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傲然坚挺
万里之外，清中松海。
松海南沿外，当朝内务总管太监黄氏正骑着高头大马，独自领在六万大军之前，静静等候着林中动静。
对于后边的所有士兵而言，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干等。
他们也不为所知的是，眼前这位黄总管，是可以凭自己的内力、清晰地感知到林中已经发生的战况的。
岳氏族长岳均之死，黄总管不为所动。
武笑酒以一人之力正在对战段云勇、皇甫照二人，且已战了有一段时间。
而此时的东方天际，也已隐约泛起了一丝夹带着些灿金色的鱼肚白，那是太阳将要升起的景象…
“禀告黄总管。”
一名披盔戴甲的朝廷副将骑马上前，提醒着黄总管道，“一刻钟时间已差不多到了，该是时候追击应援了，只是…”
“只是什么？”
黄总管转看向他嗤笑道。
“只是…黄总管身为一介文官，却要独自闯林，这…”
副将疑问道，“而且，属下从适才起便已不解，黄总管要众将士们在您进入后立即放火，那么您与三位大帅，若在林中再遇到敌方埋伏，那岂不是…”
“这就无需你等担心了。”
黄总管转回头、继续望着松林道，“既然时辰已到，那本官这便进去了，你就顺便命令士兵们，立即放火烧林吧，驾！”
说罢，黄总管直接执缰驭马，踏在灰蒙蒙的原野地上冲向了前去。
然而，就在这时：
嗖——
嘭！
只见北边遥远的天空，一记焰火升窜而上，在高空爆炸开，形成了璀璨绚烂的烟花图案，仿佛星光点点。
这一幕，不仅惊到了守在林外的万军，令许多战马扬蹄嘶鸣…
就连黄总管见到、也是同时眉头一蹙！
“信号？”
而黄总管则是立即想到了实情，“看来…王伊宁要亲自下场了！哼…那就等不得了！”
随后，便见骑在马上的他在半路转回了头，大手一挥、厉声喝令：
“全军将士听令！立刻放火烧林，不必管我！”
“是！”
“全军有令，预备火箭！”
很快，便见以训练有素的朝廷军骑兵为首、其余众部在旁纷纷效随，遂是，便见众步骑兵中的射手、纷纷以阵列式的排了开来，一块块涂满油脂的棉布团被他们从箭篓取出、穿插在了各自的箭簇上后，搭在了一支支及人高的、被他们拉展开来的硬木长弓上，抬起朝向了天空…
接着，便见每排有一名将官手持火把、执缰驭马出阵，专门横向从间隙中穿过，给一支支安插好油布团的箭头点燃起了火焰。
“预备…”
最后，由于箭头额外增加了重量，众射手遂再次在口令声下、调整起方向来…
然面前松林的面积之宽大，使他们根本不必特意瞄准，只需注意不要射到已经跑出去了的黄总管即可。
“射！”
嗖嗖嗖——
顿时，清冷而静谧的黎明下，一道道箭矢飞空声瞬间倾泻而出，漫天箭幕宛若流星火雨，顷刻便完全照亮了松林外的长空…
噼啪噼啪…
很快，随着一支支燃烧箭射中到最外围或更深间、各株松树的针叶间或枝干上，火势很快便延展了开来…
这片被称作‘白蟒山之屏障’的清中松海，就此被点燃亮起！
而骑马冲在前边、在箭幕下安然无恙的黄总管，则是不断抬头看着这一切，很快，便无法自已的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那张嘴歪咧开来，恶狠阴邪之相几乎展露无遗。
随后，他更继续快马加鞭，一眨眼便冲进了先前三位统帅所走进的、穿越松林的官道原入口中，进入了开始燃烧的松海中去…
他的身影，也逐渐在众将士目睹中愈发缩小，直至不见…
……
往北几里的林中，武笑酒与段云勇、皇甫照的交战处。
岳均尸首仍趴在原处，无人理会。
鲜血虽已流了一地，但在寒风中却是很快冻干在了地上，形成了一片稍显黢黑的红迹。
三匹战马则是在经历了三名高手间大战不断发出的频繁震动，又听到了烟花炸响的轰鸣声后，终于纷纷受惊跑走了。
生死搏杀不同于擂台，狭窄的地方不足三人全力发挥，早已饱受破坏：
