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匆匆六年
世家武林会在白蟒山王氏举行,那是黑翳泉四十六年正月。
也正如王伊宁所见闻、与世人的传言一般——过了两个月,隼阳岛秦氏族长‘千羽刀鹰’秦正武便举行了自己浩浩荡荡的七十大寿,在寿宴上,秦正武将秦氏族长、隼阳门主等统领全岛的职务,一并交给了自己的独子秦氐。
而他,则是同老对手段宗胤一道,到一个秘密的地方、终结他们一生的羁绊去了。
正当所有人都在猜这两人决战的结果,而各种话本、说书满天乱飞时,过了几日,结果便出来了:
段宗胤回到了段家,而秦正武却再没现身。
很快,隼阳岛举行了这位老族长的葬礼,而一时间,江湖上将段宗胤的武功实力疯狂地吹捧,加上许多修辞,甚至都用上了些诸如‘千古’、‘万古’等的字词等,把段宗胤形容成了如何又如何的绝世高手、再无可匹敌等等。
而回到段家的段宗胤,却全然没有成为千古高手、天下第一的喜悦,而是带着满脸的悲愤,郁闷地回了家。
随后,他也将整个段家权利与职务,交托给了他的长子——段云佩。
而他则隐退消匿,再没有现过身。
仅仅两月,曾经有这两人顶着天的秦家与段家,便同时地换了最高族长。‘天下武胤’的时代,仿佛是眨眨眼便结束了。
……
四年过去,黑翳泉五十年。
在京城举行了十年一届、聚齐天下武者的白翳武林会,竞争一个最高的、在皇帝身边任国相的‘白翳’职位,和许多在朝廷的要职,都在那个月、通过每个人各自的武功来比选。
秦家代表团来到京城,秦瑝一直找寻着,果然是一直没找到王伊宁的身影。
尽管父亲一直劝,他也都不听。
此刻的王伊宁,仍在白蟒山中过着悠闲的少年生活。上学、吃饭、打猎、练功,虽然看似重复,但王伊宁的身子与武功皆在长大、增强着,他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生活的新鲜。
且一直参读着陛下送的《衡道心法》,王伊宁一直以来混浊且稀疏的内功,经这几年是浑厚、清晰了不少。
拉弓握剑,力气都大了许多。使起槊,更是能提动越来越重的槊,能挥舞越来越久,能使出越来越霸道、越威武的槊招了。
秦瑝记着他,他却懒得去念这些。
白翳武林会结束,秦家并没有闯到什么好名次,秦正武去世后果然是退步了许多——三月份又传出消息,换了族长。
秦氐下位,换了个王伊宁没听说过的名字。
看来这回,秦正武刚死几年、他的子孙们便在族中失去了地位。而且要等得到下次见到秦瑝他们、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八月份,段家传出消息…缔造了天下最强的神话、在所有人的崇拜与追捧中,与家人后辈度过了最后四年‘幸福’时光的老族长段宗胤,寿终正寝,年六十九。
这个消息,甚至让黑翳王朝举国都沉痛了许久。
而这些消息,王伊宁在雪城全都听到了。
他心里只念想着,两个曾见到是和蔼仁慈、虽武功绝世却无一丝杀气的老人,在那石堡下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两位绝世高手了。
然而,秦正武、段宗胤都先走一步,最伤心的那个人应该是深居禁宫中的老圣上——黑翳泉了。
这两人去世,皇帝都从未发表什么看法。
仍然是如往常般执政,该赈灾赈灾,该上朝上朝。
远在小山里,王伊宁竟似乎也能想象到陛下的伤心…也许是想说的话都在心里了,也许是…说不出来了。
从此高山流水,琴声皆断绝了。
……
纵使白蟒山巍峨庞大,却不得出去见世面,在王伊宁这仍算是‘小地方’。在这个小地方,王伊宁陪着父亲、安稳地度过了童年。
自那之后,又过了两年。
终于,自黑翳泉四十六年初,世家武林会与武胤决战过去至今,已是整整六载岁月之久了。
是时乃黑翳泉五十二年,七月中旬。
深夏时节,位于大陆最北端的白蟒山此刻也不再是堆满积雪,而是露出了它灰色的岩壁、石地的表面。在这清州中部的白蟒山南口,有着座行人摩肩接踵、街上喧哗热闹的大城池——‘雪城’。
雪城是清州最大的城池,同时也是清州府城。
城内石屋石堡、楼院房墅纵横交通,较比六年前,已繁华了许多。
“快来尝尝!新鲜出炉的炸撒子!一文一个!”
“糖炒栗子…煎饼果子哦…这里来这里来…”
“沈家兵器铺,十八般武艺!应有尽有!绝对有您想要的!”
