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鱼
一连好几天,鹦鹉螺号始终和美洲海岸保持着距离。显然,它不想出入墨西哥湾或者安地列斯群岛海域。这里的海域水很深,平均深度是1800米。但是,由于海岛星罗棋布,又有汽船穿梭往来,对尼莫船长来说,可能并不合适。
4月16日,我们看到马提尼岛和瓜德罗普岛在离我们约30海里的地方。有一阵子,我能看到它们高耸的山顶。
加拿大人本来打算在墨西哥湾里展开他的逃跑计划,要么登上一块陆地,要么靠近众多在岛屿之间穿行的船只之一。但是现在感到很沮丧。如果尼德·兰德避开尼莫船长的耳目弄到小艇,逃跑是非常可行的。但是在汪洋大海中,那就不用想了。
加拿大人、康赛议和我对此讨论了很久。六个月来,我们被囚禁在鹦鹉螺号上面,航行了17,000法里,就像尼德·兰德所说,这一切没有理由结束。因此,他给了我一个提议,是出乎我意料的。就是清清楚楚地向尼莫船长提出这个问题:船长是否想把我们永久地囚禁在船上?
这样的举措使我反感。在我看来,这不会达到目的。不应该对鹦鹉螺号的船长抱有任何希望,只能靠我们自己。再说,有一阵子了,这个人变得更加阴郁,更加离群索居,更加不愿社交。他看起来在躲避我,我很难得才碰到他一次。以前,他很乐意向我解释海底的奇观。现在他任由我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里,不再到客厅来。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吗?是出于什么原因呢?我没有什么要自责的。难道是我们待在船上妨碍到他了?但我也不应该希望他会恢复我们的自由。
于是我请尼德让我考虑一下再行动。如果这次行动没有任何结果,那反而会重新勾起他的怀疑,使我们的处境更加困难,妨碍加拿大人实施他的计划。我还说,我绝对不能拿我们的健康作为说辞。除了在南极大浮冰下的那次艰苦磨难外,无论尼德、康赛议还是我,我们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好。船上的食物是健康的,空气是干净的,生活是规律的,温度是恒定的,这让我们免予疾病的侵袭。对一个对陆地生活毫无眷恋的人来说,对尼莫船长这样的人来说,他感觉自己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并且独辟蹊径。别人眼中的秘密通道,在他便是了如指掌。我是可以理解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的。但是我们,我们并没有和人类社会断绝关系。至于我,我不想和我如此有趣新奇的研究一起葬身鱼腹。我现在有权写一本真正关于海洋的书了。我希望这本书,越快出版越好。
在安地列斯群岛海域,海面之下10米,通过客厅打开的护板,我看到多少有趣的海洋生物,要记录在我的日常笔记中啊!在动物形植物中,有一种叫僧帽的深海水母,仿佛长条形的气泡,有珍珠质的光泽。它们的黏膜迎风招展,蓝色触角如丝线般在水中漂浮,像是十分炫目迷人的水母,但手触上是会分泌腐蚀性液体的真正荨麻。节肢动物中,有一些属于环节动物门,长1.5米,有一根玫瑰色的喷管,拥有1700个运转器官,在水里蜿蜒而行,一路上还洒下七彩的光。鱼类动物中,有蛇稣鱼,那是长10英尺、重600磅的巨大软骨鱼,胸鳍是三角形,脊背中间有些凸起,眼睛长在头部的最前端,像船的残骸一样漂浮着,有时像不透明的护窗板一样,贴在我们的玻璃窗上。有美洲鳞鲀,对它们来说,大自然只有黑白两色。有虾虎鱼,纤长而多肉,鳍是黄色的,颌部突出。有长16厘米的青花鱼,牙短而尖,身上覆盖着小鳞片,属于白金枪鱼。接着,是一大群羊鱼,从头到尾裹着金色条纹,摇摆着光彩夺目的鳍,这是从前捕鱼人奉献给狩猎女神戴安娜的真正珠宝杰作,深受罗马人青睐,因此有谚语说:“捕鱼人自己吃不到羊鱼!”最后还有金黄色苹果鳍鱼,装饰着碧绿色的丝绒,像是委罗内塞[81]画作中的领主,在我们面前经过;有刺鲷,胸鳍快速舞动,一下闪开;有鲱鱼,15英寸长,全身闪着磷光;有鲻鱼,用多肉的大尾巴拍打海水;有红鲑,像是在用锋利的胸鳍切割着海浪;还有名副其实的银色的月亮鱼,当它们跃出水面,就像是浅白色的月亮。
要不是鹦鹉螺号逐渐潜入了深处的水层,我还能看到更多神奇又新颖的品种呢!它的侧翼斜板把它带往2000至3500米的深处。那里的动物只有海百合、海星、长着迷人水母头的五角海百合——笔直的茎顶着一个小小的花萼,还有马蹄螺、血红的齿贝、裂纹贝和大型软体动物。
4月20日,我们上升到平均1500米的深度。这时离得最近的陆地是卢卡雅群岛,就像散布在海面上的一些石碓。那里耸立着高高的海底峭壁,就像安放在宽大地基上用粗糙石块垒成的陡峭墙壁,还有一些我们的电灯光都照不到底的深陷在峭壁之间的黑洞。
这些岩石上覆盖着高大的草木,巨大的海带,硕大的墨角藻,堪称巨人世界的水生植物铸成的把杆。
康赛议、尼德和我自然就从绝大的植物过渡到巨大的海洋动物。大型植物显然是大型动物的食物。但是,透过几乎不动的鹦鹉螺号舷窗,我在长纤维植物上面只看到腕足类的节肢动物,长脚蜘蛛、紫色海蟹,还有安地列斯海域特有的翼步螺。
中午11点左右,尼德·兰德提醒我注意,大型海藻中间,出现了可怕的骚动。
“好吧,”我说,“这里是真正的章鱼洞穴。如果在这儿看到一些这种怪物,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什么?”康赛议说,“是枪乌贼,头足纲的,最纯粹的枪乌贼吗?”
