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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序
右《鸣原堂论文》两卷,吾师湘乡曾文正公选汉唐已来迄于国朝名臣奏疏十七首。论述义法,以诒其弟沅甫宫保者。宫保出示定安,命校雠刊之。
叙曰:三代以上,人臣告诫其君,如禹、皋、伊、傅、周、召之所作,载在《尚书》。尚已!彼皆圣贤之徒,体道深而更事久。其陈义甚高,而可见诸施行。其指斥甚直,而必出之和平渊懿,不为危言悚论,诡激抵触之辞。其托意甚幽邃,而使读者易晓。其切于世情而达于时变也,仍必原本道德,不为一切苟且侥幸之计。至于《春秋》内外传所录谟谠言,笃厚深美,犹有训诰遗意。下逮战国士,或为廋词隐语,讥讪笑詈。耸撼炫,同于俳优。其不幸者,触怒人主,身蹈大戮,祸綦烈矣!说亦稍戆焉。自兹以降,敷陈之道约分两途。儒者拘牵文义,喜谈上古,致君必曰尧、舜,礼乐必俟百年,井田、封建、学校之制,累牍而不烦,世主习闻其迂,则以为老生常谈而厌薄之。而才智之士,度时君之所能行,揣摩迎合以售其纵横富强之术,往往辄验,天下稍骛于功利矣。
若夫汉之贾谊、唐之陆贽、宋之苏轼,陈善责难累数万言,论是非则持其平,讲制度则求其当,达闾阎颠连之隐状,显军中倚伏之秘谋,高而不戾于今,卑而不违夫古,岂非敷奏之极轨哉?善乎!公之论文也,曰:“必其平日读书学道,深造有得,实有诸己,而后献诸君。又必熟于前代事迹,本朝掌故,乃为典雅。”呜呼!斯言尽之矣!
公所为奏疏若干卷,其佳篇传播人间,士大夫多能举其词。所选《经史百家杂钞》二十六卷,另刊行世。是书卷帙不多,盖犹黄河之滥觞耳。然苟循河而东,乘秋水、驾巨筏以望于北海,洋洋乎包天地而涵古今,岂不更为宇宙大观也哉!同治十二年九月,门人东湖王定安叙于长沙寓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