书书写更为顺畅,又出现了一种新的书写风格。”(王继安:《敦煌残卷〈大乘起信论略述卷上〉破体书风评析》,《艺术百家》2010年第8期。)

[34] 黄征:《敦煌草书写卷〈大乘起信论略述卷上〉考订》,《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3年第2期;黄征、江吟编著《大乘起信论略述残卷:敦煌书法精品选(二)》,西泠印社,2003;黄征:《敦煌草书写卷〈大乘起信论略述〉卷上考订(三)》,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敦煌吐鲁番学资料研究中心编《敦煌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5;黄征:《敦煌草书写卷〈大乘起信论略述〉卷上考订(四)》,《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5年第2期。黄征教授并通过对比笔迹,判定法藏P.2141草书与英藏“宝应贰载(763年)玖月初于沙州龙兴寺写记”的S.2436为同一写经生完成的。(《敦煌草书写卷〈大乘起信论略述卷上〉考订》,第147~148页。)

[35] 《大正藏》第32册,第583页下。宗密《大乘起信论疏》卷一的记载与此十分类似,应是脱胎于这则序言,只是在翻译的时间上仅泛言之在武周则天时。

[36] 《大正藏》第51册,第155页上。

[37] 《大正藏》第51册,第155页中。

[38] 《大正藏》第55册,第538页中、566页上。

[39] 该句唐译,昙旷引用两次,文略有异,见《大正藏》第85册,第1154页上、中。

[40] 《大正藏》第85册,第1165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