“不,”我说,“是那种巨型章鱼。但是,兰德老弟可能搞错了,因为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可太遗憾了,”康赛议回答,“我真想面对面看看这种久闻大名的章鱼,这种动物能把船拖到海底。人们把这种动物叫作海怪克拉……”
“就吹吧。”加拿大人嘲讽地回答。
“海怪克拉肯。”康赛议反驳说。他把这个词说完整了,不理会同伴的讽刺。
“谁都不能让我相信有这种动物的存在。”尼德·兰德说。
“为什么没有呢?”康赛议回答,“我们就信过先生的独角鲸。”
“康赛议,我们错了。”
“当然!但是别人可能还在相信呢。”
“有可能,康赛议,但是对我来说,除非我亲手把它们开膛破腹,否则我绝不相信这种动物的存在。”
“这么说来,”康赛议对我说,“先生也不相信巨大章鱼的存在了?”
“呃!谁见鬼了才会相信呢?”加拿大人大声说。
“很多人信,尼德老兄。”
“渔民是不会信的。可能只有学者会信吧。”
“不好意思,尼德。渔民们和学者们都相信!”
“但是我告诉您,”康赛议一脸正经地说,“我记得清清楚楚,曾经看到过一条大船被章鱼的触手拖进海里。”
“您看见过吗?”加拿大人问。
“是的,尼德。”
“亲眼看见?”
“亲眼看见。”
“请问在什么地方?”
“在圣马洛。”康赛议沉着冷静地说。
“在港口?”尼德·兰德讥讽地问。
“不,在一座教堂里。”康赛议回答。
“在一座教堂里!”加拿大人喊道。
“对,尼德老兄。那是一幅画,上面画着一条这样的章鱼!”
“好啊!”尼德·兰德说着大笑起来,“原来康赛议先生在逗我玩啊!”
“事实上,他是对的,”我说,“我听说过这幅画。不过画的主题是根据一个传说,您知道该如何看待博物史方面的传说!况且,一旦涉及怪物,想象力总是天马行空的。不仅有人说这些章鱼可以拉走船只,甚至有个名叫奥拉于斯·马格努斯[82]的人,谈到一条一千米长的章鱼,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岛,而不是一头动物。也有人说尼德罗斯主教有一天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设了一个祭坛。做完弥撒以后,岩石动了起来,回到了海里。原来岩石是头章鱼。”
“就这些?”加拿大人问。
“不,”我回答,“另一个主教,荷兰贝格赫姆的彭托皮丹,同样谈到一头章鱼,在它身上可以操练一团骑兵!”