熙攘的街道上,人潮拥挤、水泄不通。
而在人群当中,只见一位身着麻布短衫、用脏兮的布条缠着小臂与小腿的少年,正在街道正中走着。
少年身长七尺九寸有余,在人群中已是冒了头的‘高人’。
衣服都是破旧不堪的,鞋也是破布凉鞋一双。可少年背上束着的那杆齐眉铁槊,却看来十分锋利,两脚在石板路上踏出的步伐、也极是稳健有力。
雪城是大城,有许多鲜艳和华丽的东西。
可少年从这些身边一一穿过,面露微笑、表情兴奋,却是从未对它们展现一丝的兴趣,在人潮中行走着、他有一个目的地。
……
雪城州衙,管理整个雪城的地方。
‘清州衙’三个字的大牌匾架在上方,威武无比。
装束统一、表情凶煞的府兵们呈两排站在大门边,一直排伸到州衙内,每人手中的红缨长枪更是闪着寒光的锋利。
而此刻在州衙的正门口处,却见有两个各自背负兵器、穿着朴素的少年正收拾着包袱,旁边的士兵也在一道,众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这一看不是要出远门,就是得去办案了,而且还是大案。
“阿浩!——”
士兵群中,一名负剑少年也应声起身,只见在州衙大门斜对面数丈外的街道,刚才持着铁槊的少年现身、望着这边直接兴奋的大喊。
“伊宁!你今天怎么来了!”
“嘿嘿嘿…”
王伊宁笑着便小跑过来,此刻,州衙大门前的所有人、都望向了他去。有清楚认识这个人的、知道他实力的,也有看见了他背上铁槊的。
一到这边,他与武浩两人便搭起肩、互相都笑了,亲如兄弟。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王伊宁调侃问道。
尽管武浩穿上了州衙士兵的服饰,且正低着头整理包裹,可王伊宁还是数丈之外认出了他。
“没什么…我就想说,我跟这些士兵们都一样而已。大家不要拿我当兵器教头的儿子就行。”武浩笑着摇摇头,“再说,我们此行是要去剿匪,要是穿得显眼了、那只怕才是个麻烦呢。”
“剿匪?”王伊宁又问。
“是的,这两位是来我们这报案的。”武浩说着,示意了下身边与士兵们穿着不同的两个朴素少年,王伊宁遂也看去。
两个少年是一男一女,看起来许有二十,比他们俩大得多。
男的那个头束发带,身长八尺二三有余,体型十分健壮、被厚布衣包住的地方都看得出来,他的一身肌肉十分显眼。
腰间系着两个套在手上用的铁护具,有锋利的尖刺,看来此人是使拳的。
而女的则是披着长发,身长七尺,有一双清澈的湛蓝色眼睛。腰间挂着的兵器则是十分罕见的铁锏,上边有许多刮痕。
王伊宁正观察着,武浩也在一旁介绍着说:“这位兄弟姓劳,名仁关,小名阿达,让我们叫他‘劳达’就行。而这位小姐姓安,单名一个字雅。他们都是渚州人,本来是镖师,现在则是游历天下、行侠仗义的侠士了。”
“哇…侠士…”王伊宁露出了艳羡的眼神,当即恭敬作揖道:“劳兄,安小姐,幸会幸会。”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遍行天下,只为看看这大好河山、并顺便吃口饱饭而已。”劳仁关笑着回敬作揖,一旁的安雅亦同。
随即,劳仁关也继续问道:“伊宁兄弟看来跟武兄是至交了,敢问伊宁兄弟贵姓?”
“免贵,我姓王。”
王伊宁嬉笑着说,一并指了指遥远的北方、那巍峨连绵的白蟒山说道:“我家住山里,平时常下雪城来找他玩的。”
“山里?那你是…”安雅稍稍惊了些。
“伊宁兄姓王,家住这白蟒山,背上又背着把大槊。难道伊宁兄就是…就是这‘黑翳大陆最古老的家族’、‘长槊与巨蟒的蛇人氏族’——白蟒山王氏人吗?!”劳仁关显是极为惊讶。
一旁的武浩和士兵们纷纷无语凝噎。
可能是因为王氏的确闻名天下,但住在这个地方、经常能见到王氏的人,所以他们都习以为常了吧。
“呃…是的,我就是。”王伊宁尬笑答道,“不过我在家族里地位很低的,你们可千万别以为什么…”
“看伊宁兄背上的大槊应是很沉重,伊宁兄的武功应该很好吧!——伊宁兄,敢情您是否愿意我们并肩作战…一同去剿匪呢?”劳仁关仍然极为兴奋、不禁都按住了王伊宁的肩膀,一旁的安雅也一起笑了。
“这…呃…我…”
王伊宁此时仍见十分尴尬,不由望向阿浩去。
“伊宁,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此案的确能尽快解决了。”武浩笑道,“打猎打惯了,这回不如跟我们去打土匪吧?”
“去吧,王大哥?”安雅也问说。
“哈哈哈…唉…”
王伊宁笑着,众人也一并跟着笑起来。
只见他摇了摇头、稍显无奈说道:“啧。阿浩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去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