地面上，新添了大小不一、各式样的坑洼，周围数十株松树被从各个方向斩开，有仅留下切痕的，有叶冠被削得七零八落的，有树干处被一剑或是多剑洞穿的，甚至还有只剩下树干的横截面、整棵树已被砍倒的…
此时，三人已将官道的周围‘砍伐’出了一片十余丈宽的空地来。
战至此刻，三人间的状态也已各有变化。
在交打了已不知是第几合、终又再次互相招架并分开后，双方相隔在有数丈之遥的距离外，开始稍行休憩起来。
武笑酒依然能站直着身、长剑稳当地执拿在手，身上衣甲虽已尽皆或遭损毁、或是卸去，但肉身终究是毫发无伤。
唯独是当前，年近花甲的他打了许久，终于体力不支、已开始喘起了重气来…
年轻时的他，曾是上上代雪皑峰老掌门的秘密关门弟子，又在弱冠之龄，便单凭剑招、接连胜过八龙杰全员，中年更是自创出了结合五行与八龙杰剑术的《八龙剑诀》，作为布衣出身的他，单论在剑术上的造诣，绝对已堪称是天才、甚至宗师的级别了。
然唯独是受不得江湖纷扰，早早隐退、很快销声匿迹…
以致虽有一身高超剑术，自身的综合武功、尤其是内力，都难从搏杀中取得积累，从而有所疏漏。
其毕生所最为天下熟知的一次战绩，或许便是去年出山、参加天下武林会，打败师兄薛元柏、位列八强之一了吧。
而正与他对战的段云勇、皇甫照二人，则可说是相去甚远了。
此时，经历了一场大战、且是两个后辈挑战一个长辈，二人的状态相比武笑酒、反倒是还差了许多：
原本穿得严实的皇甫照，此时已是浑身盔甲皆已破碎，单膝而跪、拄剑撑地。
而余下的衣衫也已尽数破损，露出的皮肤部分遍满是皮开肉绽的切痕、血流不止。
段云勇则尚能持着长剑，护在他的前边。
虽伤势不重，却也同样被破坏掉了全身盔甲、稍有几处伤痕，同时，虽拿的是杆轻剑，执拿着剑柄的手也已开始发抖…
并且，额间淌满了热汗，粗气喘得比武笑酒还更重。
虽身为段宗胤的次子，段云勇却仿佛并未继承到父亲的超绝剑术。
遥想当年，段宗胤冠绝天下，毫无悬念地赢下十年国师之位、得名‘天下武胤泉’之时，甚至还未满四十。
如今，段云勇虽已过了父亲当时的年纪，却是远达不到父亲当时的层次…
交战至此，二人已经深刻的明白了、自己与敌方的差距，当再想到这还不是敌方的第一高手时，二人更是才如同恍然梦醒般，终于才意识到这一回选择进攻王氏、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可是，不知多少万人、多少个武林世家，这一次，皆将赌注押在了秦家。
都在赌…这一次能不同以往，能顺利攻下。
而他们更是已亲领大军来到了林外，如今…岂有后悔之理？更遑论是退却了。
“信号弹…已响。”
武笑酒看向二人，边喘着气边说道，“伊宁…已经看到，马上便会赶来，我知道…你们开始烧林了，但是…等伊宁来到，你们…有多少万大军，在他的大槊下，就都要灰飞烟灭了！哈哈！”
随即，武笑酒继续抬起大剑，准备继续起下一招进攻。
“武笑酒，你！”
“你…”
此时，对面的段云勇与皇甫照见状，登时皆本能的惊恐了起来：岳均尚在不远处、尸骨未寒，武笑酒如还有余力，那么下一招…他们就不必可能再抵挡得了了！
皇甫照根本已难以站起，段云勇更是不得不双手持剑…
“在他来之前，就让我武笑酒…斩下先锋，拿完前三个人头吧！”
说罢，武笑酒便脚下一点，再度踏前冲上、大剑同时挥起，霎时间，便突冲过了数丈距离！
而就在他蓄着万钧之势的大剑就要劈下，当场将段云勇斩成两半之际…
哄！
顿闻一声炸燃响声，只见段云勇身前，一道及丈高的烈焰之柱及时的凭空显现、拔地而起：
铛！
阵中显现的人影只抬手护在胸前，便以前臂挡下了这一击！不止如此，甚至还反将武笑酒震得崩飞了开去：
倒飞出去的武笑酒顺势空翻，轻盈落地的同时，抓稳回了自己的长剑。
“呵…就知道会有援军。”
武笑酒嗤笑道，“不过我倒是奇怪，刚才杀岳均的时候…你怎么没来呢？”