“从前的主教真棒!”尼德·兰德说。
“最后,古代的博物学家提到一些怪物,它们的嘴就像一个海湾,因为太大,不能通过直布罗陀海峡。”
“真是绝了!”加拿大人说。
“但是,在所有这些叙述中,有没有真实的成分呢?”康赛议问。
“没有,我的朋友们,至少那些因为超过了真实限度而成为神话和传说的东西中,丝毫没有。不过,在那些讲故事的人的想象中,即便不是有个充分的理由,至少也是有个机缘巧合的。不能否认存在非常大型的章鱼和枪乌贼的可能性,不过比鲸类动物体形要小一些。亚里士多德确认过一个枪乌贼长五个肘,也就是三米。渔民常见的枪乌贼超过一米八。在意大利北部城市的里雅斯特和法国南部城市蒙彼利埃的博物馆里,保存着两米长的章鱼躯壳。另外,根据博物学家的计算,一条仅6英尺长的章鱼,触角就有27英尺长。这足以让人把它看成一头可怕的怪兽了。”
“今天还有人捕捉章鱼吗?”加拿大人问。
“就算他们不捕捉,水手至少也能看到。我的一个朋友,保罗·波斯船长,来自勒阿福尔,经常对我肯定地说,他在印度洋碰到过这样的一个大怪物。但是,最让人震惊的,也让人无法再否认这种巨大动物存在的,是发生在1861年的事情。”
“是怎么回事?”尼德·兰德问。
“事情是这样的。1861年,在特内里费岛的东北,差不多就是在我们眼下所处的纬度上,护卫舰阿莱克顿号的船员发现一条怪物般的枪乌贼在附近的水域里游动。船长布盖指挥着靠近动物,并用捕鲸叉和猎枪攻击它,但没有什么效果,子弹和捕鲸叉穿过软绵绵的肉,就像穿过软绵绵的果冻。几次尝试失败之后,水手终于用一个活结套住了软体动物的身体。这个活结一直滑落到尾鳍,便卡在了那儿。于是大家试图把怪兽拖到船上,但是它的重量太大,在绳索的牵引下,它的尾巴和身体分离了。没有了这个装饰物,章鱼潜入水中不见了。”
“总算有一件真事。”尼德·兰德说。
“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我的好尼德。因此,有人建议把这条章鱼称为‘布盖’枪乌贼。”
“它有多长呢?”加拿大人问。
“它长六英尺左右吧?”康赛议说,他坐在舷窗前,重新观察蜿蜒的峭壁。
“正是。”我回答。
“它的脑袋是不是有八根触角,像一窝蛇在水里舞动?”康赛议问。
“正是。”
“它的眼睛长在头顶上,是不是发育得很好?”
“是的,康赛议。”
“它的嘴,是不是和鹦鹉的喙一样,但是大得可怕。”
“确实如此,康赛议。”
“好呀!先生别介意,”康赛议平静地回答,“如果这不是‘布盖’枪乌贼,那么至少,也是它的一个兄弟。”
我望着康赛议。尼德·兰德冲向舷窗。
“多么恐怖的动物啊!”他惊叫。
我也跑过去看,不可遏制地做了一个厌恶的动作。在我眼前活动着的是一头可怕的动物,应该被列入畸形动物传说中。
这是一条体形硕大的枪乌贼,长八米。它倒退着,极其敏捷地向鹦鹉螺号游过来。它用它海蓝色阴森的大眼睛望着我们。长在头上的八只触角,或者不如说八只腕足,证明它属于头足纲动物,比身子发育得长一倍,像复仇三女神[83]的头发一般卷曲着。可以清楚地看到,250个半球形包膜般的吸盘被安置在触角内侧。这些吸盘有时候贴在客厅的舷窗上,形成真空。这怪物的嘴——角质的喙长得和鹦鹉的喙一样——垂直张开与合拢。舌头也是角质的,上面长着几排尖利的牙齿,伸出来时像真正的大剪子一样颤动着。真是大自然的奇妙幻想!一个鸟喙,长在一个软体动物身上!身子是纺锤形,中间部分鼓起,形成一大堆肉,应该有两吨到两吨半重。颜色不固定,受到刺激时,变色极快,相继从灰白色变成红褐色。
这头软体动物受到了什么刺激呢?可能是因为鹦鹉螺号的存在,比它还大,用它的吸盘和牙齿根本抓不住。但是,这种章鱼真是怪物,造物主赋予它们多大的生命力啊,它们的动作多么有力量啊,因为它们有三个心脏!
命运的巧合让我们碰到这条枪乌贼,我不想失去仔细研究这种头足纲动物的机会。我克服了它的外观使我感到的恐怖,拿起一支铅笔,我开始画起它的肖像。
“这或许是阿莱克顿号碰到过的那一条。”康赛议说。
“不,”加拿大人回答,“因为这条是完整的,而那一条失去了尾巴!”
“这不一定是理由,”我回答啊,“这些动物的腕足和尾巴是能够再生重整的,七年过去了,‘布盖’枪乌贼的尾巴无疑有时间再长出来。”
“再说,”尼德回答,“就算不是那一条,也是它们中的一条!”
