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教授讲世界历史:世界近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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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十年战争

(1618—1648)

112.战争的性质与起因

漫长而悲惨的三十年战争是欧洲天主教和新教之间的最后一场大战。它开始时是德意志新教王公和天主教王公之间的争斗,但是,渐渐地,它把欧洲大陆的所有国家都卷了进来,最终退化成一场争夺权力和领土的可耻而残酷的斗争。

战争的真正起因是德意志天主教徒和新教徒之间的相互敌对。但是,更具体一点来讲,就是著名的《奥格斯堡宗教和约》中条款的特点造成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对和约里的条款有着不同的解读,每一方的对条款的侵犯都给了对方抱怨的借口。新教徒最终成立了具有互保性质的“福音派联盟”(Evangelical Union, 1608),与之针锋相对,天主教教徒则组成了“神圣同盟”(Holy League, 1609)。整个德意志都在为宗教战争的最终爆发做准备。

113.波希米亚阶段(1618—1623)

这把使德意志凋零了一代人之久的战火首先在波希米亚点燃,在这里,两个世纪前爆发的胡斯战争的余烬仍未熄灭。新教徒根据皇室法令的条款有权修建并保有的一座教堂,被天主教徒拆毁,而另一座教堂则被关闭。宗教改革者向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波希米亚国王马蒂亚斯(Matthias)进谏,但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一群波希米亚贵族闯进位于布拉格(Prague)的皇家城堡将两个摄政者扔出窗外。这一鲁莽行动成为三十年战争的导火索——“我们所有苦难的根源”,一位生活在随后的那个悲哀时代的人这样写道。

波希米亚的新教徒发动了有组织的起义,将耶稣会士(Jesuits)赶出了波希米亚。但是起义很快被刚刚当选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斐迪南二世(Ferdinand II)镇压——他为天主教联盟所支持。起义的领导者被处死,波希米亚的新教信仰几乎被完全清除。

114.丹麦阶段(1625—1629)

德意志的新教教徒似乎正遭受着灭顶之灾的威胁。不仅德意志的新教王公,甚至所有的北欧新教强国都对这样的局面感到震惊。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Christian IV),在英格兰和荷兰的支持下,投入到战争中来——仍以断断续续的方式进行——成为了德意志新教的捍卫者。而在天主教这边,出现了两位著名的将领——神圣同盟军队的统帅蒂利(Tilly)和出身于波希米亚富有的贵族、担任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统帅的华伦斯坦(Wallenstein)。三十年战争丹麦阶段就此开始。

战争对新教联盟是灾难性的这场战争的重要事件包括蒂利在卢特(Lutter)击败丹麦国王(1626)和华伦斯坦包围斯特拉松德(1628)。,克里斯蒂安最终被迫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签署和平协议并退出了战争。

115.瑞典阶段(1630—1635)

就在这胜利在望之际,皇帝斐迪南却对自己最具才干的将军华伦斯坦产生了不满和嫉妒之心,解除了他的职务。然而,就在几个月前,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Gustavus Adolphus)召集了16000名英勇善战的瑞典士兵出现在了德意志北部,成为了这里士气低落、群龙无首的新教徒的捍卫者。瑞典国王参战,有着多重原因:首先,他是新教教义的强烈支持者并对新教派抱有同情。另外,神圣罗马帝国军队在德意志北部高歌猛进,威胁到了瑞典在波罗的海的利益——建立哈布斯堡家族的霸权皇帝斐迪南是哈布斯堡家族的首领。对把波罗的海看成是自己内湖的瑞典君主而言是个威胁。

德意志新教王公对古斯塔夫的嫉妒和不信任造成了可怕的灾难。这时,蒂利正围攻马格德堡(Magdeburg)。但是,勃兰登堡和萨克森的选帝侯们——马格德堡本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援助——却不愿与古斯塔夫联合解围。很快,马格德堡被攻陷,并被洗掠一空,成千上万的居民悲惨地死去。蒂利给斐迪南写信说,这是自从特洛伊和耶路撒冷陷落以来从未有过的胜利。他补充道:“我非常遗憾,尊贵的皇室夫人们没有亲眼观赏这一壮观的景象。”

马格德堡的悲惨命运令新教王公们极为震惊,勃兰登堡和萨克森的选帝侯们将自己的军队和瑞典国王的部队联合在一起。蒂利两次被打败,并在最后一场战役中遭受致命伤(1632)。随着蒂利的去世,斐迪南失去了最为信任的将军。