待得传移之阵消去，人影完全显现、众人才终于看清了来者：
不出二人意料的，是来者正是当朝内务总管太监，黄氏！
然令武笑酒感到怪异的，是他却并非带着剑、枪，亦或任何其它兵器，而偏偏是代表秦家的武器、那佩戴在前臂上的一对三尺轻钢——
腕刃！
“腕刃？”
武笑酒眯着眼看清了后、顿时再度嗤笑了出来，“果然…来了条秦家的狗呀。”
“武前辈，未曾谋面，容本官自我介绍一下吧！”
黄总管咧嘴冷笑着道，“在下姓黄不姓秦，是当朝内务总管太监，正是本次朝廷御令征讨王氏的总帅！”
“呵，原来就是你呀。”
武笑酒冷嗤道，“会如此传移之术，又能挡下这一剑的，可不是一般人呀…你这样的人当了个太监，还混在宫中，还在帮秦家做事、当年不曾被伊宁发现并清算到，到底是…”
话说着同时，武笑酒脑海中飞速思忖了刹那、便似乎立即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继续直视着对方，沉思着的同时、喃喃细语了出来，“你…黄…秦，难不成你就是…”
对面的黄总管，听到武笑酒即将脱口而出，顿时神色一变：
嗖——锵！
骤然间，便见他以比刚才武笑酒还快上数倍的速度、直接突冲到了对方面前，双手腕刃同时斩下，却奈何被武笑酒及时反应过来，抬剑给从正中央挡了下来！
“这个反应…看来是了。”
武笑酒收起了笑容、脸上只剩下了严狠与肃杀之气，“这下算是明白…为何伊宁找了十个月，都找不到你了。因为你这家伙…自始至终就躲在他身边呀，至于这变了张脸的招数，想必…便是与赫连庄合谋行刺黑翳泉时，同他学来的吧？呵呵…你小子，想得还真是周道呢。”
“武前辈…在说什么呢。”
听罢这些话语，此时的‘黄总管’眼中、同时也流露出了更多的杀气，“晚辈…怎么听不懂呢。”
“不懂…自然不能装成懂，但懂…是可以装不懂的。”
“用在武功上…也是一个意思。”
武笑酒应答道，“既然…伊宁的计划，当天就成功了一半，那我武笑酒接下来…或许就只等他现身，来亲自处理你们间的这场恩怨了。”
“放心…武前辈，你等不到的。”
黄总管冷漠道，“我会在他赶到之前，就将你杀死…到时候，你已经再无机会告诉他，哪怕他来了，也只能把我当做是宫中那个…和他作对的‘死太监’，而非他…真正的宿敌了。”
“呵，你也太小看你的宿敌了…”
武笑酒鼓荡起浑身气息，脸上再度浮现嗤笑，“你小子就放心吧，以伊宁的聪慧，只需在赶到后，见你的第一面…便能立即猜出你的身份。不过…你若想在他来之前解决的话，啧，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就不是你小子解决我，而是我解决你了！”
话音落毕，武笑酒旋即伸出一脚、踹在了‘黄总管’的腹中，并趁势退开，当即与他分开了数丈余的距离来。
而黄总管退开后，则回到了段云勇与皇甫照的身边。
“黄总管，有胜算吗？”
段云勇神情凝重的问道，“这武笑酒可是个硬骨头！适才岳均被他偷袭所杀，我二人与他力战至此，看似竟仍有余力…”
“闭嘴。”
二人正互相搀扶着、暂且无暇加入战斗，黄总管只瞥了他们一眼后，便转身继续要上了。
隔在数丈外，黄总管看回向了武笑酒去。
此时的武笑酒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状态上可说是万分劣势，然当下情况，却是容不得他撤退…
纵然信号已发，可伊宁赶到之前，他仍必须要撑住！
而就在这时，便见黄总管朝着武笑酒、缓缓抬起了右手来，左手在装着腕刃的右臂护具下摆弄片刻，喀喀两声，便打开了个能发射飞刀的机关，其中，数柄银制飞刀也已伸出，蓄势待发。
武笑酒眯起眼、看到这一幕，很快便想起了些伊宁曾与他讲过之事…
接着，下一刻：
嗖嗖嗖——
对准着武笑酒，黄总管护具中的数柄飞刀便直接发射了出去！