果然,其他章鱼出现在舷窗旁边。我数出七条。它们护送着鹦鹉螺号,我听到它们的喙在敲啄钢板船身的吱嘎声。我们是它们理想的盘中餐。
我继续画。这些怪物极其精准地始终保持在我们周围,几乎一动不动,我简直可以把它们贴在玻璃窗上的样子缩小了描摹下来。况且,我们的航速也不是很快。
突然,鹦鹉螺号停住了。一次撞击使整个船体都在震动。
“我们是触礁了吗?”我问。
“无论如何,”加拿大人回答,“我们已经脱险了,因为潜艇在漂浮着。”
鹦鹉螺号无疑是在漂浮着,但它不再前行。螺旋桨的叶片没有拍打海水。一分钟过去了。尼莫船长走进客厅,身后跟着大副。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我感觉他很阴沉,他没有和我们说话,可能没有看到我们,他径直走向护窗板,看向章鱼,并对他的大副说了几句话。
大副出去了。不久,护窗板重新关上了。天花板上的灯打开了。
我走向船长。
“一大群章鱼,真有意思。”我对他说,以一种爱好者站在水族馆玻璃面前的那种从容口气。
“确实如此,博物学家先生,”他回答我,“可是我们要跟它们进行肉搏。”
我望着船长。我以为没听清楚他的话。
“肉搏?”我重复了一遍。
“是的,先生。螺旋桨停了。我想其中一条枪乌贼的角质颌骨卷进了叶片中,这样我们就走不了了。”
“您准备怎么办呢?”
“浮出水面,把这些害虫都杀死。”
“这个任务不轻松啊。”
“的确。电子弹对这些软绵绵的肉无能为力,这种肉没有足够的阻力产生爆炸,但是我们用斧子去攻击它们。”
“还可以用捕鲸叉,先生,”加拿大人说,“如果您不拒绝我的帮忙。”
“我接受,兰德师傅。”
“我们陪你们去。”我说,一边跟着尼莫船长,我们走向中央楼梯。
那里,已经有十来个人,装备着近身搏斗的斧子,准备随时出手攻击。康赛议和我,我们也拿了两把斧子。尼德·兰德抓了一把捕鲸叉。
鹦鹉螺号这时已经浮上水面。其中一个水手站在最高几级的楼梯上,在拧舱盖的螺丝。螺丝一拧开,舱盖就被猛烈地掀起,显然是被章鱼的一条腕足的吸盘吸起来的。
一条长长的腕足立刻像蛇一样滑入了开口,还有另外20条,在开口上面舞动。尼莫船长一斧子砍断了这可怕的触角,触角扭动着从梯级上滑落下来。
正当我们彼此拥挤着要登上平台时,另外两条腕足鞭打着空气,落到站在尼莫船长前面的水手身上,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他提了起来。
尼莫船长大吼了一声,冲了出去。我们随着他一起冲出去。
这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啊!这个不幸的人,被触须缠住,黏在吸盘上,被这庞大的卷筒随意在空中甩来甩去。他发出嘶哑的喘息声,就快窒息,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这些话,是用法语说出来的,这深深震惊了我!这么说来,我有一个同胞在船上,或许还有好几个呢!这撕心裂肺的喊声,将终生萦绕我耳畔。
这个不幸的人完蛋了。谁能把他从这强有力的束缚中解救出来?尼莫船长冲向章鱼,一斧头砍下去,又砍断一条腕足。他的大副正和其他攀附在鹦鹉螺号侧舷的怪物激烈搏斗。水手们一斧头又一斧头地砍去。加拿大人、康赛议和我一起用武器砍进这一堆堆肉中。一股强烈的麝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令人毛骨悚然。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被章鱼缠住的那个不幸的人,会从强大的吸力中脱身。它的八条腕足中,有七条被砍断了。只剩下一条,仍在把受害者像羽毛一样在空中挥舞,扭来扭去。正当尼莫船长和大副扑向它的时候,这畜生从腹部的袋子里喷出一股黑乎乎的液体。我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等到这层黑雾散去,我那不幸的同胞和这枪乌贼一起消失了!
于是我们内心的狂怒推着我们,扑向了那些怪物!大家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十几条章鱼向鹦鹉螺号的平台和侧翼袭来。这些像蛇一样的柱状肉体,在平台的血水和墨汁中颤动,我们在其中混乱地滚动。这些黏糊糊的腕足,仿佛是希腊神话中九头蛇的脑袋,又活了过来。尼德·兰德的捕鲸叉每一下都插进枪乌贼海蓝色的眼睛,并把那眼珠挖出来。可是我勇敢的伙伴突然被怪物的触角掀翻在地,来不及闪躲。
啊!我的心怎么能不因为激动和恐惧而碎裂呢!枪乌贼可怕的喙向尼德·兰德张开了,幸好尼莫船长赶在我之前出手了。他的斧头砍进了巨大的颌骨之间,加拿大人奇迹般地得救了,他振作起来,把他的捕鲸叉整个插入了枪乌贼的三个心脏中。
“我欠您一个报答!”尼莫船长对加拿大人说。
尼德欠了欠身,没有回答。
这场战斗持续了一刻钟。怪物战败了,肢残体破地阵亡了,最后战场上只剩下我们,其他怪物潜入水中消失了。
尼莫船长全身被血染红,站在舷灯旁一动不动,看着吞噬了他的一位同伴的大海,大滴的泪珠从他眼里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