神圣罗马帝国的事业似乎陷入绝境。现在,德意志只有一个人能够扭转瑞典君主的破竹之势,他就是华伦斯坦。皇帝现在只好向他求助。华伦斯坦同意招募一支军队,前提是他要有绝对的领导权。斐迪南被迫同意了这个宿将的所有要求。华伦斯坦又提高了自己的标准,他需要招募的不仅是德意志的,而是整个欧洲的冒险家。

华伦斯坦招募了4万完全听命于他的军队,经过多次的进攻与撤退,最终在萨克森的吕岑(Lützen)与古斯塔夫决一死战。结果瑞典人虽然获得了胜利,却失去了自己的首领和国王(1632)。

古斯塔夫·阿道夫

我们可以用历史学家金德利(Gindely)的话来总结古斯塔夫·阿道夫参加三十年战争的结果:“他让新教避免了在德意志陷入绝境。”

尽管他们伟大的国王和统帅阵亡,瑞典人却没有从战争中退出。随着战争的继续,新教联盟取得了优势。恰巧这个时候,斐迪南对华伦斯坦起了疑心。他坚信华伦斯坦背叛了皇室,因此派人刺杀了华伦斯坦(1634)。这一事件标志着三十年战争瑞典阶段的尾声。

116.瑞典—法国阶段(1635—1648)

若不是法国出于自私和野心的干预,这场困扰德意志半代人之久的战争或许可以早点结束,因为交战双方都已经疲惫不堪,并且希望能够展开和平谈判。但是黎塞留不愿意就此结束战争,因为奥地利还没有完全屈服。因此,黎塞留鼓励瑞典首相奥克森斯滕(Oxenstiern)——就像他对古斯塔夫做的一样——继续战斗,并许诺法国军队会给予援助。

这场战争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德意志天主教和新教王公之间的斗争的特征,变成了奥地利王朝和波旁王朝之间的政治斗争,其中奥地利是为生存而战,而法国波旁王朝则是为扩张而战。

所以,这场可怕的战争一年一年地持续进行,它已经成为了一场残忍无情的掠夺战利品的争斗。瑞典人抓紧控制德意志的河流入海口,而法国人则希望控制莱茵河畔的土地。战争大戏开始时的参与者已经退出了舞台,但是他们的角色又被其他人接替。

117.《威斯特伐利亚和约》(1648)

战争终于随着著名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为了使谈判更加顺利,委员们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在奥斯纳布吕克(Osnabrück)开会,另一部分在明斯特(Münster)开会,都是威斯特伐利亚的城市。和平协议条款经过4年的协商才达成一致。Peace of Westphalia)的签订而结束了。这一重要和约的主要条款可以分为两个方面——领土和宗教。

关于前一条,这些条款在三个方向缩减了神圣罗马帝国实际和名义上的领土面积。瑞士和尼德兰联邦从中分离出来;尽管这两个国家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已经取得独立,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正式的承认。法国对洛林地区(Lorraine)的梅茨(Metz)、图勒(Toul)和凡尔登(Verdun)三个教区的管辖已经有大约一个世纪之久,现在得到了确认,整个阿尔萨斯地区(Alsace)除了自由城市斯特拉斯堡(Strasburg)外都落入了法国之手。

已经是海上强国的瑞典,又获得了德意志北部的领土——西波美拉尼亚(Western Pomerania)和其他地区,这让她因为控制了德意志境内三条重要河流——奥德河(Oder)、易北河(Elbe)和威悉河(Weser)——的入海口,而影响力大大提升。但是这些地区并不是把所有的主权都给了瑞典,它们仍然是德意志的一部分,瑞典国王通过与这些地区的关系而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王公并在帝国议会中获得了席位。

帝国内发生了很多变化,其中一些变化是很重要的。勃兰登堡,未来一个伟大国家的核心,获得了大量的土地。她获得了东波美拉尼亚(Eastern Pomerania)和有价值的教会土地。

德意志的不同邦国——算上帝国的自由城市,数量超过400个——在战后变成了事实上独立于帝国权威之外的存在。继续存在的神圣罗马帝国不过是一个松散的邦联,德意志民族的统一被推迟到遥远的将来。

和约中关于宗教的条款比那些建立邦国边界的条款更为重要。天主教、路德派和加尔文派都被赋予了相同的地位。每个王公都有权决定自己的宗教来作为自己人民的信仰,拒绝接受国教的人将被驱逐,这些不奉国教者有5年的时间用于移居国外。这样的条款被称作王公们的“宗教改革权”,而臣民们的则被称为“移民权”。巴拉丁领地(Palatinate)的历史阐述了和平协议的这一条款;在长达60年的时间里,这里的人们被统治者四次逼迫改变自己的宗教信仰。但是这属于例外情况。

