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不是只有你能看见我
白超满嘴跑火车，有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颜未是长得挺好看的。
此时此刻，那个少女满脸通红地低着头，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她挺翘圆润的鼻头。
岑闲回忆起他记忆中那张属于颜未的脸，白皙清秀的脸庞，一双怯生生的小圆眼，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那一对远山眉。
她的眉看上去平和，那小山似的形状又弯出了几分倨傲，最后落下来的眉尾不争不抢、不怒不喜……
颜未的美不似何晓瑶明艳逼人，也不像宋佳然那样楚楚可怜，单单一个清隽便能道尽。她平时把头低着，又喜欢一个人，恐怕别人都没有注意过颜未的长相，她当然能称得上一句漂亮。
岑闲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白超先注意到了。
“岑哥……怎么说也是好兄弟，你下手这么重啊！”白超半开玩笑地说道，“还没在一起呢……这就护上了啊？”
“你话有点多。”岑闲不想理他，转过头去自顾自地往前走，脚步飞快。
三个人并肩走在一排，颜未偷偷听着他们的打闹，忍不住微翘嘴角。
“咱们哥俩也算舍命博美人一笑了吧……”白超还是第一次看见颜未笑，他语气中带着惊叹，又让颜未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很快，她的笑容就凝固了下来，因为她听见白超说：
“颜未同学啊，你是不是在你们班不受待见啊，这样，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说你是白超他嫂子，我保证……”
白超的话戛然而止，两个少年都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追上来，他们诧异地回过头，就看见颜未站在他们身后两三步的地方，低着头，长发滑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如果可以的话……”她的声音很低，但是岑闲他们听到了。
“不是……你看我这张嘴，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超从小家教良好，看着无法无天的，却是从小被教育不能欺负女生，那句话一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受待见……”
不管是父母也好，还是同学也好。
颜未抬起头看着他们，她想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可是废了很大劲都笑不出来，她放弃了，沉着一张微微有些扭曲的脸。
白超所有安慰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岑闲，没想到那个少年却先他一步向着颜未的方向走过去，让他的手肘落了个空。
后来，白超很多次想起这一瞬间的错愕，他突然明白，那就是在颜未眼里，岑闲与“其他人”的区别。
岑闲走到颜未面前站定，他比颜未高了一点，干脆不客气地伸出手揉在了她的头顶上，然后他俯下身，把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凑在颜未面前。
“所以你觉得全世界都该喜欢你？嗯？还是说，你觉得我和超子都特别招人喜欢？”
“我……”颜未语塞。
她早就把刚才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怎么凑得这么近……
“颜未啊……没人逼着你爱谁，你也别逼着别人爱你。”
那如果那个人是你呢？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颜未脑海里，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却堪堪在最后关头忍住。
岑闲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停留，利落地转身，向白超走过去。颜未看着他，突然笑了，然后小跑着追上了两个人。
风吹起落叶拂过她的发尾，吹向远方。
三个人走后，有个人把那片叶子捡了起来，狠狠地碾碎了。
颜未回到家的时候还很早，她总共也就去了一两个小时，加上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她到的时候，才下午三点。
她估摸着冯丽和颜大海应该都还没回来。难得能有个心情不错的周末，虽然在别墅里的记忆不怎么愉快，但是一想到岑闲……
颜未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掏出钥匙插入锁孔里，使劲转了两下也没打开，应该是有人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奇怪，这个时候会有谁在家呢？
“妈？”
颜未喊了一声，等了挺久也没见里面的人出来开门，她越想越奇怪，便下了楼绕到她房间那个方向去。
他们住在走廊的尽头，又是二楼，她那个小阁间在楼梯底下，是房东特意把楼梯封了隔出来的，会比平常房间矮上一点。颜未想试着看，这里能不能看到点什么。
颜未找了个纸箱子垫在脚下，却还是扒不到窗户，她正打算下来再找一样东西的时候，却突然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嗯嗯……啊啊啊……轻点啊！你个死人……”
纸盒子突然就垮了。
颜未“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摔得生疼。
可是这个声音没有影响到里面那一对鸳鸯，他们仍旧忘我。
“你这么弄……嗯嗯……等下被邻居听到怎么办？嗯嗯……啊……啊……”
“哎呀……放心吧，这是最里面的一间，楼下又是仓库，外面听不到的。”
……
颜未已经十六岁，早就到了能够听懂这些声音的年纪。
那个女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颜未每天都被那个声音呵斥，被她骂“贱人”、“败家玩意儿”。冯丽的声音刻薄尖酸，可是在这一刻，那些刁钻野蛮都变成了动情又妩媚的呻.吟。
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那个人不是她的父亲，而且，还在她的房间、她的床上……
颜未突然觉得恶心，她跌坐在墙角，胃里涌出一阵又一阵地酸水。片刻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巴在原地干呕起来。
不可置信、惊恐、恶心、厌恶……
这些情绪一下涌了上来，将她的眼泪从眼角逼了出来，她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揪着疼。
颜未不知道她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她一直在蹲在那里，捂着嘴巴断断续续地哭了好几个小时。
她听见楼上的声音，很久以后才消停……
她看见天边的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最后沉入黑夜……
她，真的再也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