这些就是著名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中最重要的条款。200多年的时间里,它们成为德意志的基本法律原则,并且在欧洲各国之间实现了权力平衡。尽管法国的路易十四对这些条款有所异议,但是这些条款还是一直被维持到法国大革命时代。

118.战争对德意志的影响

三十年战争给德意志留下的创伤几乎难以形容。战争开始的时候,德意志的人口有3000万,战争结束的时候,只剩下1200万。2/3的个人财产被破坏。很多曾经繁荣的大城市被削弱到只剩下躯壳。符腾堡(Württemberg)在战争开始时有50万居民,而战争结束时只剩下5万。曾经强大的汉萨同盟实际上已经解体。到处都是农民茅舍和贵族宫殿被烧焦的废墟。大量地区由于没有人居住而荒芜不堪。很多地区的土地复为原始的蛮荒之地。贸易路线中断,一些工商业和贸易被席卷一空。

战争对艺术、科学、教育和道德的影响更加令人痛心。绘画、雕塑和建筑已经消亡,曾经作为艺术家家园的城市躺在废墟中。诗歌不再发展,教育完全被忽视,整整一代人的生活完全被战争占据,孩子们根本没有受教育的机会。道德法律被人遗忘,到处弥漫的罪恶却甚嚣尘上。在战争结束之前,双方阵营的支持者人数超过了士兵的人数。在行军途中,军队召集了那些在罗马帝国横行的哥特人和汪达尔人的游牧部落。战争过后,这些被解散的士兵成了盗贼和土匪,成千上万的人被处决。德意志在《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订后的一个世纪里,仍不断受到这些匪帮的侵扰。曾经具有巨大发展潜力的德意志文明遭受重创,久久不能恢复,而人们的道德观念已经完全麻木。

除了这些罪恶,战争还造成了政治上的分裂和虚弱。虽然皇帝的头衔仍然由奥地利王室继承,但只是一个虚名而已。《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签订使德意志各邦国之间本就不多的凝聚力也丧失了,神圣罗马帝国成为了一个各邦国各行其是的松散集合。被削弱的德意志作为一个国家失去了其独立性,而很多小邦国的百姓则成为他们野心勃勃、专横暴虐统治者的奴隶。更糟糕的是,持续一代人之久的战争灾难让德意志人民最后一丝爱国主义的火花也完全熄灭了。国家民族的自豪感和希望几近消失。

虽然如此,仍然有一个可以洗刷战争罪恶的好处。战争的暴行和恐怖激励了杰出的荷兰法学家雨果·格劳秀斯(Hugo Grotius,1583—1645)创作了他的伟大著作《战争与和平法》(The Laws of War and Peace)。这部法律著作被权威人士评价为“所有非宣扬君权神授的法律著作中最有裨益的一部”。其主要目的是改革战争法,减少战争的灾难,限制战争胜利者的“权力”。这部法律著作对欧洲各国法律的发展有着如此深刻的影响,以至于格劳秀斯被认为是国际法的创始人。

119.结论

《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是整个欧洲历史的标志性和约。它是两个伟大时代的分界线,标志着宗教改革时代的结束和政治革命时代的开始。从此之后,人们不再为了教义而战,而是为宪法而战。我们发现人们会对民主政府和政治权利问题比对宗教政府和宗教教条问题更加关注。我们不再看到一个国家或一个党派因为宗教观点的分歧而向另一个国家或党派发起攻击。英国的清教徒革命(Puritan Revolution)可能看起来像一场宗教战争,但是我们需要了解它主要是一场政治较量,一场反对英国国内政治独裁的斗争。

但是我们认为《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标志着宗教改革时代的结束并不意味着人们开始接受宗教宽容思想。实际上,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宗教宽容,只不过是形式上的宽容而已。一个多世纪的冲突和财富的更迭使一个党派今天是迫害者,明天就成为被迫害者,这迫使所有人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他们必须相互宽容,任何一方不要试图用武力来消灭另一方。两个多世纪的教训使人们至少在部分程度上看清楚他们必须做的事情也就是他们应该做的,人们不仅要在外在行为上,更要在精神上保持宽容。

接下来我们就要讲述政治革命时代,这个时代的主要特征就是君权神授思想的发展以及政府专制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